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三十分。
燕子溝小賣部整條衚衕都拉起了警戒線,過路的老百姓只能繞路走。
仍有閒着沒事的人,站在衚衕上方的斜坡往下看。
畢竟還在春節期間,有的人還沒上班,沒事兒就想看看熱鬧。
瓜子是不缺的,於是,人手捧着一把瓜子,邊嗑邊議論。
“聽說了嗎?周秋菊一家人都死了。”
“不是說過年回老家了嗎?”
“回個屁,年前就被人給殺了。”
“你胡說吧?大過年的,瘮得慌。”
“我還能騙你啊,這麼多公安站在外面,你瞧瞧這架勢,沒死人,能來這麼多人?還有那邊,法醫都來了,能有假?”
這人指了指斜下方的豐田海獅車,一個穿着白袍的年輕女法醫,帶人拎着金屬勘察箱,正往小賣部的門口走去。
站在這人背後的一個矮個子,問道:“公安什麼時候來的?”
“一大早就來了。”
“一大早?死的是誰啊?”
這人回頭看了一眼矮個子,問道:“你不是住在這裡的吧?”
“哦,我表姐夫住在這裡的,我過來串門的。”
矮個子說完後,看見斜坡下面,一個高個子正快步走着。
當對方剛要擡起頭的時候,他往後退了一步,把臉遮住。
這時,楊錦文跟在溫玲身後,看向站在上方的老百姓,這會兒,接近一百多人站在高處,俯瞰下面的小賣部。
巷子前後都被封了,斜坡上面也住着人家的,而且場壩很寬,過路的老百姓,都是從上面繞過去的。
見楊錦文看着這些人,派出所的兩個公安向上面吼道:“喂,都別看了,趕緊走,沒什麼好看的。”
膽子小的立即就離開了,但有些不聽話的,依舊站在原處,動也不動。
矮個子提着一個塑料袋,跟着人羣離開,邊走他還邊往下看上一眼。
當他走到斜坡上面,一處竹林邊上,剛要騎着摩托車,往上去的時候。
肩膀一下就被握着了。
矮個子急忙轉過身,便看見公安隊伍中最高的那高個子年輕人,正緊緊地盯着他。
“你叫什麼名字?”
“你……”
楊錦文一把奪走他手裡的鑰匙,他想要伸手拿回來,手也突然被握着。
貓子問道:“問你呢,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田華。”
“你是幹什麼的?”
“我路過的啊。”
“路過?你手裡拿着什麼東西?”
“年糕,我從表姐夫家裡拿的。”
貓子問道:“你認不認識下面小賣部的老闆和老闆娘?”
“我……”
楊錦文眯着眼,換了一種問法:“你和周秋菊是什麼關係?”
田華馬上回答:“我跟她有什麼關係,我跟她沒關係!”
“是嗎?我看人就是你殺的。”
田華一下子急了:“人怎麼會是我殺的呢,你們不能隨便抓我,就說我殺了人!
我實話和你們說吧,我是經常去小賣部買東西,只和廖凱說過話,我跟周秋菊根本不熟悉。”
楊錦文眯着眼:“你什麼時候去的?”
“年前去過一次,年初二也去過一次。”
“你去幹什麼?”
“我還能幹啥?買東西啊。”
“年三十晚上,周秋菊的小賣部不是開着的嗎?”
田華搖頭:“你開什麼玩笑?臘月二十六門就關了,捲簾門上貼着紙條,說是回老家了。”
楊錦文點頭,看向貓子:“先帶過去,叫人詳細問一遍。”
貓子點頭:“好,交給我。”
楊錦文叫來幾個公安,把人和摩托車都帶去巷子裡,接着,他回到場壩裡。
看熱鬧的人還有很多,交頭接耳的,說什麼的都有。
楊錦文聽了一陣子,叫來幾個派出所的公安,當場給幾個吹牛逼吹的最厲害的一些人做筆錄。
他去到小賣部的時候,楊國昌、溫墨、陸少華,以及各分局大小領導都來了。
衆人沒心思寒暄,只是進去現場看了一眼,便退出來圍成一圈。
幾個領導互相點着煙,表情凝重。
不用說,這個案子不是簡單的謀殺案,而是徹頭徹底的暴力兇殺案,而且是連續性的殺人案,影響之壞,讓在場所有人都倍感壓力!
