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場面開始混亂,何金波和章勇趕緊把胡知勇給安撫住,審訊才得以繼續進行。
楊錦文催促着:“你繼續講。”
高明亮看了一眼胡知勇,但沒敢看他的眼睛,把視線移到了楊錦文身上。
“96年8月份,殺了人之後,我們就逃了。”
“逃去哪兒了?”
“西北一個小縣城。”
“什麼地名?”
“玉泉縣。”
“你們在那邊幹什麼?”
“先是躲了一陣子,然後我和陳麗給趙大慶說,這麼一直殺人也不是辦法,遲早會被公安抓住的。
我們不是搞了兩萬塊錢嘛,可以做點小生意。
趙大慶和陳麗一合計,陳麗以前是洗腳妹,所以就開了一個足浴店。
誰知道來足浴店洗腳的都不是什麼正經人,想要賺他們的錢,就得賣肉。
沒辦法,我和趙大慶就去找了幾個站街的,給她們錢,把生意做起來。
整個97年開始,我們靠足浴店賺了不少錢,但也就賺了一年錢,就出事兒了。”
“出什麼事兒了?”
“元旦前一個月,玉泉縣當地一些地痞流氓上門找茬,把我們店給砸了,陳麗也被強女幹了,所以我們就沒幹了。”
“你們沒反抗?”
高明亮搖頭:“不敢反抗,說是地痞流氓,他們背後都是一些社會大哥,手上有槍的,還不止一把,我們哪裡乾的過人家,洗腳店只能不要了,送給他們了。”
“你們在玉泉縣沒幹過其他事兒?”
“沒幹,趙大慶說去到一個地兒,先老實待着,萬不得已,不要殺人,再說,我們是被人家攆出來的,哪能幹什麼其他事兒。”
“你繼續說。”
“這個時候,我就收到我爸的信了嘛,說老家要建房子,讓我寄錢回去,這些年我哪裡能存到錢。
沒辦法,我就問趙大慶要錢,他也沒有,我們都被玉泉縣那些大哥給搶了,倒是陳麗藏了一些私房錢,不然我們連路費都沒有。
然後呢,趙大慶就偷了一輛車,一輛黑色的捷達車,從玉泉縣開了幾百公里到了嶺蒙縣,期間,趙大慶本來也打算作案的,但是沒機會。
這個月七號,我們就回到了嶺蒙縣,趙大慶和陳麗沒來過這裡,而且身上錢也花完了,正好,我也需要錢拿回家。
趙大慶就問我,能不能在縣城幹一票,我覺得在自己老家殺人,不太好,但你知道,我們家要建房子,需要錢,沒辦法嘛。
我們是在七號晚上到的,當時沒有住旅館,就在車裡待了一夜。
我是在第二天早上回家,趙大慶和陳麗就去縣城開車轉悠。
九號晚上的時候,趙大慶給我傳呼機留言,說要不要幹一票,不幹的話,他們就回雲城去了。
我思前想後,覺得還是幹一票,幹一票就走。
第二天,也是十號早上,我就去縣城和他們匯合了,去之前,我還拿了兩根老頭子買的尼龍帶,覺得這玩意挺結實的,捆人比較好用。”
楊錦文問道:“你們是怎麼選中化肥廠家屬樓的?”
“是我選的,化肥廠是我們縣城最大的廠子,小時候種地,我跟我爸都是去廠子的銷售點買化肥,這些人有錢。
是陳麗踩的點,大概是下午四點多,她就出去了,我們在一個修車鋪待着,假裝修車,那天下午很冷,周圍都沒人。
趙大慶很聰明,他換了咱們秦省的車牌,把真正的車牌藏起來了。
陳麗回來後,告訴我們說,家屬樓三樓有一家人只有母女倆,家裡的家電都挺值錢。
接着,我們就把車留在修車鋪,我給老闆說,最遲明天過來取車。
傍晚六點的時候,我們就去了家屬樓。
那時,天快黑了,我們去到三樓,陳麗敲門,門很快就開了。
趙大慶和我進去,就把那女的給控制住了,陳麗之前說,屋裡還有一個女人,趙大慶就叫我把那個女娃娃給控制住。
那女的喊的很大聲,但我們把她女兒給抱住後,她就不喊了。
趙大慶就問她錢和存摺這些放在哪裡,錢倒是有一些,但是存摺上沒錢,那女的說還有一張存摺,她老公放在辦公室的,她說她可以去拿。
趙大慶沒同意,於是,就等着她老公回來。
她老公是好像是晚上十點鐘回來的,這人挺厲害的,他自己開的門進來,趙大慶制伏不了,當場就把人給殺了。”
“誰殺的?”
“趙大慶。”
“用什麼殺的?”
“還是用的那把短劍。”
“殺了人之後呢?”
“照樣把那女的給強女幹了。”
楊錦文眯着眼,死死的盯着他:“不對吧,還有一個女孩呢?”
“哦,對,是還有一個女娃娃,是傍晚六點多,我們進門不久,她敲門,我們讓屋裡的那女孩開的門。
屋外的那個女娃娃手裡拿着一雙鞋,屋裡這個呢,就喊她跑嘛,沒辦法,我們就把她拖進屋了。”
“從這裡開始說,詳細說!”
