她伏地身子,行了個大禮,可她原本該立即起來的身子,卻在行禮之後依舊伏在地面之上。
書房中寂靜一片,舒初柔不敢擡頭,可垂直看向地面的一雙媚絲眼,卻骨碌碌的轉動起來,眸光之中更是有着和她此刻所行大禮完全相反意思。
皇甫修端坐於書桌之後的小檀木靠背椅上,眸光犀利如冷然出鞘的劍鋒,他看着伏在地面的舒初柔,棱角分明宛若刀刻的臉上,陰沉的沒一絲缺口。
他並不想見這個心思惡毒、並且已經被舒家趕出門的女人,免得污了自己的眼,可他聽說舒初柔知道葉晗月的秘密,這心思立馬就變了。
葉晗月在他這兒的表現,從一開始就不僅僅只是像舒服的一個丫鬟,她會的那些以及她平日裡的言談舉止,一言一行,他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察覺出她與旁人的不同來。
況且他對她起初就是因爲存了好奇之心,隨後因爲接觸的多了,纔會將這份好奇轉變成了愛慕,可這並不代表他不想知道葉晗月究竟隱藏了怎麼樣的身世亦或者是經歷。
他自然是派人暗中調查過葉晗月,可那時得回來的情報,只顯示她是一個孤女,至於旁的和她有關的情報,卻是半點都沒查到。
故而舒初柔一提出她知曉葉晗月的秘密,他二話不說就改了口,着人將這個令他厭惡的女人請了進來。
“你說你知道小月的秘密,那便說來聽聽,若是本王覺得所言不假,其他的便好說。”
舒初柔一直伏地着身子,這姿勢於她而言,實在是難受的很,所以在皇甫修開始問她話時,他的額角已經滲出微薄的汗珠來。
可眼下她可不管這些,她聽到皇甫修的問話,忙再次行了一禮,隨之將頭擡了起來。
從始至終,她也就在此刻偷偷打量了皇甫修一眼。
“回小王爺,您若是想聽柔兒說出小月那丫鬟的秘密,還請小王爺先聽柔兒說一番話,不然,柔兒情願被小王爺責罰一頓,也不願透露半個字。”
她低垂着腦袋,說話聲中字字聽着都是嬌柔之音,若不是之前她的囂張跋扈過於引人注目,只怕此時此刻,她做出這麼一副嬌柔委屈的模樣,按照常理,倒也能勾起男子的保護欲來。
可舒初柔此時極爲不走運的事,那就是她的歹毒以及囂張跋扈早已經在皇甫修的意識里根深蒂固,所以她此刻不論裝出一副什麼樣子的柔弱來,皇甫修的冷眸自始至終多沒變過一分。
舒初柔剛纔說的那句話,早已經在他的意料之中,她敢再次來他這三王府找他,不用多想,便知她是帶着目的來的。
他也不直接問,只是保持着一顆平常心態下的心,冷聲極其冷的丟了一句下去。
“好,本王先聽你的。”
“多謝小王爺。”
舒初柔當即脣角一揚,不加掩飾的笑了一下,然後纔將自己的頭擡了起來,秋水一般的眸子裡,沾染着濃烈的柔情蜜意,可這些顯而易見的情緒裡,卻又飄蕩着一絲淡淡的憂鬱。
她緩緩開口聲音清甜,“小王爺,我之前在三王府說的那些話,並非是爲了哄騙我的父親,而是……那些暗自思慕你的話,原本就是真的。
小王爺,柔兒自從第一次在舒府見到你,就一心想着能夠在小王爺身側,即便只是個奴婢也是極其讓人幸福的事。
只是之前,我娘做錯了時,我也在小王爺心中存了不好的印象。”
舒初柔說到這裡,忽然停了下來,停留數秒之後,她突然加大了聲量,對着皇甫修就是一頓哀求。
“小王爺,柔兒是真心愛慕您的,我不求旁的,只求能夠留在小王爺身側,做什麼我都不在乎。”
皇甫修看着突然苦苦哀求的舒初柔,心中的厭惡感突然暴增,眉頭當即一皺,冷着臉就吩咐了一句。
“順風,送客!”
