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偶遇 初稿
婁二奶奶極喜歡炙哥兒,這兩年常讓府裡的人送這樣那樣的頑什過來,反倒她自己卻只來過一次……見了炙哥兒,眼底便暈出淚珠來,還笑着說要不是輩分差了一輩,她定要腆着臉求了她做炙哥兒的乾孃……
析秋理解,自從三年前滑胎之後,她身子一直不好,再有身子的可能是在太小了,即便是有了恐怕也難以支撐十個月,所以沒有孩子的她看到炙哥兒就越發的多疼些……
到最後她也沒有做成炙哥兒的乾孃。
析秋覺得很心疼,那樣一個年輕鮮活惹人憐愛的生命,在兩年的努力和保全後,還是去了。
她想到唯一去壽寧伯府,她還笑着出來迎她,站在婁夫人身邊,婆媳兩人像是母女一樣那樣的親熱,便是連婁老太君也是對這個孫媳讚歎有加,常說若非她身子不好,定是個能幹孝順的孩子。
“你先去準備吧。”心思轉過,析秋看想岑媽媽吩咐道:“按往常的規矩來,再去大夫人問問那邊如何走禮……”宣寧侯府是正房,這不同於大太太,壽寧伯的禮她這邊不能越了正房。
“奴婢這就去辦!”岑媽媽轉身退了出去,她想了想還是喊春柳進來:“去準備一下,我們去太夫人那邊。”
春柳一愣,隨即明白了夫人的意思,點頭道:“奴婢去備車。”隨即出了門喚了碧槐碧梧進來服侍,析秋換了衣裳回頭對碧梧道:“把炙哥兒找回來!”
不一會兒在後院裡找到正在遛鳥的炙哥兒,析秋幫他換衣服道:“我們去看望祖母。”
“好!”炙哥兒點了點頭,揮了揮手裡的鳥籠子:“這個要帶上嗎?”析秋幫他整理衣服:“不帶了,讓他在家裡幫我們看家好不好。”
炙哥兒很聽話的點了點頭:“那我們走吧。”將鳥籠子給周氏提了,他轉身牽了析秋的手:“我扶着您。”析秋一愣,還是第一次聽到炙哥兒說這樣的話,便問道:“怎麼突然想到要扶着娘?”兩人說着往外走。
炙哥兒就側目看着析秋,笑着道:“哥哥也是這麼說的!”
原來是聽了敏哥兒的話……她以爲他在前面和慶山商量烤魚的事情並未聽她和敏哥兒說話呢,原來他都聽在耳朵裡記在心裡了。
適才心中的涼意,也被炙哥兒溫暖的笑容沖淡了許多,她微笑道:“炙哥兒真乖!”便由炙哥兒扶着下了臺階,出了院子又在院子裡坐了藍頂小轎,一路到了儀門外上了馬車。
“娘。”炙哥兒歪在析秋懷裡,昂着頭看她:“您不高興嗎?”析秋聞言一怔,低頭看他:“怎麼會覺得娘不高興呢。”
炙哥兒想了想就一本正經的回道:“娘不高興的時候就會不說話。”
“是嗎。”析秋摟着兒子,又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原來我們炙哥兒這麼細心,觀察這麼仔細!”炙哥兒也摟着析秋的脖子,學着析秋的樣子,在她臉上啪啪親了兩口,笑的眉眼彎彎的道:“娘現在高興了嗎?”
“沒有!”析秋搖頭!
炙哥兒歪着頭,撅着小嘴又在析秋臉上親了兩口:“高興了嗎?”
“沒有!”
“那現在呢……”
馬車駛進侯府儀門,母子兩人下了馬車上了清幃小油車,到了太夫人的院子外,紫薇早早得了消息迎在門口:“四夫人!”析秋微微點頭,問道:“娘還好吧?”
