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澈在聽到喬依然叫“雅瀾姐”的時候,他心裡“咯噔”了一下。
昨晚在拳館裡,她說她知道高雅瀾跟他之間的關係,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按照那她醋罈子的個性,不跟他鬧個天翻地覆至少也要不高興個好一陣子吧,看樣子她還是不知道。
那究竟她知道些什麼,是誰跟她說過什麼嗎?
“這麼巧,我爸爸就在這家醫院呢,那晚點我過去找你們,看看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好,那就再電話聯絡吧。”喬依然滿意地掛上了電話,又扭頭對顧澈說,“我行程太滿了,沒空陪你,你該幹嘛幹嘛去。”
真是個小孩子氣的女人。
顧澈直接俯身在她油膩的粉脣上親了一口,“大忙人。”
“可不是嗎,想約我,我還得看看我的日程表。”喬依然順着杆子往上爬着,她又眨巴着眼說,“眼睛還紅腫嗎?”
“不腫了。”顧澈低着頭,認真地捧着她的臉,又用兩個手指把她嘴角往上拉了拉,“多笑笑,還是以前傻乎乎的喬依然。”
本來這種被深情凝望的時刻,再配上點好聽的情話,那就是人間美事了,可是她的老公顧澈卻說了這麼讓人生氣的話。
“就沒見過你這樣以自己老婆傻爲光榮的男人。”喬依然沒好氣地歪着頭對着他的手就是一口,“咬死你這個壞心思的男人。”
只見顧澈拿起紙巾先給她把油膩膩沾滿口水的嘴擦乾淨之後,又意味深長說了一句,“換個地方咬我,我會更興奮。”
被咬還興奮?
喬依然不解了,她自言自語着,“你是不是總說我傻,倒是你自己變傻了?咬你,你不是應該嫌棄我髒,生氣嗎?”
某個偷笑着的男人,眯了眯眼,在她耳邊,用着低沉磁性蠱惑的聲音說了一句,惹得喬依然半晌只紅着臉說不出話來了。
在不要臉的比賽裡,她永遠都是輸給顧澈的,她不比了。
她實在是不想跟他再說話了,臭男人,思想太不健康了,一直到顧澈送她去她爸爸的病房,她爸爸看她彆扭的樣子問,“依然又跟阿澈鬧彆扭了?”
“沒有,絕對沒有,我跟阿澈相親相愛的,怎麼可能鬧彆扭。”喬依然笑呵呵說着,隨即就轉頭給顧澈整理着領帶,“阿澈,你好好工作,晚上早點回來哦。”
“好。”顧澈只覺得喉嚨發緊,看着他小妻子正開心地再次勒緊他的領帶,他皺了皺眉頭就握住了那造次的手,他薄脣在她額頭上方停留,用着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說着,“年紀輕輕就想當寡婦了。”
隨後,他看着病牀的喬志遠,很自然地說着,“岳父有什麼要求儘管跟依然說,我先去上班了。”
“去吧,去吧,依然你送送阿澈。”喬志遠催促着自己女兒。
“阿澈,拜拜,我送你。”喬依然很是乖巧地把顧澈往外送着,但只到到了病房門口,顧澈就讓她回去了,還又用手指在她嘴角拉大了微笑的弧度。
喬依然又嘟起嘴準備咬他,但想起他說的那些話,又把嘴抿得緊緊的,含糊不清說着,“知道了。”
“爸爸,您吃蘋果嗎?”喬依然隨手就拿起一個蘋果削了起來,她這次也想挑戰賴柏海那削蘋果不斷皮的手藝。
喬志遠望了望在陪護牀上睡的口水直流的柳正榮,“削一個吧,免得你媽媽待會睡醒肚子餓了沒東西吃。”
“您就不能多爲您自己着想嗎?”喬依然帶着憤怒的眼神瞥了一眼正在打鼾的柳正榮,自從她得知她不是喬志遠的親生女兒之後,她就越看柳正榮就越不順眼了,削到一半的蘋果也不削了,直接咬了一口,“這蘋果不好吃”,就丟進了垃圾桶。
“依然。”喬志遠想着大女兒八成還在跟她媽媽生氣,就勸慰着,“你媽媽那人就是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她也後悔打了你。”
“我們不說她了,爸爸您想看什麼節目,我給您調。”說着話的喬依然就把電視機打開了。
喬志遠搖了搖頭,從喬依然手裡拿過遙控器,“依然,你也去忙你的,別成天守在醫院了,醫生說我再住幾天院就可以出院了。”
這個看似溫柔的大女兒,骨子裡的倔勁是不容小覷的,他深知這個大女兒是在在意他才能自己妻子起矛盾的,不想着辦法緩和,他心裡始終不踏實。
