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取證!
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便是四月底了。
這天是週五,楊錦文敲了敲法醫室的門,裡面傳來張磊的聲音:“請進。”
楊錦文推開門之後,穿着白袍、坐在桌前的張磊笑道:“楊隊,你這是早上來一趟,中午來一趟,這到快下班了,又來一趟,你是三顧茅廬啊。”
楊錦文跟着笑了笑:“打擾到你了嗎?”
我天天吃狗糧,能不被打擾嗎?張磊心裡腹誹,但不管是楊錦文,還是溫玲,他誰也得罪不起,只能聳了聳肩,故作無所謂道:“怎麼會,何隊也經常往我們這兒跑。”
楊錦文點頭,問道:“溫法醫呢?”
不是讓你叫玲玲嗎?還溫法醫……張磊指了指裡面的房間。
“謝謝。”楊錦文點點頭。
推門進去,他看見溫玲站在水槽前。
走過去一瞧,楊錦文便看見一隻人類的斷手泡在水槽裡,皮膚髮青,已經變得皺巴巴。
溫玲戴着金框眼鏡,瞥了他一眼:“怎麼啦?”
楊錦文搖頭:“明天不是週末嗎?要不要出去吃個飯?”
溫玲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框,她的鼻樑很翹,一戴眼鏡,別有一股風情。
“就我倆?”
“還有貓哥。”
溫玲皺了皺眉:“他是你收養的流浪貓嗎?”
“呃……”
“好好的一個週末,人家沒約會?強行帶上他幹啥?”
這話要是讓貓子聽見了,心肯定碎了一地:我上哪兒去約會?去找小母貓? 楊錦文聽明白了:“那就我倆。”
貓子痛失一頓大餐。
溫玲笑了笑,笑眼彎彎的。
楊錦文有些恍惚,溫玲一笑就好看,牙齒整齊又白。
溫玲向他挑了挑眉:“要不,去你家裡吃?”
“我家裡沒人,我一週纔回去一次,屋裡又髒又亂。”
“我就去過你爺爺奶奶的家,你家裡我還沒去過,就這麼決定了。明天一早咱們就在你家吃,咱們把屋子稍微收拾收拾就行了。”
“那誰做飯?”
溫玲攤開手:“要是你不嫌棄,我來做?”
“算了,還是我來吧。”
溫玲甜甜的笑了笑:“好勒。”
楊錦文看着水槽裡的斷手:“這是哪裡的案子?”
“嘉興刑警大隊的,蔣隊一週前送來的。”
“無名屍案?”
“是。”溫玲一邊說着,一邊戴起了乳膠手套。
她把斷手拿起來,揭開手腕處的皮膚,然後輕輕一撕。
皮膚緩緩地被撕掉,不多時,一個人類手掌的皮膚都被撕了下來,完整的像是溫玲手上戴着的乳膠手套。
她道:“這是成年男性的手掌,如果是女性的話,我可能還戴不進去。”
說完後,溫玲把右手伸進人*皮手套,然後用抹布把水漬擦乾。
“印泥,卡紙。”
楊錦文找到這兩樣東西,放在旁邊的桌面上。
溫玲戴着人*皮手套,分別用大拇指、食指等按下紅色印泥,重重地按在卡紙上,每個拇指頭都按了三下,以免之後重複這個動作。
在無法用常規手段獲取死者指紋,並且在刑事科學技術落後的情況下,許多法醫都是這樣操作的。
譬如屍體高度腐敗,手指表皮皺縮、脫皮、起泡等。
浸泡的溶液還加了百分之十的福爾馬林,防止腐敗加劇,甘油溶液,軟化脫水皮膚,以及氫氧化鈉溶液等。
這要是在以後,屬於破壞性取證,但這個時代,是常規性的操作。
同一時間,遠在川省廣遠市的城郊殯儀館。
穿着白袍的張永貴拿出鑰匙,準備打開二號冰櫃。
站在一邊的孫鵬向自己的徒弟喊道:“你瞪着個蛤蟆眼,幹盯到嗦?幫把手噻!”
徒弟趕緊跑去,幫着張永貴把冰櫃抽出來。
冰櫃一抽出來,立即就飄出一股冷氣,周圍的溫度也開始下降。
看着櫃子裡躺着的無名男屍,孫鵬打了一個冷顫。
張永貴道:“這就是2月13號送來的遺體。”
孫鵬問:“屍體解剖了嗎?”
“局裡沒下發通知,我哪裡敢解剖。”
孫鵬抓了抓後腦勺,又問:“確定是被殺的?不是流浪漢?”
張永貴翻了一個白眼:“腦後遭到重擊,後腰身中三刀,我看不像是被殺的,是他自己捅自己的。”
孫鵬知道對方在諷刺自己,嘆了一口氣:“有身份證、錢包這些嗎?”
“板場派出所就送來一具屍體,其他啥子都沒得,你要問,就問他們去。”
孫鵬叫苦:“好好活着不行,幹啥被殺嘛?”
張永貴摸了摸鼻子,嘲諷道:“被殺是死者願意的?”
“萬一呢?”
