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趙修緣,差一點忘了他。晟豐澤舒展了身體,愜意地看戲。
見他一身唐人裝束,知道是被擄來的人。想起自己設宴禮待的初衷。國主沒有發怒:“爲什麼殺不得?”
“在下是益州府織錦大戶趙家的繼任家主趙修緣。去年益州城鬥錦,趙家得了錦王。”趙修緣望向殿中的唐人,輕嘆了口氣道,“趙家原本奪不了錦王。是季家二孃的配色技藝,才讓我織出了那幅臨江仙。”
在坐的織錦大戶們第一次知道趙家奪得錦王的秘辛,忍不住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臨江仙帶回來了嗎?”國主對上屆的錦王很感興趣。
晟豐澤笑道:“已經清點送至內庫了。”
“取來!”
不多時,從趙家掠奪來的臨江仙錦呈現在衆人面前。錦隨燈光變幻,粉紫的菊舒展身姿緩緩綻放。
“織活了呀!真乃美錦!”南詔人目眩神馳,嘖嘖讚賞。
見此情形,趙修緣趁熱打鐵道:“如果不是今秋南詔發兵。鬥錦賽順利舉辦,在下相信,季二孃幫着楊家織出的浣花錦定能讓楊家重新奪得錦王。”
穿着南詔的婢女服飾,梳着唐人髮髻的季英英吸引了殿中南詔衆人的目光。看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卻能在益州府獨佔鰲頭織出錦王。晟豐佑來了興趣:“相幫哪家就能讓哪家奪得錦王?季二孃,你真有這樣的本事?浣花錦難道比這幅活靈活現的菊錦更美?”
一瞬間,季英英想起了和楊靜山研織浣花錦的情景。她不願意讓南詔織成浣花錦,搖頭道:“浣花錦看上去沒有臨江仙美。今年沒有舉辦鬥錦賽,妾身不能肯定能奪得錦王。”
趙修緣急了:“國主,浣花錦一定有其獨到之處!她還會季家秘製染絲技藝。季家的蜀紅絲名揚整個益州府。殺了她,損失的是南詔錦業!國主擄大批匠工南下,不外是爲了振興南詔錦業。如此人才,豈能被清平大人遷怒殺之?兩軍對陣,各有死傷。楊靜淵殺了清平大人的兒子,怎能找一個婦人報仇?”
慷慨陳詞,讓殿中之人對趙修緣刮目相看。感覺到衆人的矚目,趙修緣臉上泛起激動的暈紅:“國主,對我們這些織錦戶來說,織錦就是一切。在大唐我等能織錦,在南詔,我等仍然能織錦。在下願意獻出趙家錦的織法,助南詔錦業更上層樓!”
“好!只要你們都能像趙郎君一樣,爲南詔錦業出力。孤不會虧待大家!孤封趙郎君爲織造局副使。協同正使大人打理錦業。”國主正需要一個肯站出來的唐人,當場就給趙修緣封了官。
察覺到國主的目光,杜彥早有準備。他伏地拜道:“微臣不知此女尚有這樣的本事。爲了南詔錦業,只要她能傳授染色織錦技藝,微臣願放棄私仇。”
晟豐佑感動莫名,親下寶座將杜彥扶了起來:“清平官不愧是孤的肱骨大臣!孤賜清平官良田千畝,奴兩千!季二孃就交給織造局。”他望着季英英道,“清平官放過你,是因爲你的無雙技藝。你若不肯替我南詔出力。孤就把你交給清平官,憑他處置!”
輕易贏得了國主的歡心與信任。這纔是杜彥當殿提出殺季英英爲子報仇的目的。只可惜被趙修緣攪了局,自己沒有跳進他的坑。晟豐澤笑着舉杯:“清平大人的胸襟讓澤敬仰!澤敬大人一杯!”
南詔要的是織錦。不會傷害自己的性命。還奉爲上賓。赴宴的織錦戶們懸了半天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歌舞聲起,夜宴賓客盡歡。
趙修緣封了官職,當即就有南詔織造局的官員敬酒道賀。燈火輝煌的殿堂,和氣謙虛的南詔官員。讓他感動莫名。趙家在大唐不過一介商賈。何時受過大唐官員們的青眼禮待。故土算什麼?從此,他的家就在南詔!趙修緣紅了眼睛,酒到杯乾,身體與靈魂都飄了起來。
他沒有看到殿中有南詔官員譏諷的眼神,也沒有注意到尚有骨氣的唐人鄙夷的目光。他只知道他入了仕,成了南詔的官員。他還要季英英!功成名就,他絕不要再忍耐牛五娘爲妻!
“英英!”趙修緣醉着叫了她一聲,踉蹌着在殿中找尋着她。
南詔人行宴,沒有大唐講究禮儀。王后已經退離。國主拉着杜彥坐到了地上,君臣抱着酒罈子灌。南詔的官員也是一樣,殿堂嘈雜得像酒肆。
季英英早退到了壁角,儘量讓自己融進燈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處。
一幅裙角出現在她眼中。她沒有擡頭,淡淡說道:“牛五娘,你沒聽到趙修緣把我吹得天下無雙?別來惹我。”
牛五娘沒理她,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等白王殿下。”
季英英轉過頭:“趙修緣如願以償得了官職。你等晟豐澤許你好處麼?”
“對啊。我勸說父親默許晟豐澤行事。他答應我的事還沒有辦呢。”牛五娘輕聲說道。
季英英站起了身。
“你就不好奇?我是看出來了。杜清平官和白王殿下不對付呢。拿你做筏子。偏偏被趙修緣攪和了。”
季英英低頭看了她一眼,又坐了下來:“我好奇呀。我很想知道晟豐澤對你的承諾是否真能兌現。我就不明白了,你這麼聰明,怎麼會相信他?”
“誰說我的承諾不能兌現?”晟豐澤走到了兩人面前。
季英英下意識地朝他身後望去。與國主暢飲的杜彥投來了意味深長的目光。她垂下了眼睫,譏笑道:“你倆有什麼交易慢慢談。失陪。”
晟豐澤拉住了她:“牛五娘,宴後我會囑人帶你去一個地方。你要的楊家人全部在那兒。趙修緣運氣比較好,被國主封了官職。我只能答應你,將來有機會,把他交給你。你我的交易可算達成了?”
牛五娘眼睛一亮,指着季英英道:“她也是楊家人吧?”
晟豐澤彎下腰一把抄抱起季英英:“她是我的人。”
“晟豐澤!以你的身份地位,你焉能反悔?”牛五娘怒道。
晟豐澤嘆了口氣道:“牛五娘,你是不願意相信,還是不肯相信。本王只是在利用你?賜你一面金牌,算是本王對你的補償。本王不喜歡利用女人。”他說完抱着季英英往殿外走去。
季英英猛地扭過臉,看到杜彥笑着朝自己點了點頭。她沒有掙扎,任憑晟豐澤將自己抱出了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