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編者”後面“高振東”幾個字,大漠的同志們面面相覷,這一位居然對這東西都有深入研究?
能有資格看到這套材料的,自然就有資格看到它的作者到底是誰,知道了作者,萬一有想討論的內容的話,還能直接找得到目標。
“設計的任務、要求、過程闡述得很清楚啊……”對於真正的大牛來說,具體的技術細節先放一邊,他們最感興趣的是這些提綱挈領的東西。
送過來的資料也只有一套,幾位同志腦袋湊到一堆,一起翻看着。
“嗯,很科學,很合理,很全面,把固發設計的主要限制條件、設計指標、設計參量,都概括得很到位,並且把相互之間的關係和影響、順序,也用這一張圖就展示得明明白白。這位不僅僅是技術好,而且在管理方面很有一套啊。”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經常在翻的那本項目管理體系的書,你就沒看看作者是誰?”另外一位同志笑道。
“啊!!!對對對,就是他!就是他!主要是跨度有點大,一時之間實在是沒法聯繫起來。”
“他什麼時候跨度不大了?呵呵。”
兩人正在邊看邊討論,旁邊一位同志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堅定的擡起頭,嘴裡就一句話。
“推倒重來!推倒重來!”
旁邊幾位同志大驚:“你別嚇我們,這都眼看一半快過去了……”
“必須重來!我的意思不是說以前的全部作廢,我的意思是,按照高委員在總體設計裡的方法、過程和各要素,把我們當前的工作重新理一遍。除了設計方法要用上之外,其他要素以前考慮到了的,就繼續,以前沒考慮到的,把這部分內容增加進去,完善我們的設計方案和思路,以前考慮到了同時和這套東西不太符合,經過驗證的確有問題的,我們儘早改。”
相比這套資料上成體系的總體設計手法和思路,現有的固發的確是有點“車到山前必有路”的意思,這種辦法在條件、理論有限的情況下,倒也不失爲一種好辦法。
但是現在這不是有新的工具和武器到手了嘛。
對於搞火箭發動機的同志來說,這就是工具,這就是武器。
“嗯,嚇我一跳,你這個思路不錯。這樣一來,就直接將我們的工作用科學的方法管起來,有科學的理論指導起來,基礎就紮實多了。”
“還別說,以前我頗覺得很多東西有點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現在和這上面有些內容一對照,嘿,還真有那麼點開竅了。”
“你以爲啊,高委員能正式成套提交給防工委,而防工委又管理這麼嚴格的東西,能簡單得了?你就偷着樂吧,通知上可是說了,其他單位的同志,可沒我們的條件,想看一眼都得跑到防工委檔案室去蹲着。”
他們都笑了起來,大漠的同志只是欣喜於自己的研究條件比別人優越,卻毫不在意他們的生活環境比同志們惡劣十倍百倍。
“嗯,這個我先看看,後面的細節設計部分,對我這裡的工作很有幫助。”
“那不行,對你有幫助對我就沒幫助了?我那一塊甚至是空白,如今好不容易有參考資料了,你讓我先琢磨琢磨……”
“扯淡,讓我抓發動機總體的先看,不是要重新整理一遍嘛,我不看整理個屁!”
“我先……”
“我先……”
“我……”
——
大漠這頭因爲這東西吵得快上演全武行的事情,高振東自然一無所知,反倒是院子裡吵架,他看得津津有味。
下午,高振東帶着一點輕鬆的心情下班,這份輕鬆,正是來自於他剛拿出去的那套《如何設計固體火箭發動機》。
其實對於高振東來說,這麼有分量的一份東西被他攥在手裡,他心裡也是有一分緊迫感的。
老是拿不出去,發揮不了作用,豈不是白瞎了?他自己也急。
而當他終於讓這套材料發揮起作用的時候,他的那一分緊迫自然也就放了下來,心情有了幾分輕鬆。
他帶着愉快的心情,走進前院,還沒開門呢,就聽見後院在吵架。
甚至高振東離着老遠都能聽出來,是許大茂兩口子。
主要是許大茂的聲音和情緒,一直沒有變過,太有特色了。
反倒是龐水仙,如今和許大茂吵起架來,不像她以前撒潑打滾一哭二鬧的路數,沉穩有條理得多。
高振東連忙敲了敲自家門:“曉娥,走,後院兒看熱鬧去!”