“正哭着呢。”紫薇和析秋一人牽了炙哥兒一隻手,朝裡頭走:“擔心婁老太君的身體,大夫人差了唐媽媽過去問問,這會兒還沒回來。”
析秋目光動了動,點了點頭,又低頭朝炙哥兒看去一眼,炙哥兒昂頭看向她,曬然一笑。
“娘。”析秋進了稍間裡,果然見太夫人灰敗着臉坐在羅漢牀正在抹眼淚,大夫人也是愁眉不展的在一邊陪着,聞見析秋聲音大夫人朝她看來,微微點頭:“四弟妹。”太夫人也抹着眼角擡頭看來:“你怎麼來了!”又看向炙哥兒:“我寶貝兒也來了,到祖母這裡來!”
“祖母!”炙哥兒笑眯眯的跑到太夫人的身邊:“我好想你啊。”又轉頭去看大夫人:“大伯母,我也好想你啊。”
太夫人破涕爲笑,捏了捏炙哥兒的小臉:“真是會哄人的小嘴,昨兒咱們才見過,今兒你就想祖母了啊。”炙哥兒點着頭,從太夫人手裡抽出帕子來,給太夫人擦着眼淚:“我一天不見就會想念您的。”
太夫人笑了起來,臉上的哀痛也淡化了一些。
“娘!”析秋走過去行了禮,又和大夫人見了禮,太夫人點頭道:“快坐了吧。”說完又去看古靈精怪的炙哥兒:“肚子餓不餓,祖母讓他們給你做好吃的?”
“好啊。”炙哥兒忙點着頭:“最喜歡吃祖母這裡的東西了。”
哄的太夫人滿臉都是堆着笑容。
太夫人沒事就好,她現在身子大不如從前,經受不起半點的刺激,可她一向又和婁老太君要好,和婁家衆女眷也走的近,有什麼好東西還會讓人送去給婁家幾位奶奶。
如今婁二奶奶突然卒了,太夫人心裡定然會難受的。
微微笑着,和大夫人一人坐了一邊,看着祖孫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有時候宛若雞同鴨講文不對題,可卻是聊的起勁,太夫人的臉色也比方纔要好了許多,大夫人看向析秋輕輕一笑,道:“我正頭疼要怎麼安慰呢,得虧你將他帶來打打岔。”
析秋抿脣微笑,大夫人道:“這邊送七臺祭禮去,其它的隨着舊曆走。”這是在告訴析秋,她這邊要怎麼隨禮,析秋聽着微微點頭:“知道了!”
大夫人頷首,站過去去牽炙哥兒的手:“去大伯母那邊玩好不好?”
炙哥兒看看太夫人,又看看析秋,笑着牽了大夫人的手,回道:“好!”說完,從太夫人腿上跳下來:“祖母,我和大伯母出去玩了。”
“去吧,去吧,小心些別磕着碰着。”太夫人說完又去看碧蓮:“你陪着一起去吧。”碧蓮應是。
大夫人牽着炙哥兒的手,兩個人出了門。
太夫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端着茶卻是嘆了口氣,析秋安慰道:“娘,您也寬寬心。”
“唉!”她搖了搖頭:“你們還年輕,不明白,這白髮人送黑髮人是怎樣的感受。”說完拿着帕子又哭了起來,析秋知道她這是想到蕭延炙了,便走過去握住太夫人的手,輕聲安慰道:“您若實在不放心婁老太君,不如明天我們一起去壽寧伯家看看,你去了也不用一直這樣擔心。”
太夫人聽着頓了頓,想了想便道:“也好!”說完,抹了抹眼淚,又回頭看着析秋:“你們中午就在這裡吃飯吧,一會兒敏哥兒和鑫哥兒該下學了吧?”
析秋聽着一愣,就朝太夫人的臉看去,滿頭銀絲之下原本飽滿圓潤的眼角,已經任由歲月刻下滄桑的痕跡,深深淺淺的,原本精光暗藏的眼眸不知何時已經便的渾濁,她微微皺了眉頭,喊道:“娘……”
“怎麼了?”太夫人放了茶盅,側目過來看她。
析秋忽然露出一絲微笑,點了點頭道:“知道了,一會兒他們就該回來了,我陪您出去走走吧,也散散心。”
太夫人聽着點了點頭:“也好!”又回頭去喊:“吳媽媽,幫那根薑黃的抹額拿來!”
