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兩心不移

接下來因爲皇太后出殯的時辰已到,所以衆人也不敢耽擱,當下便命禮官開路起行,後宮嬪妃以及女眷當中,除卻子初和沈貴嬪因爲懷有身孕,所以特許乘坐肩輦出行之外,其餘的人,全部都步行在侍女的攙扶下,冒着風雪護送皇太后的靈柩前往十幾里路之外的皇陵落葬。

這一日的儀式,一直到傍晚暮色時分才結束。因着規矩,所有人等都已又累又餓,加上天氣嚴寒,午後風雪漸大,待回到宮中時,就連寧嬛都開始打起了噴嚏,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嘴脣上也泛起了白皮。

子初一看這陣勢有點不對,連忙將女兒攏過來,伸手一摸,卻是發覺寧嬛已經發燒了。

這回可把玉蘭宮的一衆宮人給忙了個人仰馬翻,事關今日後宮諸位主子們回來之後,大半的人都出現了感冒發燒感染風寒的症狀,因此太醫們早已忙的團團轉,就連太醫院那邊的藥房也是藥方堆積如山。待玉蘭宮的宮人趕去要請太醫的時候,那邊的人自然只有連連搖頭告罪,說是所有當值的太醫都去給主子們看病去了,其餘的幾位輪休的,如今也正在趕回宮中,若一會兒得了空,肯定過去玉蘭宮給小郡主診脈。

子初得了消息之後,便和君玉辰商量了一下,最後是巧伊大着膽子給寧嬛開了一劑化寒的方子,好在寧嬛雖然在孃胎裡受了些折騰,但這兩年調養的身體底子不錯,因此到了半夜時分,燒也就漸漸退了下去。子初和君玉辰一直守着孩子,直到摸着她的額頭不在發燙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此時夜已過半,風雪早停歇,玉蘭宮中,四下靜靜如水。子初安頓好寧嬛之後,這才拖着已經有些現形的身子站起來,君玉辰在旁攙扶着她,夫妻二人明明已經疲憊已極,卻是了無睡意。

“咱們去外面走走吧!”

看君玉辰滿腹心事的樣子,子初溫順的點點頭,道:“明日沐休,我陪你去母后的宮中給她上香。”

君玉辰點點頭,嗯了一聲,然後又道:“初初,如今我只有你和嬛兒了。你們一定要好好的,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子初有些意外的看了丈夫一眼,最後道:“當然,我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遠處夜空中的繁星璀璨如珠,一輪單薄新月清晰掛在正中,清涼如水的月華潑天灑下,沾染在樹影搖曳下的兩個人身上。

子初身上一襲煙青色雙層繁繡宮鍛披風,上面九連蔓枝藤紋乃銀線蹙花而織,迎着月光襯出一圈淺瑩瑩的光暈,將她那烏黑的及腰長髮氤氳籠罩其中,好似不可捕捉的雲霧般迷離。

“初初,其實,你有沒有設想過,如果當初我們沒有相遇,現在會是什麼樣?”

“你這麼問,其實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子初緩緩轉過頭來,正對着君玉辰那深邃猶如一潭池水的眼睛,“其實我最開始的時候,只是希望能夠早點擺脫宋府內院的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能夠自己出來過些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後來遇上了你,我才知道,原來人生當中,有個人值得你如此牽掛,因爲他的一言一行而歡喜哀愁,其實也是一種最大的幸福。”

“初初,我知道,一直以來,若非我的身份給你帶來的諸多煩惱,你如今的日子肯定會更加自在的。你果真如此想?”

“嗯,多年夫妻,難道我說的還有假?”子初微闔眼簾,仰身倚在的懷裡,輕聲道:“咱們不是早就說過麼,不離不棄……”

“初初……”君玉辰俯身輕輕的吻下去,無限貪戀那一絲絲微澀的鹹味,不願意浪費一點一滴,彷彿要把所有珍貴都收藏心底。懷中女子的身體輕軟如羽,稍微用力就將她橫抱起來,數十盞長明宮燈映照在內殿,周遭恍若白晝。

窗外月光依然清涼如水,檀木椒泥在夜風中散發出清幽香味,紗帳上鏤空刺繡銀線花紋瑩光閃爍,牀頭的赤金帳鉤在晃動中輕微作響。

子初在朦朧中醒來,因喉間乾渴便欲起身喚人,轉頭一看,卻見身側的丈夫不知何時已經起來,此刻正坐在榻上,睜着眼睛空洞迷茫的看着遠處。

這一驚可非小可,她連忙起身,卻被驚的回過神的君玉辰一把拉住,低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口渴?我去給你倒茶進來。”

“玉九,不用,我還是自己去吧……”

君玉辰這才留意到妻子眼底的詫異之色,他了然的一笑,俊美的容顏上有着一絲難言的痛楚之色。

“初初,別害怕,我沒事,我只是需要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子初伸手環抱住他的腰身,將自己的臉埋在君玉辰的懷中,良久,幽幽道:“玉九,你是不是心裡很苦?你要是難受的話,可以哭出來的。”

“是,我心裡是很苦,初初,畢竟去的那個人……她是生我養我的親生母親啊!”