“不、不,小王爺,您難道不想知道小月那賤婢的秘密了嗎?只要您能回答我,您爲何這般討厭我,我就將她的秘密告訴您。”
舒初柔一聽皇甫修要趕她走,臉色一慌,當即站起身伸開雙臂攔在了門口。
皇甫修見舒初柔此舉,不由的一陣好笑,他倒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厚顏無恥的女子。
冷哼一聲,他當即笑的一臉邪肆的起身,目光森冷的就朝着攔住門口的舒初柔走了過去。
他從來對自己厭惡的人,不留半點情面,尤其是那種多次令他厭惡的人,他更是能給予狠狠一擊,也絕不會讓別人再有糾纏他的機會。
“好,本王就告訴你,本王爲何每每見到你,都會莫名的心生厭惡之感,因爲你心腸歹毒,本王見之便有嘔吐之感。”
舒初柔聽到這樣的羞辱之詞,擋在門口的雙手因心口突然收到的創傷,而僵硬着嘎然而落。
她咬脣看着難得距離自己這麼近的皇甫修,一雙眸子裡蓄滿了淚水,晶瑩透亮的淚珠在眼眶中晃動了數下,才堅持不住的從臉頰滑落了下來,摔至地面,除了溼了一塊地,卻也沒有多餘的痕跡。
皇甫修冷眼看着她,此時已經是將所有的耐心都已經耗盡,舒初柔一句話不說,他只好冷聲逼問了一句。
“說吧,小月的秘密是什麼?”
舒初柔咬脣壓抑着哭聲,半響才擡手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她此刻的目光已經變得絕望,皇甫修這般討厭她,看到她幾近作嘔,這樣狠毒的話他都說了出來,足以看出他是真的厭惡她。
若是這樣,她就算此刻說的再多、求的再多也沒用。
可她終究是有些不甘心的,就在這時,她暗淡絕望的眸子突然間亮了一下,然後突然張開雙臂,對着面前的皇甫修撲了過去。
皇甫修原本就沒對舒初柔保持警惕之心,這突然被抱住,他自是沒來得及躲開,好在他猛然一推,就將那舒初柔推了出去。
“放肆!”
低斥一聲,他轉而就朝着書房外走去,剛出書房,就見順風神色匆忙的走到了臺階之下。
“小王爺,剛纔小月姑娘來了,屬下沒能攔住她,她似乎看見舒家二小姐在您的書房,方纔從冷秋閣跑了出去,臉色難看。”
順風語速極快,剛纔葉晗月突然來到三王府,他得到門口侍衛的通報,想着舒家二小姐現在在自家王爺的書房裡,故而趕去前院攔了一下。
可哪裡知道,那小月姑娘心思如此敏捷,立即察覺出不對來,他也不好硬攔了人家。
於是……
他稟報着這時,眼睛卻朝着書房內看去,但也只看見舒初柔癡坐在地上,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旁的倒也猜測不到。
皇甫修聽完順風的話,二話不問,直接朝着三王府的正門追了過去,可他剛追至前院迴廊處,就猛然站住了腳。
迴廊盡頭,是一條青石鋪就的小道,此時那上面正躺着一支支離破碎的碧綠色的簪子。
皇甫修心頭一震,立馬反應出葉晗月突然到三王府找他的原因,這幾日他故意忍着不去見她,等的就是她能夠先低頭認個錯,哪裡知道偏巧今日就遇到了這種事。
來不及多想,他擡腳就朝着正門口追了過去,可那裡哪裡還找到到葉晗月的身影。
他尋思着葉晗月就算生了氣,也沒別的地方可去,她就算要回也是回景幽別院,於是他擡腳就要去景幽別院找人。
可他前腳剛下臺階,轉而又急匆匆的朝着王府院內走了進去。
葉晗月一大早趕到三王府時,原本心情是很好的,可是也不知道今日是怎麼了,往日順風見了她,都是會直接將她帶入冷秋閣,何曾像今日這樣多番阻撓的。
她素來心思如塵,自然一眼就察覺出今日的順風對她有所隱瞞。
可若是她知道自己這一番心細之下,看到的卻是那樣一番令人心寒的場景,她絕不會選擇硬闖進冷秋閣。
寒風冷冽的街上,來時還是紛紛擾擾的一片,可這時也不知是她的心境不同了,還是因爲旁的,她突然覺得四周的所有就只剩下她自己。
葉晗月的腦海裡還回放着剛纔舒初柔和皇甫修抱在一起的畫面,她狠狠閉了閉眼睛,可這些讓她氣憤的想殺人的畫面,就像刻在了她的腦子裡。
不管她想或者不想,它都自動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腦海裡回放着,讓她的心也隨之一遍又一遍的疼的厲害。
她此刻腦袋裡混沌一片,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通向別院的小道,可她卻在此時站住了腳,清冷着眸子,看着前方隱在樹影之下的小道,一顆淚忽而滾出了眼眶。
葉晗月倔強着一張臉,狠狠擡手擦了一下臉頰,轉身就朝着另一條小道走了過去。
而此時,她身後的景幽別院卻是離她越來越遠。
皇甫修重新折返,直接去了方纔看到簪子的地方,他小心翼翼的將已經斷裂成幾塊的簪子拾了起來。
“王爺……”順風隨後趕到,他身後還跟着一臉得意的舒初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