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
宣陽門南,一片廣袤的區域內,靈臺、辟雍、明堂三座宏偉建築巍然聳立,它們是新莽時期王莽耗費巨資所修築的,佔地極廣,氣勢恢宏。
然而,時過境遷,如今的這裡早已不再是昔日的學術聖地,而是被魏軍徵用作了軍事基地。
原本辟雍內那一排排整潔的學生宿舍,如今已被魏軍的將士們佔據,成爲了他們臨時的營房。
宿舍內的書卷氣早已被硝煙味所取代,那些曾經在這裡潛心求學的學子們,有能力的早已逃離了這座戰火紛飛的城市,沒能力的則被抓去做了壯丁,爲魏軍效力。
此刻,辟雍之中,一片忙碌而緊張的景象。
士兵們來回穿梭,搬運着武器和糧草,爲即將到來的戰事做着準備。
在這片喧囂之中,負責營建辟雍防務的荀𫖮卻顯得格外沉靜。
他身着華麗的官服,眉宇間透露出一股儒雅之氣,那是潁川士族特有的風範。
荀𫖮,荀彧的第六子,如今已身居侍中之職,可謂清貴至極。
然而,在這亂世之中,他心中的憂慮卻如潮水般洶涌。
魏國如今的局勢,就如同那落日般下墜,風雨飄搖。
洛陽作爲魏國的都城,更是成爲了各方勢力爭奪的焦點。
荀𫖮深知,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他站在辟雍的中央,望着四周忙碌的士兵,心中暗自嘆息。
能不能守住洛陽,他心中實在沒底。這不僅僅是一場戰事的勝負,更關係到潁川荀氏的榮辱興衰。
正當荀𫖮沉思之際,辟雍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他眉頭一皺,轉身望去,只見一行人緩緩走入辟雍之中。
爲首之人,身着華服,面容俊秀,脣紅齒白,看上去不過十餘歲的年紀。
他身旁圍着數名隨從,衆星捧月一般,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荀𫖮一眼便看出了那少年的身份,正是潁川鍾氏頗有聲名的才子鍾會。
鍾會自幼聰慧過人,才華橫溢,在潁川鍾氏中享有極高的聲譽。
他的父親鍾繇,更是重振家風,如今已是魏國的重臣,深受陛下器重。
鍾會步入辟雍,神態從容自若,彷彿並未將這戰亂之局放在心上。
他目光掃過四周,最終落在了荀𫖮的身上。
兩人四目相對,荀𫖮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
鍾會此刻來此,究竟所爲何事?
荀𫖮迎上前去,拱手行禮道:“郎君大駕光臨,荀某有失遠迎,還望公子恕罪。”
鍾會微微一笑,還禮道:“荀侍中客氣了,會此番前來,實有要事相商。”
荀𫖮心中一動,暗自揣測鍾會的來意。
他引着鍾會來到一處相對安靜的角落,示意隨從們退下,這纔開口問道:“郎君有何要事?但說無妨。”
鍾會環顧四周,見確無外人,這才緩緩開口道:“荀侍中可知,如今魏國局勢危急,洛陽更是岌岌可危。會此番前來,正是想與侍中共商守城之策。”
荀𫖮聞言,心中不禁一凜。
他深知鍾會所言非虛,魏國如今的局勢確實危急萬分。
然而,他心中卻對鍾會的來意存有一絲疑慮。
鍾會年僅十餘歲,雖才華橫溢,但畢竟年少輕狂,他能有什麼守城之策?
荀𫖮沉吟片刻,這纔開口道:“鍾公子此言差矣。守城之事,非同小可,需得謹慎行事。公子雖有才華,但年紀尚輕,恐怕難以擔當此重任。”
鍾會聞言,卻並未惱怒。
他微微一笑,道:“荀侍中此言差矣。會雖年少,但自幼研讀兵法,頗有一些心得。”
荀𫖮沉吟片刻,這才緩緩開口道:“鍾公子此言有理。然守城之事,需得從長計議。公子可有何具體之策?”
鍾會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辟雍的窗前,望着窗外那紛亂的戰局,沉聲道:“荀侍中可知,如今我士氣低落,軍心渙散。而漢軍則兵強馬壯,士氣高昂。此乃我軍之劣勢也。”
荀𫖮聞言,點了點頭。
鍾會所言非虛。
魏軍如今確實士氣低落,軍心渙散。而洛陽城外的漢軍,則都是精挑細選的精銳之士,士氣高昂,戰鬥力極強。
鍾會繼續說道:“然我軍雖弱,但亦有戰勝漢軍的可能。會以爲,我軍當以守爲主,以攻爲輔。利用洛陽城之堅固,抵禦漢軍之進攻。同時,派遣精銳之士,出擊漢軍之弱點,以打亂其部署。”
荀𫖮聽着鍾會的計策,微微點頭,這是個辦法。
他望着鍾會那年少的臉龐,心中暗自揣測:這少年究竟有何等魄力,竟能想出如此妙計?
鍾會彷彿看出了荀𫖮心中的疑慮,他微微一笑,道:“荀侍中不必疑慮。會雖年少,但自幼便隨父親征戰沙場,略知兵法之道。”
“但”
鍾會突然來了一個轉折。
“但即便如此,我們勝了漢軍,也很難是大勝,即便是大勝了,也只不過緩了一兩年光景而已,天下大局,已經朝着漢國傾斜而去了。”
荀𫖮聞言,心中一沉,臉色微黑。
魏國如今遠不如漢國,那大漢天子更是雄才大略,非魏所能輕易抵擋。
“郎君何意?”荀𫖮眉頭緊鎖,望着鍾會,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鍾會哈哈一笑,那笑聲在辟雍內迴盪,顯得有些突兀。
“前面說的方法,太難了。我有一法,能輕鬆一些,便是……投漢!”
此言一出,荀𫖮一愣,他萬萬沒想到鍾會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郎君,此言差矣。我等爲魏臣,豈能輕易投敵?”荀𫖮沉聲道,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悅。
鍾會卻並未在意荀𫖮的反應,他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荀侍中,你可知如今魏國之局勢?內憂外患,民不聊生。漢國勢大,非我魏所能敵。與其在這裡苦苦支撐,不如早日投漢,或許還能保全潁川荀氏之榮耀。”
荀𫖮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
鍾會所言並非全無道理,但身爲魏臣,他怎能輕易背叛自己的國家?
“郎君,此言休要再提。我荀𫖮身爲魏臣,定當竭盡全力守護洛陽,守護魏國。”荀𫖮沉聲道,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堅定。
鍾會見狀,也不再多言。
其實今日已經說的夠多了。
他深知荀𫖮的性子,知道再多說也無益。
於是,他微微一笑,拱手行禮道:“荀侍中言之有理。會不過是提出一策而已,具體如何抉擇,還需侍中定奪。”
“另外,侍中若是改變主意,可至府中相商要事,潁川早在漢國之手,忠君愛國自然是正道,但誰是君,誰是賊,侍中或許該仔細想想了。”
說完,鍾會轉身離去,留下荀𫖮一人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
鍾會所言並非全無道理,但身爲魏臣,他怎能輕易背叛?
然而,魏國的局勢卻日益危急,他又能如何是好?
望着鍾會離去的背影,荀𫖮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