析秋渾身一陣,就見站在一邊的紫薇朝她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隨後熟練的應道:“奴婢這就去。”說完進了裡室拿了抹額出來幫太夫人戴上。
析秋轉頭過去,眼淚不期然的就落了下來。
飛快的擦了眼淚,她回頭去扶着太夫人出門,兩人在花團錦簇的花園裡散着步,一邊走一邊道:“……原想着今年如同上一次那樣,請了戲班子回來唱堂會,如今只怕您也沒有心情了。”說着頓了頓,側目對太夫人道:“不如就依您的意思,壽辰那日我們去普濟寺吃齋飯吧。”
太夫人聽着點頭道:“早就該我聽我的。”析秋笑着應是:“那我明兒岑媽媽去一趟普濟寺。”
兩人隨便說着,不知不覺間走到的大夫人的院子前面,花房外一盆盆奼紫嫣紅的牡丹君子蘭搬出來曬着太陽,香氣盈漫……炙哥兒的聲音從花房裡傳了出來,笑的很歡快,析秋和太夫人站在門外,就瞧見炙哥兒正趴在一個唉唉的架子前,架子上放着平篩,篩子裡堆着桑葉,炙哥兒手心躺着一隻綠色的蠶正兩頭翹着在他手心裡打着滾兒。
大夫人彎腰在他身邊,寵溺的看着他,臉上暈着濃濃的笑容……
“我們回去吧。”太夫人迴轉過頭看向析秋,析秋點了點頭扶着太夫人又往回走。
身後還能聽到炙哥兒興高采烈的歡笑聲。
回到院正院裡,炙哥兒和晟哥兒已經回來了,瞧見太夫人和析秋回來,鑫哥兒笑着過來:“祖母!”又朝析秋行了禮:“四嬸嬸。”
晟哥兒有些躲閃,支支吾吾的道:“四嬸嬸。”
析秋微微點了頭,太夫人對晟哥兒道:“瞧你這一身汗,快回去洗洗去,一會兒該受涼了。”
晟哥兒應是,朝析秋點了頭,走到門口又回頭看着析秋:“四嬸嬸,炙哥兒來了嗎?”析秋點頭道:“來了,正個大伯母在一起呢。”
“哦!”晟哥兒點了點頭,嘴脣動了動欲言又止的出了門,析秋瞧着他的樣子露出狐疑,不由問鑫哥兒:“他怎麼了?”
鑫哥兒抿脣笑着,目光露出一絲狡黠來:“他答應炙哥兒幫他找一隻會說話的鸚鵡,可卻食言了……不敢炙哥兒。”
析秋和田夫人皆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二日,析秋一早去了侯府,和大夫人以及大夫人一起了壽寧伯府,婁夫人面容憔悴連說話都沒有力氣,由婁大奶奶扶着迎了出來,婁夫人朝太夫人行了禮:“還勞您親自過來……”說着又抹了眼淚。
“你也注意着身子,你婆母年紀畢竟大了,這家裡可都靠着你呢。”太夫人拍了拍婁夫人的手,又道:“你婆母還好吧?”
“在裡面歇着呢,昨天一天都沒有怎麼吃東西。”婁夫人擦了眼淚回了話,太夫人點了點頭道:“你們也不用陪着我,去忙吧,今兒來的人多,家裡的事情也多。”說完又看向析秋,對婁夫人道:“若是忙不過來,就讓秋丫頭幫幫你!”
婁夫人應是,太夫人便繞開婆媳二人要朝院子裡去,婁大奶奶朝太夫人和析秋妯娌行了禮,析秋朝婁大奶奶看去,長的很清秀皮膚白皙,很精明的樣子,她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就陪着太夫人進了婁老太君的房裡。
婁老太君裹着秋香色的抹額,強撐着坐在羅漢牀上,見太夫人進來眼睛一亮,露出一絲欣喜的笑容來:“你身子不好,在家裡歇着便是,怎麼親自來了!”嘴裡說着,她人已經迎了過來,太夫人快走幾步扶住婁老太君的手:“婉丫頭我也喜歡的很,若是不來一趟心裡也不放心。”兩個人並肩坐了下來。
析秋和大夫人朝婁老太君行了禮,在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婁老太君看向大夫人:“家裡你一個人撐着,你身體挺好的吧。”
“挺好的。”大夫人微微點頭應是。
婁老太君又問析秋:“你來了,孩子在家裡沒事吧?”