君玉辰說着,眼角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他撫摸着子初的青絲,夫妻兩抱在一起,好久才哽咽道:“可是,我一定要替母后追查到幕後的兇手,否則,我誓不爲人!”

子初再度想起那枚說不清來龍去脈的龍隱佩,她猶豫了一會,才仰首問道:“玉九,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件事情,你打算如何處理?你……”。

她其實很想問,你真的相信君玉碸這個兄長嗎?畢竟他以前,可是對你都生出過殺意的。

但是這話她卻沒有問出口,因爲她知道,對於如今的君玉辰來說,一切話語,都可能會傷害到他本來就已經十分疲憊而且敏感的心靈。畢竟是喪母之痛,這等傷痛對於一向重情孝順的他來說,只怕不會有那麼快就能釋懷的。而且,納蘭太后還是死於他殺,不管這幕後兇手是誰,都足以讓一貫養尊處優的君玉辰寢食難安,甚至是五內俱焚了。

果然,聽得妻子如此發問,君玉辰似乎也明白子初心底的想法。凝視着她,心頭有些猶豫,許久後才輕聲道:“子初,你信不信我?”

“玉九你這說的什麼話?如果連你的都不信,我還能信誰?”

子初毫不猶豫地道,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這樣問。

“如果信我的話,子初,這件事你不要管,交給我來處理好不好?我知道你和赫連府的關係交好,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大表哥出事。但是,我也有我的一點盤算,暫時,我還不想讓任何人插手這件事,我在等合適的機會。不過我答應你,赫連府諸人只要不是兇手,就一定不會有事!”

君玉辰猶豫許久,還是坦然道。

雖然他很想隱瞞這件事,但是將來事發,以子初的聰明,和對他的瞭解,肯定能夠猜出些情由。

赫連府畢竟是子初重視的親人,他不想因爲這個,和子初有了裂縫。若是這樣一來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凝視着君玉辰的眼睛,許久,子初點點頭,道:“好。”

君玉辰微微鬆了口氣。

“玉九……”子初有些不好意思地攔住他的脖子,軟語道,“我知道,你這段時間給母后守孝已經很忙很累了,還要應付宋石安他們的算計,又要顧及我,結果我還給你出難題…。”

她能夠感覺得出來,玉九原本不想理會這件事的,因爲對於他來說,追查真兇纔是最最要緊的事情。赫連府於他,是妻子孃家的親戚,但如今赫連舅父已死,大表哥牽涉進謀殺兇案當中,吉凶未卜。若不是是因爲她和大表哥的關係的話,君玉辰肯定不會願意插手,而且,大表哥如今罪證確鑿,刑部那邊幾乎可以定論了。

想要逆轉這件事,並沒有那麼容易,這點她很清楚。

君玉辰見狀有些寵溺的對妻子微笑了:“我喜歡你給我出難題,不然,怎麼彰顯得出我這個丈夫的重要性。”

雖然說現在那幕後兇手暫時沒什麼動作了,但無論他還是子初,抑或君玉碸,都不可能真的放心,還是要時時刻刻提防着他們出幺蛾子。

這種神經緊繃的生活,原本子初是可以避開的,是他將她捲了進來,所以,他總是力所能及的,想要爲子初多處理掉一些麻煩,讓她少操些心,讓她能夠更加安逸一點…。

“這麼說,我以後應該要天天給你出點難題才行了?”宋子初眨着眼睛道。

君玉辰溫柔地笑着:“隨時歡迎……”

說着,在子初額頭輕輕一吻,低聲喃喃道,“子初,我知道這個皇宮不是好地方,有太多勾心鬥角,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不過,你放心,這一切就快要結束了,等到我查清了真相,告慰了母后的在天之靈只會,我們就能般出皇宮回去雲州,回去那屬於我們自己的府邸,以後還能夠到封地四處去。到時候,我會對你很好很好,把所有你想要的都給你,讓你成爲天底下所有女子都羨慕的對象!”

這個承諾,也就是他們最開始定情時,他曾經許諾給子初的美好前景。

但後來,因爲君玉碸從中橫刀奪愛,納蘭太后不贊同他們的婚事,子初被迫進入東宮,後來中間還出了許許多多的變故,所有的承諾便成爲了鏡花水月。

直到兩年前,他們在京城舉行了婚禮,子初名正言順的成爲了他的王妃,在雲州王府內,他們纔算過了兩年和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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