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炎曦連忙命人再傳風神醫進宮。
卻不料,慕容飛絮幽幽的聲音自一旁傳來,她輕輕的說道:“我沒有事,不要叫太醫。”
炎曦頓時驚喜得無以倫比,回身緊緊的將她連人帶被子抱在懷中,顫聲道:“絮兒!絮兒!朕不是做夢對不對?這是真的!你真的醒過來了!這是真的!絮兒,你看看朕!你快看看朕!朕是炎曦,是你的夫君炎曦!”
炎曦緊張之極,灼灼的盯着她,生怕她不認識自己。
慕容飛絮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皇上!”
炎曦的心猶如捱了重重一擊,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失落,她知道他是誰,這種語氣,卻是在她失憶之前,是從前那個絮兒回來了。
“醒了就好,只要醒過來比什麼都好!”炎曦輕輕撫着她的臉,“都想起來了,對嗎?”
慕容飛絮沒有回答他的話,下意識的將頭偏了偏企圖避開他的手,輕輕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炎曦一怔,僵硬的收回手,點頭道:“好,朕不擾你,你餓了吧?一會兒粥好了朕端來給你。”
慕容飛絮沒有說話,只恍惚的點了點頭。炎曦黯然,輕輕放她躺下,掖了掖被角,轉身出去。
慕容飛絮擡手摸上額頭,半響喃喃道:“我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一整夜,她的腦子裡不停的閃過許多片段,有屬於慕容飛絮的,也有屬於遊絲的,有皇上,也有師父,還有姨娘、弟弟、大祭司,還有很多很多!快樂的、不快樂的、悲傷的、痛苦的,樣樣都有!這些混亂不堪的記憶,徹徹底底的令她暈頭轉向了!
想着想着,她的頭又疼痛起來。她只能捂着頭痛苦的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絮兒!你怎麼了!”炎曦不放心剛好進來,見狀忙奔上去關切道:“頭又疼了?是不是又想東西了?你剛剛醒來,別胡思亂想。”
慕容飛絮默默的瞧着他,說道:“我並沒有什麼都想起來,我,我只是想起了邊境落水之後的事情和一些從前的片段。可是,可是爲什麼,那麼混亂!你叫我絮兒,可是,可是我好像有師父的,師父叫我阿絲,師父說我叫遊絲。我到底是誰?你能告訴我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那個自稱自己師父的男人闖入興慶宮,跟自己說炎曦與自己之間的關係,以及影荷公主所言那些尖利的言辭,對照着記憶中的舞蹈、大火、懸崖、雪山,她一下子目光又渙散起來,呼吸也突然變得紊亂而急促。
“絮兒!”炎曦心下驟痛,不顧一切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着,輕輕道:“你別想、別想了!朕告訴你,朕什麼都告訴你!慕容飛絮是你,遊絲也是你!你安心休養好嗎?朕什麼都告訴你!”
“不,”慕容飛絮輕輕搖頭,“我什麼也不想知道,你不用告訴我!”她的腦子裡已經夠亂了,她什麼也不想再聽!他的話,幾句是真、幾句是假?聽了也只是徒增猜疑煩惱而已!
“絮兒!”炎曦痛苦的感覺到,她已經不信任他了!是他自己將她的信任一次次的背叛、一點點的凌遲,他不能怪她!
只要她醒來就好!只要她沒事就好!這樣,他應該滿足了!
炎曦沒有再堅持,柔聲道:“起來吧,你該也餓了!你身子現在還虛弱得緊,來,朕扶你起來!”
慕容飛絮下意識避開他,擡眸淡淡道:“玲兒和青桐——”
炎曦的手握成拳僵硬收回,勉強笑道:“朕叫她們進來!朕還有事,先去御書房了,你自己用膳,中午天氣好,穿多一點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朕,晚上再來看你。”
她這麼排斥他,想必他不在,她會自在一些。
慕容飛絮輕輕嗯了一聲,嘴脣動了動想說什麼,終究又閉上了。
“那朕先去了!”炎曦有些失望,想到在發生這事之前她對他依戀黏得厲害,心裡更加疼痛些。他的絮兒,又恢復了那副疏離淡漠的模樣,他和她又回到了原點。
玲兒和青桐看到她醒了過來十分高興,興致勃勃的上前替她穿衣、伺候梳洗、;傳膳。
“娘娘,皇上想必是有急事這纔沒有陪娘娘用早膳,這幾天皇上天天都陪在娘娘身邊,寸步不離,連朝都沒有上呢!可見皇上的心裡,還是有娘娘的!”玲兒還沒看出來此時的慕容飛絮跟前些日子的不同,見炎曦沒有留下來生怕她又胡思亂想便忙笑勸道。
“好了!以後不要再說這些有的沒的!”慕容飛絮譴責的瞥了玲兒一眼。
“呃,是,娘娘!”玲兒訝然的睜了睜眼,這才發覺了慕容飛絮的不一樣。
用過早膳,慕容飛絮又坐在軟榻上發呆,腦子裡依舊是亂,亂得她不忍去想、也不知自己能想出什麼結果來!這種現狀令她感到很無奈、很痛苦,比先前沒有記憶的時候更加痛苦!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怎麼也不能拼湊完整。
模棱兩可的一知半解其實反倒不如什麼也不知道!