“無妨的,由奶孃顧着的。”
婁老太君點了點頭,轉頭去和太夫人說話,析秋陪着坐了一會兒,陸陸續續來了許多的客人,有的認識有的卻是面生,析秋和大夫人兩人出來,尋了靈堂在哪裡,給婁二奶奶上香,放置靈位的廳堂內,兩旁各跪了兩個孩子,三個男孩一個女孩,年紀一般不過七八歲的年紀,看樣子應該是婁二奶奶是庶子庶女,棺木後旁有一男子背對着門負手而立,個子中等有些清瘦,看不清臉但背影卻顯得有些蕭條冷清。
聽到這邊的動靜,男子轉頭過來,析秋也朝那人看去,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和婁夫人有幾分相似……
析秋沒有想到裡面還有男子在,不由和大夫人在門口頓了頓腳步,那男子轉頭髮現析秋和大夫人,目光便是一頓,又深看了析秋一眼,隨即匆忙低下頭去,從後廳出了門。
析秋和大夫人對視一眼,便進了門去給婁二奶奶上了香,又退了出來。
晚上回去,析秋躺在牀上嘆了口氣,回頭去看蕭四郎,道:“今天去婁家了。”說完有些傷感道:“……她不過才二十多歲……”花一樣的年紀。
“別想了。”蕭四郎摟着她,輕聲道:“聽說她身體一直不好,自小便由藥喂着,能嫁到婁家得了公婆寵愛,也是他的福氣!”說完,又捋了析秋耳邊的碎髮,低聲道:“明日還去嗎?”
“看孃的意思。”析秋垂了頭玩這手上的串珠,蕭四郎聞言點了點頭道:“索性在家中歇着,免得你回來心情又不好。”
析秋偎在他胸口,便沒了話,蕭四郎就順着她細細軟軟的後背:“去普濟寺的事情準備好了?”
“嗯,岑媽媽今天去了一趟,安排好了。”說着一頓想到太夫人的今天的樣子,就和蕭四郎說了一遍:“不記得二妹有身孕,不記得吳媽媽去世的事……甚至連我們搬出去的事兒都不記得了……”她說着一頓擰了眉頭道:“要不然,讓靜柳姐去給娘看看吧,我總擔心她……”
蕭四郎眉頭也緊緊蹙了起來,面容上難懂的情緒,沉默了片刻他點頭道:“那你改日約了張醫女去給娘瞧瞧。”
析秋應是,心裡彷彿壓了一塊石頭一樣,兩個人皆不再說話……
第二日一早,析秋讓岑媽媽代替她去了壽寧伯府,她送走敏哥兒去外院,帶着炙哥兒在院子裡散步,邱媽媽來了,笑盈盈的道:“……大奶奶讓奴婢來和您說一聲,錢孝廉已經正式請了媒人,這兩天應該就會登門求親了。”
“是嘛!”析秋微笑着道:“具體那一日?我也會去恭喜八妹妹。”
“就這個月十八。”邱媽媽笑着道,析秋聽着便算了算日子,點頭道:“我知道了,到時候一定回去。”
佟析玉的婚事定了,她也鬆了口氣!
“四姐還好吧?”析秋問道。
邱媽媽迴應道:“還挺好的,聽說這兩天兩處繡莊的貨都被人買空了,忙着補貨呢,就連老總管和福貴也忙的不歇!”
