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凡塵間,生命迎來送往。那山那水那地方,日復一日屹立不動,只有來來往往的生命,去歲今朝,有同有異,有續有斷。
真是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城還是那座城,只是名字換了又換。舊貌新顏,不斷更迭。
說來奇怪,無論城市如何變遷,人們謀求利益思想,好似亙古不變。
只要有利可圖,哪怕是鋌而走險,也要追逐不義之財。
騾馬市后街有條小巷,除了街東頭有一座高房,兩邊皆是低矮的小房。
夜幕剛剛降臨,路兩面的房前就已點起燈。五顏六色,似有不同,有點紅燈;有點黑燈;還有人點白燈?原來些燈,不同的顏色代表不同的行業,別看小小鬼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裡面是各行各業奇人奇物。
譬如,點紅燈賣藥,點白燈行醫,點黑燈就是挖墳掘墓,翻高牆,偷雞摸狗的。
挖墳掘墓自然不用多說。
就說這賣藥的,賣的自然不是治病救命的藥。他們只***,如砒霜;鶴頂紅,再高級點,還賣配方,譬如,來年的蔥孫蘸蜂蜜,吃後就是食物中毒,十年的雞頭賽砒霜等等……。
他們不止賣殺人的毒藥,還賣各種蠱術,幻術,奇術,凡是律法禁止的,鬼市都有賣。
鬼市行醫,行的自然也不是看傷寒雜病的醫。他們只行一種醫,就是爲那些不守婦道的女人“墮胎”!
要知,大明律對通姦的女人,是要受到酷刑嚴罰的。若是不正當懷孕,就算不驚動官府,也會被族人折磨致死,官府也不會過問。這個世道對女人,是極其的不平等。可無論刑律多嚴酷,世俗多不容,還是有些傻女人,爲一個“情”字,去以身犯險!
真是自古情深多傷人,唯有利益得人心!
鬼市裡其它各色燈,就不一一細說了。
鬼市裡的賣家全被稱爲夜鬼。這些夜鬼是有定員的。他們手裡都有老鬼發的腰牌,想要成爲新的夜鬼幾乎很難。
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鬼市的規矩更是森嚴。若不守規,定會受罰!
第一點就是鬼市無假貨。這點毋庸置疑。之前曾有一夜鬼,把一塊碧玉腰墜,當做青玉賣給買家,後來這個夜鬼斷了一條腿,掉了一個手指頭。且被同行完全拋棄。
即使是***的,也必保真,不死人都不行。
鬼市最嚴的就是守密。假若鬼市的秘密泄露,不止夜鬼;那些白鬼也將無影遁形。
所以對於鬼市的任何交易,夜鬼都是三緘其口。因爲不說是死,那說了是必死。
鬼市既然都是些爲非作歹之人,難道衙門不管嗎?
管的!但鬼市自有一套對付官狗的辦法!
那就是每個夜鬼手裡,都有多張畫像。如巡察司裡緝捕,推官之類,按察司像按察使、副史、僉事之類,總之凡是有官品的官員,都有畫像。就連布政使燕王這等人物,也是俱全。
畫像畫的惟妙惟肖。這些畫像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誰?自然是夜燕!
只要畫像上其中一人出現,發現的夜鬼就會跑去街頭最高的那座房角,掛上一盞大紅燈籠。
這樣所有的夜鬼都會提高警惕,小心應對!
莫要以爲!鬼市如街市集貿一般,可以挑挑揀揀;討價還價!
除了一些特殊的客人,普通百姓並不知有鬼市的存在。就算知道,要想來鬼市,多半是有線人搭線,線人會跟買家講好鬼市規矩。
買家來鬼市交易,不討論價格,不打聽出處。你要買藥就直奔點紅燈屋子,撿漏直接去點黑燈屋。至於白燈就去下約,約定好,自然有人到府上服務。
買家無需擔心有假,有詐。也無需擔心花錢辦不成事。唯一有些諷刺的是,一幫雞鳴狗盜之輩,做着最誠信的交易。
夜鬼多以黑紗遮面,買家隨意。就算不帶面紗,就算夜鬼認識,你且放心,在鬼市,夜鬼就只是鬼,他們六親不認。就算是自己婆娘來買藥毒殺自己,他也權當不認識。白日裡該如何還是如何。
夜鬼多在宵禁之前閉門,時辰很短。所以,來這裡的買家,都是仔細交易,急急轉身。別說吵吵嚷嚷,就連個高音也沒有,靜靜來;悄悄走。
定有人問,人性之惡劣?怎麼到這裡就這麼守規矩了!
那是因爲,人人都知道,在黑暗的角落,有一幫惡鬼監視着他們。只要你破壞了規矩,他們自然就會跳出來。輕則斷腿掉手,重則性命不保。
鬼市並非夜夜開市,規定逢四六八必開。其餘日子頭鬼會發出暗號,夜鬼接到暗號會來此開市營業,平日裡他們都有各自的營生。
老鬼!鬼市的頭鬼。他掌控着鬼市。
街東那座高房,就是頭鬼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