“這時節哪裡的景緻好一些?陪我出去走走!”午膳後,慕容飛絮起身。
玲兒和青桐連忙爲她繫上披風,玲兒想了想便笑道:“花園裡的臘梅和山茶這時候開得正好,不如奴婢們陪娘娘去看看?”
“好!”慕容飛絮一笑點頭。
一路上,宮女太監們見了她忙不迭的跪下俯首請安,慕容飛絮往常是會含笑叫一聲請起的,這時卻連眼皮子也不擡一下,徑直就過去了。
路上恰恰碰到明貴妃在幾位嬪妃衆星捧月般的簇擁下迎面而來,見到她都是一愣,同時也有些尷尬和酸楚。
前幾天她發狂失蹤,炎曦差點將整個皇宮都翻了一遍,生怕衆嬪妃趁機搞鬼又傳了口諭若找不到她、所有嬪妃打入冷宮無一例外,衆人鬧得好大一場虛驚,便是明貴妃的臉上也無光。
此時狹路相逢,衆嬪妃不由自主的朝明貴妃看去,一副唯馬首是瞻的神情。
慕容飛絮站着不動,忍不住微微勾脣,在這宮裡,她果然是很不受歡迎啊!這是不是說明她真的很“得*”的?嬪妃們只有對得*之人才會如此齊心對付。
前幾天那一場風波,如果說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明貴妃心中也正不自在着,她有意稍稍放慢了腳步,本以爲慕容飛絮如同先前那些日子一樣不喜見嬪妃們,見了遠遠就掉頭避開。不想,她卻站着不動。
明貴妃心中暗恨,臉上卻笑得燦爛,腳下加快,上前朝慕容飛絮屈膝福身,笑道:“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原來皇后娘娘已經無恙了!恭喜恭喜!娘娘真是福澤無邊!”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衆嬪妃們見狀只得呼啦一下上前見禮。
“都起來吧!你們有心了!”慕容飛絮淡淡一笑,朝明妃道:“沒幾日就到花朝節了是嗎?到時候本宮想去行宮,明貴妃你安排一下!”
明貴妃微微一怔,心道怎麼好好的又改變主意了?不過也好!反正皇上說了不去,你想去,便去吧!
“是,臣妾謹遵娘娘口諭!娘娘放心,臣妾會安排妥當!“明貴妃心裡轉過了幾個念頭,臉上卻笑得如同嬌花。
“你做事本宮放心!”慕容飛絮微微點頭,帶着玲兒和青桐去了。
“貴妃娘娘,您替皇后打理後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后娘娘倒是享福,吩咐起事情來倒是理直氣壯的!半點兒客氣話都沒有!”麗嬪不由小聲抱不平,衆嬪妃聽畢不由七嘴八舌的稱是。
明貴妃瞟了一眼麗嬪滿臉一副爲自己抱屈不平的神色,心中暗暗冷笑,心道就憑你這點道行也來學人家挑撥離間?真是笑話!最好本宮同皇后兩敗俱傷,可不就輪到你上位了?
“爲皇后娘娘分憂,這是分內之事,也是福氣!皇后娘娘乃六宮統領,如此吩咐也是理所當然,妹妹快別這麼說!不然啊,可就該去學規矩了!”明貴妃親暱的拍了拍麗嬪的手,半是認真半是打趣的笑道。
衆嬪妃忍不住都好笑起來,麗嬪臉上微紅,訕訕笑道:“貴妃娘娘說的是!”
慕容飛絮逛了一圈,眼見日影西斜,玲兒和青桐陪笑勸她回去,她不欲二人爲難,便笑着回了。
晚膳過後,炎曦才踏進興慶宮,笑着在她身邊坐下,習慣性要伸出攬着她的手總算忍住,笑問道:“絮兒今天看起來氣色好多了,明天再出去回來早一點,別吹着風了。”
“嗯。”慕容飛絮輕輕點了點頭,半句也沒有問他怎麼知道她何時出去、何時回來?這宮裡頭,他有的是眼線,要知道一個人的行蹤再容易不過。
炎曦見她態度雖然冷淡,好歹不是沒有反應,不由精神振了振,眼睛也亮了亮,有一句沒一句的找話同她說。三句裡慕容飛絮回半句,他臉上的笑容便止也止不住。慕容飛絮見了,心裡不知怎的微微的有點發酸、發悶。
“皇上,影荷公主求見……”小樂子苦着臉,拱縮着身體硬着頭皮進來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