婁曉娥打開門,兩口子一人抱着個孩子,就往後院走去。路上還匯合了傻柱兩口子,這兩口子今天都輪休,不知道憋屋裡幹啥呢,聽見響動也一起走了出來。
“曉娥,高總工,喲,這閨女太水靈了,來,秦姨抱抱……”
“振東,才下班兒呢?我菜都弄好了,一會兒上我那兒整點兒?”
兩家人一邊扯閒篇,一邊來到後院。
人不少,看見高振東進來,裡面的人更是提高了警惕。
他們對高振東這級別的人居然會樂呵呵的來看這個有些不解,不過委裡的叮囑他們記得很清楚,“振東同志要做什麼,你別管,你們唯一的任務,就是確保安全”。
不過高振東啥都沒準備摻合,只是樂呵呵的抱着閨女,單純的當吃瓜羣衆,堅決打醬油。
今天心情難得,看戲不好麼。
聽起來,這兩口子吵架的理由是挺那啥的,要是換個男的,不但絕對吵不起來,反倒應該會高高興興的,不過許大茂嘛,就還真不好說。
此時許大茂正指着龐水仙,破口大罵:“你個臭婆娘,一天天的正事不做,就看這些沒用的書!我告訴你,你就算是認識幾個字兒,你也還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東西!”
他現在也只敢罵人,動手那是沒膽量的,特別是龐水仙做的事情,從大政方針來說一點兒錯處沒有。
還別說,許大茂當年放電影的那點積澱還在,類似“四體不勤”這種話,還記得挺牢。
龐水仙反倒沒有他那麼歇斯底里,沉穩得多:“怎麼?新社會了,還不讓我們舊社會的婦女學習了?難怪你文宣處的工作被擼了,就你這覺悟,擼得一點兒不冤!”
文宣處的電影放映員被擼了這事兒,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是對許大茂來說,絕對是心裡扎得最深的那根刺。
雖然心裡暴跳如雷,但是周圍一圈惹不起的大神在看熱鬧,許大茂甚至連污言穢語都只敢有限制的輸出。
“龐水仙,你看看你都學的是什麼東西!怎麼?你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當醫生是吧?我告訴你,就你……就你的這點兒本事,你一輩子也別想!”
龐水仙是個什麼來頭,事到如今要說許大茂心裡沒點兒逼數,那肯定不可能,情急之下,差點就漏了底。幸虧他心裡還有一絲理智,知道這事兒爆出來,最擡不起頭的絕對不是龐水仙,硬生生的把話頭給扭了回來。
否則旁的不說,就旁邊一臉幸災樂禍笑着的傻柱,就能把他臊得擡不起頭。
其實這個他還真想多了,傻柱如今天天想的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只要他自己不主動跳臉,傻柱對他其實沒什麼興趣。
倒是他的話,讓婁曉娥想起了什麼。
“對,我想起來了,龐大姐的確是拿着《基層醫生簡明手冊》,問過我裡面的內容來着,看樣子,那本書買了有點時日了。我還以爲她是哪兒撿來的書,用來學習生字的,聽這許大茂的意思,還真是想學裡面的東西啊。”
婁曉娥小聲的對高振東道。
高振東笑了起來,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聽見許大茂的話,龐水仙反倒是落落大方:“鄰居們評評理,大家都知道,我在街道福利院有份零活兒。我龐水仙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但是我至少知道拿了錢,就得對得起那份工資!是,我是不認字,但我在學,他許大茂說得也沒錯,我就算再努力,那本《簡明基層醫生手冊》上的東西我也學不完。我就一個想法,能學多少算多少,福利院的老老少少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問診開藥我不敢,但是至少我能照顧得好點兒,不犯那些病裡的忌諱,這難道就成癩蛤蟆了?”
這番話不短,等她說完,鄰居們都陷入了沉默。
這個沉默不是因爲尷尬或者是什麼,而是有些驚訝,這女的看起來和剛進院子的時節,變化還真有點大。
傻柱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說得好,我們支持你!”
“啪!”背上捱了秦懷茹一巴掌。
把高振東兩口子看得直樂,就特麼你話多。
在一旁的易中海眼看着人越來越多,再這麼吵也不是個事兒,開口問道:“許大茂,你就算再看不慣你媳婦兒學……學知識,也不至於就吵起來吧?你發什麼瘋?”
還別說,學知識和龐水仙放到一塊,易中海自己都覺得挺不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