可看着勢頭,這兩母女之間的矛盾一時半會又難得解開,柳正榮又在陪護牀上半夢半醒呢喃着,”吵死了,還讓不讓睡覺了。”
“太陽都曬屁股了,照顧病人的人怎麼也好意思還在睡覺。”喬依然生怕柳正榮聽不見,起身打算走過去的時候被喬志遠拉住了。
現在不是改勸的最佳時刻,喬志遠覺得這時候最好把兩母女分開比較好,“依然,你只要有空來看看爸爸就好了,這裡有護工,你也不用太擔心我了。”
“你每天這樣在醫院,爸爸很自責,這次車禍又是讓阿澈花了不少錢,又耽誤了你不少時間。”
感慨萬千的喬志遠自責不已的樣子讓喬依然心裡格外不舒服,她爸爸爲什麼時時刻刻都是在爲別人着想,他如果要知道了他當寶貝一樣呵護的老婆背叛了他,他還幫人養了那麼大一個女兒,他該有多傷心。
喬依然只覺得心裡堵得慌,胸口像是被什麼給牢牢堵住了。
護工這時候幫喬志遠剛打來了一壺開水,護工正要出去的時候,喬志遠朝她招了招手,小聲說着,“幫我太太蓋一下被子,她有肩周炎,她肩膀不能不着涼的。”
“好。”和善的護工微笑着答應着,又小聲對喬依然說,“顧太太,你爸爸好體貼的,是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謝謝,可惜有人不懂得珍惜。”喬依然倒是直言不諱,反倒讓護工有點難堪了,護工並不知道喬依然和其媽媽前幾天吵架打架的事情。
喬依然注意到了她爸爸臉色不佳,“爸,你放心,我不會再跟她吵架的。”雖然她看到柳正榮就恨不得把她拎起來狠狠揍一頓。
可是她不能讓她爸爸爲難,讓她爸爸不高興,更不能讓她爸爸看出什麼異樣來。
“依然,你最近情緒很不對勁,是不是跟阿澈吵架了,還是太擔心我了,醫生都說我沒事了。”喬志遠朝喬依然招手,他總覺得大女兒有點怪怪的感覺,又說不上是哪裡,“看樣子還是待在醫院把你給悶壞了,都怪我沒用。有什麼事,你跟爸爸說說,別一個人扛着。”
可是女婿走的時候還跟大女兒甜甜蜜蜜的,想不通,他實在是想不通了。
“爸爸,我跟阿澈很好啦。我也沒有悶壞,我待會還約了朋友在這家醫院做義工呢?”喬依然生怕被她爸爸看出她哭紅過的眼睛,就不敢走過去。
雖然早上顧澈幫她敷過眼睛,可是她還是覺得如果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她哭過的。
“是嗎?”喬志遠將信將疑問着。
“是啊,我過來就是爲了告訴您,我今天要去做義工,就不能陪您吃飯了,我晚點再來啊。”喬依然指了指牆壁上的時間,“我可能要過去了。”
生怕她爸爸懷疑她,她馬上掏出手機給高雅瀾打了過去,“雅瀾姐,你在哪啊,我馬上就可以過去了。”
“哦,好,在住院部的大堂啊,我馬上到。”
才掛上電話,喬志遠看她的神情就安詳了一點,“快去吧,我這裡有護工又有你媽媽,不用擔心。”
第315 藍色和藍色多腦海
高雅瀾在電話裡跟喬依然說在住院部的一樓碰面,可是喬依然下樓了卻沒看見她和其他義工。
以爲是她自己早到了的喬依然,就在住院部一樓的休息椅坐着等高雅瀾。
住院部一樓大廳裡迴響着輕柔的鋼琴曲,細細一聽是跳躍歡快的《藍色多瑙河》,輕緩的旋律聽着聽着就讓喬依然覺得整個人繃緊的狀態得到了舒緩。
這一刻,美妙的音樂讓她暫時不去想柳正榮出軌的時候,喬志遠不是她親生爸爸的事情。她想起了以前在幼兒園的時候,每次鋼琴老師彈這首曲子的時候,小朋友就會歡快地跳着舞。
“現在住院可真舒服,還有免費的音樂會聽。”
“要不,咱們同病房的哥幾個再多住上一段日子。”
“哈哈,我看行。”
幾個頭髮花白的病友從病房裡出來,路過了喬依然。
喬依然跟着他們朝着圍着人羣的大廳中央,就聽到了一個右胳膊打着石膏的中年阿姨感嘆着,“不錯,真好聽,感覺聽到這麼動聽的音樂,我都快忘記胳膊上的疼痛了。”
她暗自表示贊同點了點頭,在場的人大多數都是穿着白灰條紋的病號服,他們都注視着大廳正中央彈着鋼琴的人,她也好奇地望了望正在彈鋼琴的人,是個白白淨淨的小夥子,脣紅齒白的,一看就是一個清秀少年。
鋼琴琴架上躺着一個半開的小提琴盒子,有一個穿着藍色衣服的身影正從小提琴盒子裡往外拿着小提琴。
藍色?
