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敢!”慕容飛絮心頭一凜。
看她出去之後,炎曦氣沖沖的在一面牆壁上按動機關,石壁上驟然打開一個門,他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
“是你引她來的?”炎曦沉着臉冷冷的盯着眼前忙着搗藥、配藥擺弄不停的白衣老者,赫然便是風神醫,“朕不是說過,此事不妥嗎!”
慕容飛絮中了霓虹散醒來之後,風神醫看她的眼神便有些古怪,炎曦知曉他定是打她的主意,當時便冷冷的打斷了他沒有聽他說下去,沒想到,他竟然把她引到了這兒。
“不錯,”風神醫淡淡道:“皇上,這是天意.”
炎曦眸光一斂,臉上神色變了又變。漸漸的,他身上騰騰的殺氣弱了下來,“你不是說有希望了嗎?爲什麼還要打她的主意?”
風神醫搖搖頭嘆了口氣:“如果微臣不那麼說,微臣擔心皇上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事已至此,微臣只有實話實說了,微臣,只是給皇上一個希望!”
“你!”
“可是現在是真有希望!一切轉機都在皇后身上!皇上,公主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撐不過半年就會斷下最後一口氣!這幾年來,她一直依賴寒玉護體和微臣煉製的藥丸吊着氣息,您該很清楚,這不可能長長久久。”
炎曦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半響吐氣道:“你要怎麼做?”
“皇后的血液能解百毒,微臣知曉一個古方,可用皇后的血液培養解藥。公主中毒多年,體質已經很虛弱,即使有解藥,藥效太過霸道,她若直接服用也必死無疑。微臣配出的解藥可先讓皇后服下,待藥效盡數融化在皇后血液中,再取皇后血液煉製成藥,那時候,公主才能服用。”
“你的解藥中有毒藥是嗎?”
“不錯,普通人一沾必死,所以這事只有皇后能做。”
“那麼皇后會不會——有事?”
風神醫沉默片刻,緩緩搖頭道:“微臣不敢保證,微臣只能說會盡力保住皇后性命!至於爲公主解毒之後,皇后會不會留下什麼病根,微臣也不敢妄下決斷!畢竟,這種事微臣也從來沒有做過!”
“那你還敢說!”炎曦一把揪住風神醫的領口,冷聲喝道。
風神醫淡淡道:“皇上爲了公主苦心努力了這些年,微臣只是不想讓皇上後悔!皇后不見得會有事,但是皇上若放棄,公主就一定會有事!最終決斷,請皇上自己定奪。”
炎曦頹然鬆開風神醫,一時面如死灰。其實,他心裡早就隱隱的打着同風神醫一樣的主意不是嗎?只不過他一直自欺欺人不忍說出來!可他面對她的時候卻早已多了幾許愧疚!
他轉頭朝外間的寒玉棺望去,心猛地抽痛起來。
那玉棺中躺着的,是他的同胞親妹妹,她是爲了救他才變成這樣!在這個冰冷的宮廷中,唯一一個真心對他的便是她。她依戀他、崇拜他,總愛怯怯的跟在他的身後,抓着他的衣角說“皇兄不要拋下小荷不管,小荷會害怕,皇兄去哪裡小荷也去哪裡!”。
她那麼膽小,他從沒有想過,危險來臨時,她竟然會有勇氣拼死的擋在他的面前,大叫着“皇兄快跑!皇兄快跑!”
那充滿驚懼的稚嫩聲音他永遠也忘不掉。
哪怕有一絲絲的希望讓她重新活蹦亂跳的站在他的面前,他都不會放棄!可是,爲何事到臨頭他卻猶豫了?那個女人,本就是他的一枚棋子不是嗎?
“需要多長時間!”炎曦心一橫,淡淡問道:“需要多長時間小荷可以服下解藥?”
風神醫精神一振,忙道:“要不了多久!半個月功夫準備,然後大概再需要半個月時間請皇后煉藥便可。”
炎曦點點頭,嘆息道:“年後吧!過完年後再開始。”
風神醫眼神閃了閃,點了點頭。
慕容飛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金鳳宮的,腦子裡亂成一片。
“娘娘!娘娘!”玲兒見她回來忙扶了進去,一邊絮絮叨叨的唸叨道:“娘娘您可回來了,外頭那麼冷,可凍壞了吧!快進屋子裡更衣喝杯茶暖和暖和,不然皇上來了又該責怪奴婢們沒有照顧好娘娘了——娘娘,您怎麼了?”
玲兒說了一大串,才察覺出慕容飛絮的不對勁,不由訝然問道。
慕容飛絮勉強笑着搖了搖頭,淡淡道:“沒事!我想一個人靜靜的躺一會兒,你也下去吧!”
“您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玲兒見她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眼也直了,人也呆了,心裡不由着慌起來。
“說了沒事!”慕容飛絮柳眉一挑,語氣也嚴厲了起來。
玲兒嘴脣動了動,扶着她在暖閣中躺下,屈膝退了出去。
慕容飛絮擡手抹在自己的胸腔上,心還在跳,只是卻一片冰涼。
腳步聲又響起,她不由怒道:“本宮的話幾時成了耳旁風了?滾出去!”