生意這麼好啊,析秋笑着回道:“那可真是好事!”邱媽媽應着,又說了幾句話便回了佟府。
婁家停靈七日便發了喪,聽說扶靈的是二房的庶長子,婁二奶奶去世後過繼到她名下,成了嫡子……那日析秋和大夫人又去了一趟,到了傍晚纔回來。
十六那日,一大早析秋和大夫人,太夫人,帶着晟哥兒,鑫哥兒,敏哥兒,炙哥兒浩浩蕩蕩的由蕭延亦蕭四郎兩人親自帶着一隊護衛護送着去了普濟寺裡,普寧師太說要關了山門普通的香客就不放進來,析秋覺得太張揚便否決了,所以她們到時,寺廟內已經三三兩兩停了幾輛馬車,有香客進進出出。
析秋帶着炙哥兒從馬車裡出來,太夫人和大夫人已經下了車,普寧師太笑盈盈的迎着她們:“太夫人,大夫人,四夫人!”又轉頭朝蕭延亦和蕭四郎行禮:“侯爺,大督都!”
“今兒給您添麻煩了。”太夫人和普寧師太打招呼:“你也不用管我們,找個小師傅領我們進去就成,你事兒多,你忙你的。”
“也沒什麼事,您難得來自是要陪着您到處轉轉。”普寧師太含笑說着,目光落在析秋臉上,微微點頭,又去看炙哥兒,眼底就露出一抹慈愛來,析秋笑着道:“師太!”
普寧師太點頭走了過來,看着正好看打量他的炙哥兒:“這是二公子吧。”試着摸了摸炙哥兒的頭,拿了一串小葉紫檀的佛祖出來:“給哥兒拿去玩。”
“謝謝師太。”析秋笑着對炙哥兒說着,炙哥兒就笑眯眯的衝普寧師太抱了抱肉拳頭,道:“謝謝師太!”
這邊旁邊的幾個孩子也和普寧師太見過,師太笑盈盈的應了,一行人便結伴進了普濟寺後院,丫頭們早早將後院的廂房收拾好了,析秋隨着太夫人一起進了廂房,幾個孩子已經開心的指着外頭要去玩,太夫人就笑着道:“去吧,去吧,不過不能亂跑,多帶些人跟着。”
晟哥兒是大哥,應着道:“祖母,知道了。”說完,拉着敏哥兒和鑫哥兒就要出去,一轉頭又瞧見炙哥兒正以一種火熱的眼神看着他,晟哥兒就有些心虛的伸出手來:“來吧,帶你一起去。”
炙哥兒頭一撇,根本不理他。
晟哥兒弄了個大紅臉,伸出去的手尷尬的擺着,敏哥兒和鑫哥兒皆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太夫人瞧見,就捏了炙哥兒的小臉問道:“怎麼不理大哥了?”
“他說話不算話。”炙哥兒皺了鼻子瞪了眼晟哥兒:“說給我找一隻會說話的鸚鵡,可我等了這麼就也沒見到。”說完又想了想,憋紅了臉想了句:“食言而肥!”
太夫人指着炙哥兒哈哈笑了起來,又對晟哥兒道:“你以爲他年紀小,便隨便許諾也不用負責……合着他的記憶力可比你還要好。”
“我……我……”晟哥兒撓着頭,滿臉的通紅。
鑫哥兒瞧見,就偷偷朝炙哥兒打了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又轉安慰晟哥兒:“你快哄哄他,免得他一直記得這仇。”
“好弟弟。”晟哥兒聽着就上去拉炙哥兒的手:“我原本是真的想給你弄一隻鸚鵡的,可是……”可是自從上次四叔警告過他後,他就不敢出去了……
炙哥兒挑了挑眉頭,沒有說話,敏哥兒走了過來,微笑着道:“後山有蓮花池,銅錢丟進去會飄起來哦,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炙哥兒聽着眼睛一亮,顯然來了興致,猶豫了片刻就把手交給晟哥兒,奶聲奶氣的認真的道:“那你以後不可以騙我了。”
“嘿嘿!”晟哥笑了起來,摸着脖子點頭保證:“我保證!”
炙哥兒跳下炕來,幾個孩子又湊着笑作了一團,析秋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孩子們之間的矛盾,自是要讓他們自己解決,索性不論是晟哥兒還是炙哥兒疑惑是敏哥兒和鑫哥兒,都是很懂事的,可能有些任性但本性卻都是良善敦厚的。
太夫人左右吩咐了許多人跟着,又不放心,對析秋道:“你要不然也跟着去瞧瞧吧,不用在這裡陪我,你正好也散散心!”