雖然沒看到這個女人的臉,但是從她背影來看,喬依然就能感受到她是個氣質不俗的女人。
她不會就是高雅瀾吧,因爲在她認識的人裡,就只有高雅瀾把藍色穿得是無可挑剔的優雅。
驀地,那抹藍色身影轉過身,喬依然興奮地發現這個女人就是高雅瀾,她雀躍地揮了揮手跟高雅瀾打着招呼,這時候的高雅瀾正歪着頭拉着小提琴,沒看到她。
“嘿,雅瀾姐。”喬依然激動地再次揮了揮手,她還以爲高雅瀾沒來呢,原來都已經忙活上了,她有點不知道她今天來做義工可以幫上什麼忙。
她對音樂只處在覺得好聽與不好聽的水平,她還是挺欣賞與羨慕會彈樂器的人。
高雅瀾還是沒看見她,但喬依然已經引起身邊人的側目了,便不好意思地把胳膊收了回來,垂在身體兩側,靜靜聽着鋼琴與小提琴的合奏這首《藍色多瑙河》。
“恩,這第二段加入了小提琴的伴奏,使整個氣氛更加的充滿喜悅,這種活潑輕快的節奏讓人忍不住都喜上眉梢了,彷彿親眼所見暢流不息的多瑙河。”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者評價着。
在他身邊的病友們也連連點頭,其中一個禿頂大肚子中年男人說,“對對,就是這種感覺。還是黃教授有知識,懂文化,我們只知道好聽,壓根就表達不出來這種感覺。”
那位被稱之爲黃教授的人,喬依然也好奇望了過去,發現他雖然說的話是在評價高雅瀾他們,可是他臉上的表情一點都不是滿意的神色,而是有點不高興甚至還帶着點蘊怒。
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那個黃教授,又看了看在正在表演的高雅瀾和彈鋼琴的小夥子,正在表演的兩位並沒有什麼異常,也不像是犯了什麼錯誤一樣,那這個黃教授又有什麼不高興的。
悠揚的旋律結束後,喬依然也跟着人羣一起拍着掌表示欣賞與感激,她餘光忍不住看了看那個黃教授,他雖然也在拍掌,但是遠遠不如其他人那邊感情熱烈,像是出於禮貌的拍掌。
待掌聲逐漸變小之後,那位黃教授依舊還在鼓掌,他的輪椅是在人羣中的第一排,他很輕易得滑動着輪椅到了鋼琴旁,語氣嚴肅,“會彈《春江花月夜》嗎?”
彈鋼琴的小夥子,臉色一沉,有些尷尬地說着,“會是會點,我曲譜裡好像沒有這首曲子。”
“那你還會其他的中國名曲嗎?”黃教授不友善地擡頭看着眼前這位白淨的小夥子。
小夥子尷尬地看了看高雅瀾,對着她攤了攤手,高雅瀾淡淡一笑,“韓軒,放輕鬆點。”
她轉而慢慢朝着黃教授走了過去,彎腰對着黃教授說,“我們鋼琴師韓軒不會彈《春江花月夜》,要不他今天回去練習練習,下次再彈給您聽。您還有別的想聽的曲子嗎?”