“是朕。”炎曦的聲音淡淡響起,索性放重了腳步聲走過來。
“皇上!”慕容飛絮慌忙翻身坐了起來,正要翻身下炕,炎曦緊着兩步上前按住她:“別動!”
他的大掌覆在她的小手上,慕容飛絮微微一顫,心裡有說不出的複雜滋味。
兩人一時都不知道說些什麼。
“很快要過年了,絮兒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有沒有什麼心願?”半響,炎曦問道。
慕容飛絮心頭一滯,沒吱聲。
炎曦等得有點兒不耐煩,又“嗯?”了一聲,她纔回過了神。
“沒有。”慕容飛絮輕輕搖了搖頭,擡眸望着炎曦無比認真的說道:“皇上放心,臣妾是皇上的人,皇上不讓臣妾做的事情臣妾絕對不會做。今日,臣妾什麼都沒有看到——”
“告訴你也無妨!”炎曦擡手輕輕掩住了她的脣,沉默片刻淡淡說道:“那寒玉棺中躺着的,是朕的親妹妹影荷公主。”
“影荷公主?”慕容飛絮聽說是他的親妹妹,不知爲何低沉沮喪的心情一下子開朗了許多,擡起頭詫異的望向炎曦。
炎曦見她神色間鬆動了許多,自己的心情也鬆快了些,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繼續說道:“那時候父皇病危彌留,朕遭遇刺客伏擊,小荷爲了救朕而中毒,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就成了今日這個樣子!”
慕容飛絮感覺到他的哀傷,不覺心頭微痛,輕輕搖了搖他的手臂安慰他道:“不是有風神醫嗎?風神醫的醫術那麼好,一定能夠救公主的!”
炎曦聽到這話心頭更痛,勉強道:“煉製解藥的藥材倒是配齊了,只是藥性太過霸道,當中還有許多味毒藥,小荷的身體承受不住。”
“這樣啊,”慕容飛絮好看的秀眉微微蹙了蹙,喃喃道:“那,那有沒有什麼別的法子呢?”
看着她水亮亮的眸子關切的望向自己,炎曦的心驟然一縮,一剎那痛得有點兒緩不過勁來。
“會有辦法的!”炎曦的聲音有點兒輕飄飄的發虛,第一次不敢同她對視倉惶的避開了眼神。
那眼底的那一抹痛楚清清楚楚的落在慕容飛絮的眼中,驟然低落的情緒她也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慕容飛絮以爲他是擔心影荷公主,不覺心中大起憐惜之情,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她的孃親或者弟弟也變成那樣,她定會同他一樣的痛苦難過!
“皇上,”慕容飛絮輕輕的握住炎曦的手,溫柔的說道:“您別難過了,影荷公主吉人天相,一定會有辦法的!您可是皇上啊,這天底下哪裡有您辦不到的事呢!”
炎曦心裡原本沉甸甸說不出的難受,聽了這話反倒笑了,說道:“你當朕是神仙嗎!”
“在臣妾心裡,皇上就是無所不能嘛!”慕容飛絮撅了撅嘴。
炎曦微微笑了笑,沉默片刻,語氣突然變得有點兒淒涼,“母妃只知道打扮爭*,小荷是朕唯一彼此關心、真心相待的親人,絮兒,你能理解朕的心情的,對不對?”
“嗯!”慕容飛絮點點頭,“臣妾明白,臣妾也有孃親和弟弟!皇上,臣妾——”
她想要告訴他,她願意一直陪着他,無論發生何事,都願意與他一起去面對,可話到一半,她的心跳突然有點兒快,話說到一半臉上突然泛起一抹可疑的紅暈,語氣也有些扭捏起來。
炎曦莫名,正要笑讓她將話說完,玲兒突然急匆匆的叫着“皇上!娘娘!”
炎曦頓時不悅,慕容飛絮卻知玲兒不是那種衝動之人,忙叫道:“進來!出了什麼事?”
玲兒揭起厚厚的錦簾輕輕進來,上前垂首道:“宮人來報,清妃娘娘——去了!”
炎曦和慕容飛絮皆是眸光一閃。
“去了便去了!着內務府辦理後事!等等!大年下沒的晦氣,讓內務府悄悄處理了,別聲張,等年後朕再宣旨!”炎曦滿眼的厭惡。
慕容飛絮卻是彷彿捱了晴天裡一道霹靂,整個人都呆住了。剛剛火熱的心瞬間被兜頭澆注了一盆涼水。她真是個傻子!炎曦是什麼人?哪裡稀罕一個小小女子的心意?她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幸好,剛纔的話她沒有說出口。
炎曦見她神色微變頓時暗歎,只是如今卻沒了訓斥她的心腸,輕輕撫了撫她的頭柔聲道:“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你別多想了,別忘了,你差一點就死在她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