析秋有些猶豫,大夫人也笑着點頭道:“我在這裡陪娘,你去吧。”
析秋頓了頓,帶着春柳和碧槐幾個人出了門,析秋問道:“可瞧見四爺了?”春柳應道:“剛剛天誠來回了,說四爺在上下碰見了婁二爺,正說着話,一會兒上來!”
析秋微微點頭,幾個人便轉了道去了後院,站在山口瞧見幾個孩子正圍着蓮花池說話,岑媽媽和周氏問玉紫陽幾人都在,她放了心便動了想去看望普寧師太的念頭,她轉頭過去吩咐春柳:“也不用跟着,這裡也沒有外人,你們也下去吧,我稍後就來。”
“夫人?”春柳看了眼院處的院子,知道那邊是普寧師太住的地兒,遂明白析秋的打算,想想索性離的不遠,便道:“那奴婢先過去,夫人擔心些。”
析秋點了點頭,轉了彎穿了一道抄手遊廊,遊覽下白玉蘭曼妙素雅,她想到當初來這裡時她們姐妹的各種心思,不由失笑……腳下不停一路進了普寧師太的院子,彷彿早就知道她會來,普寧師太已經迎了出來,析秋笑着挽了她的胳膊:“您知道我會來?”
“這麼多年,四夫人的性格還是沒有變。”普寧師太笑着和析秋進了房裡,有小尼上了茶析秋喝了一口,讚歎道:“還是和以前一樣清香。”
普寧師太失笑,問道:“四爺去山下了?”析秋聽着點了點頭:“說是碰見了一個朋友。”
“哥兒去蓮花池玩兒了吧?”普寧師太點了點頭,又問起炙哥兒的事:“長的很機靈,又很聰慧。”說完,感嘆的看着析秋:“瞧見你如今過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析秋也笑了起來,普寧師太道:“上個月見到你姨娘了,人也比以前豐腴了許多,氣色也很好……說是,只擔心七少爺的仕途和將來的婚事……說起來,七少爺也有十四了吧,是該留心些了。”
原來夏姨娘已經在操心佟敏之的婚事了,析秋笑着道:“他想一心考了功名,說是無功名何以成家……”一頓又道:“我倒是覺得,再等一等也無妨。”
“七少爺也是懂事的孩子。”普寧師太感嘆的點了點頭。
析秋又說了半晌的話,便站了起來:“孩子們還在後山,我去瞧瞧。”普寧師太送她出了院子,析秋一路沿着原路往回偶在,路過她以前住的院子的時,腳步微微頓了一頓……
房屋修葺一新,門窗也新換過了,她含笑在門口停了腳步,當初住在這裡的情景又再次浮現在腦海中,點點滴滴悲喜憂愁……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明天會如何,卻沒有想到人生的拐彎就是發生在這裡吧……她想到蕭四郎出現的兩次,嘴角不由露出笑容來……
目光落在粉刷一新的門上,忽然一愣,就見門微微虛掩着的,她暗暗挑了挑眉,普寧師太不是說這裡縮了不借香客居住,何以門是開着的?
她心中正疑惑,忽然就見未曾糊上窗紙的窗戶上,一張既熟悉有陌生的臉出現其後,她周身一怔後退了一步……
蕭延亦!
蕭延亦也很意外,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析秋,目光頓住彷彿有着魔力一樣,落在她的面容上,貪婪的不錯過一絲一毫的她的表情……他不由想到兩次在這裡見到析秋的場景,目光中露出隱痛,卻捨不得移開……彷彿上天恩賜的驚喜,彷彿從未得過這樣的時機,彷彿從未有過這樣的肆無忌憚……
蕭延亦站在窗後,析秋站在窗前……這一瞬像是脫離了世俗,至少在蕭延亦眼中。
析秋慌忙點了點頭,轉身頭也不回疾步離開,有些狼狽。
直到她的背影沒在遊廊之後,他才緩緩收回目光,緩緩轉身過去靠在窗棱之上,露出悵然一笑……
析秋平復了心情,恨不得立刻飛去人前,低着頭一路走着,忽然耳邊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像是回到人間一樣,面上一喜擡頭去看,隨即一愣,對面的人也是一愣。
今天真是處處是意外。
“六姐?”佟析玉怔在前面,顯然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析秋,臉上露出緊張的樣子來:“好……好巧……”
析秋微微擰了擰眉頭,目光在她身後轉了一圈,只見她身邊的幾個丫頭,還有四個粗使婆子跟着,並不見其他人,她笑着點頭,問道:“八妹妹你一人來的?”