“哼!”黃教授從鼻腔裡冷嗤了一聲,高雅瀾還是維持着得體的笑容,喬依然也慢慢從人縫裡往前擠到了最前面那排。
她覺得這個黃教授倒是想學校裡面的教導主任,莫名就有一種想訓人的氣勢,這不黃教授又蠕動起了脣角,他盯着面容不自在的韓軒,又中氣十足地問,“《梁祝》會彈嗎?”
“我,我,我……”韓軒尷尬地不知道要如何接腔,只是搖了搖頭來表示他不會,黃教授把輪椅固定在地上了,雙手合十的手拍了拍輪椅的扶手,立即大廳裡就回響起了,“哐哐哐”的聲音,“你都會彈些什麼曲子?”
韓軒看起來差不多也就十**歲的樣子,原本朝氣蓬勃的臉上此刻是愁雲滿天,“就,就是,就是一些常見的,世界,世界名曲。”
他惴惴不安地望着黃教授,又怕再次說錯話被教訓,立馬又補充着,“我對國內的曲子不太熟。”
這時候黃教授凝着他的眼神又深沉了幾分。
喬依然替彈鋼琴的小夥子暗自抹了把冷汗,她以爲顧澈的脾氣就已經算很差勁了,沒想到還有比他更差勁的人存在,而且這個黃教授有點不講道理,她老公對她發貨或是有脾氣的時候,都是事出有因的。
而這個黃教授就因爲人家不會彈他喜歡的曲子就發火,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雖然鋼琴是從國外傳到我們國內的,但我們是黃皮膚的中國人,你連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精華音樂都不會,啊?”黃教授頗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痛心狀況。
黃教授把鼻樑上的老花鏡給摘了下來,他指了指那大廳中央被閒置的古箏,“我們名族一代代傳下來的樂器也沒多少人願意去學去彈了,我在這醫院住了大半年,彈鋼琴拉小提琴甚至跳街舞的義工我也見過不少了,唯獨古箏、琵琶、二胡這些中國樂器沒有人來演奏。”
說着這番話的黃教授頗有一些感傷,他左手捂着心臟的部位,腦袋往後看着病友們說,“我教了一輩子的西方音樂,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向我的學生介紹過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美妙音樂。”
“西方的音樂有全世界來傳承,而我們的音樂,我們國人都不學習傳承,就只會在我們手裡把老祖宗的精華斷掉了。”
“黃教授說的對,我家小孩子壓根就不聽國內的音樂,成天嘰裡呱啦聽一些什麼韓國日本英文歌之類的,連中文歌都很少聽,更別提這種古代經典名曲了。”
“這樣一說來,還真是,這社會雖然是越來越發達了,可傳統文化卻越來越稀疏了。”
“我們年輕那會單位裡面表演節目,那些《梁祝》啊,《高山流水》啊,反正是絕對會表演的,那可是享譽國內外的經典名曲啊,爲什麼現在年輕人就不會了啊。”
黃教授長嘆一口氣,“就是這樣越到了年輕一代,越沒有人肯學習這些中國經典作品了。現在的學生壓根就沒心思去學習中國的經典作品了,連聽的人都變少了,其實我們的經典作品哪裡比那些什麼《藍色多瑙河》《舒伯特小夜曲》差勁呢?可惜啊,這是可惜啊。”
“哎,仔細想想是挺可惜的,好歹我們中華名族五千年的歷史文化沉澱啊,得不到傳承,真是太可惜了。”
這個大廳裡的人包括喬依然都覺得現狀就是大家都忽略了我們民族的優秀音樂,年輕人是有義務來承擔這個責任的,喬依然更加同情這個彈鋼琴的小夥子了,在場的其他人看着彈鋼琴的小夥子早已由剛纔的讚許變成了不滿了。
而高雅瀾的臉色也有些發青了,畢竟這次活動是由她主辦的,沒有幫助到人還把現場氣氛弄得這麼僵了。
驀地,那角落處的古箏,響起了≤梁祝≥的舒緩優美的前奏,高雅瀾鬆了一口氣,她自己坐在了鋼琴前,有些爲難地彈了起來,聽着那不熟練的鋼琴聲,喬依然立馬用手機搜出了《梁祝》的鋼琴曲譜放在了鋼琴上。
%22謝謝。”高雅瀾如似珍寶的把喬依然的手機挪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