張永貴是老法醫了,忍着脾氣,向孫鵬道:“死者年齡看着也就四十來歲,脊背有點彎,手心和腳後跟都有老繭,應該是常年幹農活的。”
“還有呢?”
張永貴帶着手套,掰開死者的口腔:“牙齒黃,應該是常年抽焊煙,沒過濾嘴那種煙。”
“還有呢?”
“要不要我把兇手的名字講給你聽?”
孫鵬笑了笑:“要真是這樣,那您就兇得很了。”
張永貴揮了揮手:“你還要不要看?不看的話,我就下班了。”
“走,走,不看了。”孫鵬抓了抓脖頸。
出去殯儀館後,徒弟袁浩問道:“師父,咱們現在去哪裡?”
“整天就你娃兒事情多,你咋個那麼多問題嘛?當然是去板場派出所噻,我也倒黴了,被安排來查這個無名屍。”
孫鵬坐上車,鑰匙一插,就把車開了起來。
袁浩剛打開車門,屁股還沒坐上去,急忙喊道:“師父,慢點,我還沒坐上來。”
“你娃兒做個事情,真的是拖拖拉拉的,搞快點!”
袁浩擠進車裡,把車門重重一關。
孫鵬轉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給你講哈,你莫要給我發脾氣,車要是搞壞了,大隊長教訓我,我就找你麻煩哦。”
袁浩縮了縮頭,憨厚的笑了笑:“我下次注意。”
孫鵬嘆了一口氣,開車直奔板橋鎮。
一個多小時後,板橋鎮派出所。
所長是從外省調來的,說着一口被帶偏了的普通話,也就是川普。
“孫隊,怎麼有空到我們這兒來耍塞?”
孫鵬坐在他辦公室的椅子裡,神情不悅,用蹩腳的普通話回答說:“還不是因爲你們送去殯儀館的那個屍體嘛,我來了解一下情況哈。”
孫鵬是廣遠市刑警支隊的一個小隊長,脾氣有點暴躁,人緣不太好。
他被上面領導安排來調查無名屍,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是給他難堪。
每年的無名屍不知道有多少,總有一些人是被害的。
想要查出兇手,就只能先找被害者的身份,然後通過人際關係排查。
但就身份這個問題,就能難倒不少老刑警。
要是死者是外省的,得,那就更沒招了。
這會兒,戶籍管理不完善,縣與縣、市與市溝通起來也很麻煩,主要是通過電話、傳真來了解情況,要是表述不清楚,只能跑一趟去問詢。
按照道理,所長的警銜比孫鵬要高一級,但因爲是外省調來的,所以語氣並沒有上位者的強硬。
他道:“這具屍體是2月13號,在板場鎮附近的公路水渠裡發現的,當時是一個放牛的娃兒,無意間看見的,然後這個娃兒的父母就跑來我們所裡報案了。”
孫鵬問:“13號幾點?”
“上午報的案,發現屍體是在早上七點鐘左右。”
“那死者死亡的時間呢?”
“你沒問張永貴?”
“我忘記問他了。”
所長回答道:“屍體送去他那裡後,他根據屍斑判斷的時間,遇害時間是在12號下午。”
“除了屍體之外,現場還發現了什麼?”
“一個揹簍,揹簍裡裝着一把鋤頭,兩把麪條,一個撥浪鼓,一個糖葫蘆……對了,還有一個紅色的布條,髒兮兮的。”
孫鵬越聽越精神,他馬上問道:“確定是2月12號遇害的?”
所長聳了聳肩膀:“張永貴是這麼說的。”
孫鵬拿起所長辦公桌上的檯曆,現在是四月份,他把檯曆往前翻,翻到12號這天。
看了一眼農曆時間後,他皺着眉,盯着所長。
所長被他看的不自在,問道:“你咋了?”
“這麼明顯的線索,你們所裡爲啥子不查呢?”
所長指着外面,掰着手指:“來,我給你講,我所裡就六個人,從春節到現在,我們處理了十起盜竊案,一起強堅案,五起打架鬥毆,還有報警說自己家的母雞被偷了兩隻。
除此之外,公公扒灰、被兒子毆打到吐血的一起案件,調戲婦女兩起,聚衆賭博三起。
來,你告訴我,我是查你們的案子,還是管我自己轄區的事情?”
孫鵬摸了摸鼻子:“行了,我走了。”
所長正在氣頭上:“嗨,你別走,咱們再聊一會兒,來,我告訴你,那起公公扒灰的案子……”
要是在平時,孫鵬肯定坐下來聽一聽,但現在他沒這個時間。
走出派出所,袁浩道:“派出所盡是狗屁倒竈的事情,別說,聽着還蠻有趣。”
“那把你調到這裡來?”
袁浩認慫:“那可別,我立志當刑警的。”
他看見師父臉色舒展開,便問:“師父,您知道啷個查了?”
“那是當然。”孫鵬洋洋得意,問道:“你記不記得死者的臉長什麼樣?”
袁浩想了想,回答說:“圓臉、單眼皮、薄嘴脣。”
“對頭!12號這天,正月十六,這天正好趕集,咱們去鎮上問問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