“是!”佟析玉走了過來,回道:“來給姨娘求平安符。”說着一頓問析秋:“四姐是一個人來的嗎?”
析秋搖了搖頭:“家裡人都在。”佟析玉笑着道:“那太夫人也在這邊?正好碰上我與您一起回去,給太夫人請安吧。”
“好啊。”析秋又重新打量了一遍佟析玉,芙蓉色雙金褙子映着芙蓉面,蔥綠的挑線裙子身材高挑,發間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搖脫俗清麗,她暗暗挑眉和佟析玉並肩朝太夫人住的廂房裡去,邊走邊問道:“怎麼你一個人來了?”
“大嫂家裡離不開她,四姐這兩日繡莊的事忙的很……所以我就一個人來了。”佟析玉笑着回道。
若是她沒有記錯,上次她回佟府那日佟析玉就到普濟寺來了,今兒卻有來了……
等佟析玉進去給太夫人磕頭問安,她出來拉過回來給炙哥兒那披風的碧梧:“去打聽看看,八小姐到普濟寺來做什麼。”
碧梧應是,析秋則進去陪着太夫人和大夫人說話,佟析玉便站了起來:“我就先回去吧,怕出來時間長了家裡人擔心。”
“讓你六姐送你吧。”太夫人笑着點頭,析秋便站起來送佟析玉出門:“八妹妹可要多派些婆子送你回去?”
佟析玉搖着頭:“不用,不用!”又笑着道:“也不算遠,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姐姐放心吧。”說着停了腳步:“就不見幾個哥兒了,姐姐留步!”
析秋盯着她的面容,微微點了點頭,佟析玉帶着丫頭婆子下了山。
“夫人!”碧梧轉了回來,回析秋的話:“奴婢去打聽了,說這兩個月八小姐已經是第三次上山了,有時候在正殿裡待一會兒,有時候在後山轉一轉,不過都是不久就會離開,並沒有特別之處。”說完又露出疑惑之色來:“那她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嗎?”
“沒有!”碧槐搖着頭。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目光落在山門處,因爲角度不對她看不清山下的路,心中卻是暗暗築起狐疑來,佟析玉怎麼突然普濟寺來的這麼勤快?
心裡轉過,這邊炙哥兒在下面蓮花池衝她揮着手:“娘,娘!”的喊着。
“算了吧,回去再說吧。”吸氣收回目光,和碧梧說着話又朝炙哥兒揮了揮手,目光又遠遠的朝西面的院子看了眼,心中嘆了口氣轉身沿着棧道下去,曲曲彎彎的又有些溼滑,析秋走的小心翼翼回頭去抓碧梧的手:“好像比我們上次來的時候似乎還陡峭了些……”
“嗯。”突然手被人握住,析秋一愣,就瞧見碧梧什麼時候不見了,而蕭四郎正站在她身後,牽着她的手,析秋笑着道:“四爺回來了,婁二爺走了?”
“嗯。回去了。”蕭四郎牽着很自然,也不管左右都有婆子丫頭守着:“剛剛去哪裡了?”
析秋身體便是一僵,有些心虛的咳嗽一聲,回道:“去和普寧師太說了話。”腦海中就掠過牀後蕭延亦的孤單落寞的身影,急忙摒棄了胡思亂想笑着道:“剛剛碰到八妹妹了。”
蕭四郎眉梢微挑:“哦?”應了一聲:“我上來時到是沒有瞧見她,已經走了?”