楊錦文的聲音陡然提高,審訊室的衆人也都冷着臉,胸膛起伏不定。
高明亮點了點頭,一副認栽的樣子:“那男的是晚上十點鐘殺的,之後就輪到那個女的了。
趙大慶覺得走了空,沒弄到錢,自然要發泄的,所以就把人給強女幹了。”
“強女幹之前,你們有沒有用防護措施?”
“有的。”
“所以,你也參與了?”
“呃……”高明亮像是被抓了個正着,他點頭:“是。”“防護措施哪裡來的?”
“我們之前洗腳店裡給客人用的。”
“之後呢?”
“之後就把那女的勒死了嘛。”
“誰動的手。”
“趙大慶。”
“繼續說。”
“完事兒之後,我們就吃了飯,飯菜是那女的做的,陳麗就幫我們熱了熱。
殺人那種感覺,腦子裡很恍惚的,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吃完飯,另一間屋裡那兩個女孩,是要處理的。
所以,趙大慶就提議……”
說到這裡,高明亮有些講不下去了。
“他提議什麼?”
“我不想說了。”
“爲什麼不想講?”
“我累了,我要休息。”
楊錦文冷冷的盯着他,眼裡要噴出火來。
最終,他低低的罵了一句:“艹你媽的混蛋!”
楊錦文平時是不罵髒話的,但眼下完全忍不住,如果再年輕幾歲,倘若屋子裡沒這麼多人,他肯定管不着自己的。
其實,審訊室裡其他人亦是如此,每個人手裡都是汗液,每個人的眼裡都浮現出了要濃濃的恨意。
溫墨知道,審了好幾個小時,如果再審下去,可能會出亂子,他趕緊吩咐道。
“其他人全部去會議室待着,找幾個作風比較好、資歷深的老同志把人給看住了,一會兒再審!”
萬峰急忙點頭,找了幾個老實可靠的人過來。
高明亮也是明白的,他要是把對那兩個女孩做的事情講出來,一是沒有利用價值,二是這羣虎視眈眈的刑警,肯定會把他生吞活剝!
特別是剛纔那個頭髮花白的刑警,還有幾個年輕刑警,看他那眼神,似乎馬上就要動手了。
高明亮能想象出,要是他們抓不到趙大慶和陳麗,自己接下來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於是,他急忙道:“你們要是抓趙大慶,要小心一點。”
楊錦文轉過身,眯眼盯着他,沒有說話。
高明亮舔了舔嘴脣,有些討好的講道:“他和陳麗回雲城,除了搞錢之外,還要弄槍,在玉泉縣吃了癟,他不甘心,說是要報復回去。”
他這話一說,那審訊還得繼續。
趙大慶要搞錢的話,那肯定又準備侵財殺人,搞不好又得害幾條人命。
溫墨擡起手,指着何金波和章勇:“休息十分鐘,然後由你倆來審,其他人都去會議室待着。
錦文,你們重案隊熬了一夜,趕緊去休息,等你們睡醒了,我們再開會。”
楊錦文點頭,帶着重案隊的人準備先回對面的招待所。
來到院子,他這才發現天空飄起了雪粒子,落在他的鼻尖,冰冰涼涼的。
楊錦文深呼吸一口氣,便看見溫玲走到了他的身邊。
“熬了一夜,累不?”
“不累。”
“你要累的話,我給你按一按?”
“不用,睡一覺就好了。”
溫玲聳了聳肩:“早上我抽空去了一趟菜市場,買了幾隻雞回來,讓食堂燉好,等你們醒了喝點雞湯。”
貓子湊過來,問道:“我也有嗎?”
“當然,都有份。”溫玲笑了笑:“如果你不嫌棄法醫殺的雞。”
貓子一臉吃驚:“你敢殺雞啊?”
溫玲搖頭:“張老法醫動的手。”
“哦。”
“你們去休息吧,天太冷了,到了晚上,估計雪越下越大。”
“嗯。”
楊錦文應了一聲,兩隻手插進兜裡,冒着雪花,走出縣局大院,準備過馬路的時候,他看見兩個揹着書包的女孩站在門衛室旁邊。
貓子走過去問道:“你們來這兒幹什麼呢?”
其中一個女孩,豎着兩根辮子,臉凍得通紅,她雙眼亮晶晶,向貓子問道:“叔叔,我們是嶺蒙中學初三一班的學生,我們想問問,殺害王雨和何曉的兇手抓到了嗎?”
貓子抿了抿嘴,看向楊錦文。
楊錦文看了一眼她們肩膀落着的雪粒子,彷彿看見了王雨和何曉的臉。
“你們吃飯了嗎?”
女孩搖頭,愣愣的盯着他。
“我請你們吃飯好不好?”
楊錦文指了指馬路對面的館子,掏出證件給她們看:“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負責這個案子的刑警,走,我請你們喝羊肉湯,暖和暖和。”
“謝謝。”兩個女孩向他鞠了一躬。
楊錦文在前帶路,他揚了揚頭,眼裡被雪粒子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