楊錦文進去裡面的房間後,門口站着何金波、鄭康等人。
何金波搖着頭:“太他媽的不是人了!我去抽一支菸。”
鄭康看了一眼楊錦文,開口道:“男的叫廖凱,女的就是被金超侵犯過,並導致他入獄的周秋菊。
兩個人的腦袋都被砍了下來。”
楊錦文站在門口,看見痕檢中隊正在拍照。
兩具屍體的照片拍好之後,溫玲便帶着張磊開始驗屍。
周秋菊跪在牀邊的水泥地上,兩隻手和上半身都在牀上。
她的腦袋不見了,並且一絲不掛。
牀單被套上全是褐色的血跡,並且血水還往地上流淌,在她的身下凝固了一大灘血。
毫無疑問,她應該是上半身被按在牀上,遭受了侵犯,死後,被金超等人砍下了……
之所以是死後,是因爲噴濺狀的血很少。
分辨噴濺血很容易,拿着一盒紅色的染料,往牆上或是地上用力拋灑,拋物線形成的血滴情況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周秋菊也是死後被砍下腦袋。
除此之外,她的老公廖凱躺在牀的對面,雙手被麻繩捆綁在身後,側身躺着。
這種捆綁方式,不說痕檢中隊的人,就算是派出所的普通公安都很熟悉。
麻繩是繞過脖子,並且連同肩膀、小臂全部被綁在身後,等於是上半身完全無法動彈。
只要見過死刑犯執行的場面,都知道這種捆綁方法。
就算現在沒查清楚兇手的身份,單從這個方面來看,作案的這些人都是有過前科的,被打擊過的。
廖凱胸前是一大灘血跡,應該是被匕首捅刺過。
腦袋同樣是不見了!
這會兒,屋子裡充斥着腐爛的氣息,單是判斷周秋菊的屍體表面情況,死亡時間起碼超過一週了。
楊錦文看了一陣子後,溫墨走到門口,向裡面喊話道:“溫玲,老宋,進一步的勘驗等稍後,初步的結果有了嗎?”
溫玲回答道:“死法雖然不同,不過能確定是同一夥人乾的。”
屍體是有的,溫玲的說法就比較說服力,單從死者脖頸的斷口判斷,至少是八九不離十。
宋軍是搞痕檢的,短時間是難以確定指紋、腳印這些東西。
不過,他也是幹了一輩子的刑偵,見過無數次案發現場。
這樣的血腥場面,他也不是沒見過,經驗是非常豐富的。
同時,他也明白,市局領導現在馬上就要結果,不可能等着他們慢慢勘察。
片刻後,小賣部門口,聚集了各分局的領導和一線刑警。
楊國昌問道:“情況弄清楚了嗎?”
鄭康先開口:“剛纔我們去周圍問過了,小賣部是在臘月二十七的早上就關門了……”
他拿出已經裝在證物袋的紙條:“捲簾門上用膠布粘着紙條,手寫的,上面寫着:老家有事兒,回鄉一段時間。
沒寫具體回來的時間,而且這字是手寫的。
我們在小賣部找出了死者廖凱的賬本,筆跡對不上。”
溫墨問道:“那就是說,周秋菊和廖凱是在臘月二十六晚上或者是深夜遇害的?”
楊錦文解釋道:“臘月二十六,就是1月24號,金超是在1月20號出獄的。”
何金波道:“剛柴濤打來電話說,金超1月20號出獄,回家一趟,接着在第二天、就是1月21號下午,陳震騎摩托把他接走了。
也就是說,三天後,金超就找周秋菊和廖凱報復殺人。”
溫墨問:“摩托車型號和牌照確定了嗎?”
“一輛錢江摩托車,摩托鏡的支架上綁着紅布,牌照沒有嗎,嘉興刑警大隊正聯合巡邏隊,搜查陳震的住處。”
溫墨又問:“犯案是四個人,現在確定了兩個主犯,還有兩個人呢?身份搞清楚了嗎?”
何金波搖頭:“我在監獄裡問過了,金超在服刑期間,就和陳震關係最好,兩個人是同一監室的。
其他兩個人的身份暫時不清楚,不過,金超在獄中和其他囚犯說過,只要他出獄,監獄裡的囚犯,沒有哪一個犯下的事情有他牛逼。”
楊國昌無聲罵了一句髒話,大傢伙通過他的嘴型,能猜出他罵的是什麼。
楊國昌右手揮舞着,乾脆罵出聲來:“草他媽的!把人命當兒戲!我沒見過那麼猖狂的!
溫墨,這個案子你牽頭,聯合全市所有警種大隊,我通知上面,叫武警支隊配合你們!
從此刻開始,全力抓捕金超和陳震等犯案人員,膽敢拒捕,死活不論,留下一個活口給我們交代案情就行!”
溫墨點頭,表情嚴肅。
這會兒,他看向楊錦文,後者馬上會意:“搬運屍體需要人,我跟着溫法醫勘察現場。”
溫玲明白,這是老爹在擔心自己的安全。
她微微吐出一口氣,開口道:“楊局……”
楊國昌情緒正激烈,馬上道:“你說。”
“鄭隊他們從涵洞裡找出那顆女性頭顱,我剛仔細看了,切口和周秋菊脖頸的斷口對不上。
也就是說,那顆女性頭顱不是周秋菊。”
如此一來,死者就增加到了五名,且都是被砍下了……
“草他媽的!”
楊國昌又罵了一句,向所有人喊道:“大家別愣着了,不管是派出所的,還是巡邏隊,刑警大隊的,全把槍給我配上。
我就要看看,敢公然跟我們對着幹,他幾斤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