析秋應道:“是!”轉頭停了腳步又看蕭四郎:“沒有瞧見她下山嗎?”普寧寺山下山上兩個院子……從山下上來要從廟門進,不過蕭四郎沒有瞧見或許沒有注意吧。
蕭四郎隨意應了,析秋還要再問,這邊炙哥兒已經狗爬式的從下面往上爬:“娘,我來接你。”他以爲是析秋不敢下棧道,所以要上來接她。
“你慢點!”她一驚,幸好慶山和慶元還有敏哥兒已經跑了過來拉住了炙哥兒,析秋回頭對蕭四郎道:“四爺先下去吧,妾身慢慢走。”
蕭四郎目光頓了頓,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卻沒有鬆析秋的手,直到走到下面他才放開,炙哥兒已經撲了過來:“娘,您是不是害怕,這裡很高是不是?”
“是啊!娘很害怕。”說着牽着炙哥兒道:“看到什麼好玩的東西了?”
“我的銅錢沉下去了。”說着拖着析秋走到蓮花池邊上,指着下面道:“就是那一枚,就是那一枚!”滿滿一池子的銅錢,析秋哪裡能分辨出他指的是哪個,胡亂點着道:“你看,所有的銅錢都沉下去了!”
“娘,您也扔扔看。”炙哥兒拉着析秋,析秋笑着搖頭:“娘和你一樣都會沉下去的。”炙哥兒見析秋不肯扔,就轉頭去求父親:“爹,你來扔一顆看看。”
析秋失笑,怕影響蕭四郎在孩子們心目的形象,便制止炙哥兒:“別扔石子了,這周圍可是有許多玩的東西……”
這邊晟哥兒招手:“炙哥兒,快過來,這下面有條湖,還有人在裡面釣魚呢。”炙哥兒一聽釣魚,立刻鬆了析秋的手,跑去晟哥兒身邊……
析秋失笑,目光也落在山下院子前的湖裡,不期然的她就想到第一次見到蕭四郎情景,就對對蕭四郎道:“四爺可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裡嗎?”
蕭四郎眉梢微挑,回道:“不是在岳父的書房外?”
“不是。”她笑的很俏皮,蕭四郎露出疑惑來,他不記得什麼時候在哪裡見過她,若是見過他不該沒有印象纔是……
析秋見他猜不出來的樣子,便指着山門下,回道:“那一年春天,我和大太太來這裡,四爺和任三爺許多人一起在山腳下,當時山門關了……你和任三爺幾人在山門外等……任三爺還打了個小尼,四爺記得嗎?”
蕭四郎目光悠遠,彷彿在思考析秋說的是哪一天,耳邊聽析秋道:“你站在馬車外和大太太說話,妾身和四姐姐偷偷掀了車簾,就看到一身墨黑直綴的你……不過卻只見了一個側面。”
蕭四郎恍然想起來,笑着點頭道:“似乎是有那麼一次!”又看向析秋:“原來你在裡面?”頗有些後悔的意思。
析秋聽着他的語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又陪着幾個孩子玩了會兒,中午由普寧師太陪着一起吃了午飯,午飯時析秋沒有再見到蕭延亦,太夫人說是衙門有事他先回去了……析秋也未多想,因爲是太夫人生成,大家又吃了長壽麪,普寧師太陪着說了兩個時辰的經文,蕭四郎則陪着孩子們在山下抓了會兒,水裡還有些五彩的小石子……
蕭四郎和析秋一起在後山閒逛,滿山蔥蘢的綠色植被,析秋提着裙子一路跟着蕭四郎走着,兩人隨意聊着,不知不覺繞開了山門……忽然眼前就募地開朗起來……
之間約莫半畝地大小的山地上,種着木芙蓉,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彷彿紅毯一般一路延伸到盡頭……
析秋眼中露出驚豔來:“好美!”怎麼以前沒有發現這裡還有木芙蓉。
蕭四郎看着卻是擰了眉頭,指着樹根處道:“像是新移栽而來。”析秋聞言一愣,順着蕭四郎指着的視線去看,果然瞧見樹根之處的土是新的,她滿臉的訝異:“這麼多樹,都是新移栽來的?”
有些不敢置信。
蕭四郎眉頭擰的越發的緊!
------題外話------
估計很多錯別字。一會兒來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