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等恭喜皇貴妃娘娘晉封之喜。”宮嬪們身着吉服,恭順而喜悅的齊齊朝皇貴妃參拜行禮。如玥也站在人羣,隨着大家,動作一致的拜下去。
睿澄着花枝招展的宮嬪們,腦子裡不禁想起才入宮那會兒,自己站在人前向皇后行禮的情景。一晃,物是人非,什麼就都變了。只是這變,來得太遲了。
打進王府的時候,她就盼着這一天,那時候還好雖然只是側福晉。可總算有嘉親王的疼愛。而如今總算是如願了,恩愛全無,成爲皇貴妃卻不能再和皇上恩愛纏綿了。
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問着自己,究竟這樣會不會後悔?睿澄只覺得腦子裡一團亂麻似的,理不清也不透,索性就這樣吧!自古皇帝的恩情都不會長久,反而不如握在手裡的權利實際。這麼想着,她的心好受了些。眉眼間隱隱透着笑意:“各位妹妹有心了,都起來吧!”
一身明黃色的吉服,銀絲線繡得滿是雲紋的圖案,又以金絲線勾了邊,很是費功夫的繡法更爲這件吉服添了幾分金貴。
穿在睿澄身上更顯適宜。她柔和的笑着,櫻脣舒展:“冊封大典尚未舉行,本宮還不是皇貴妃,怎當得起衆位妹妹行這樣的大禮呢!”
在場衆位妃嬪當,就數誠妃跟在皇上身邊最久,除去皇妃,也唯有李貴人年齡稍長些。其餘的宮嬪一水的細嫩水滑,個個猶如春花般絢麗。睿澄越越覺得煩悶,縮在寬大衣袖裡的手心兒,也汗溼了。
誠妃喜笑顏開,兀自開口:“皇貴妃說笑了,既是太上皇親下的敕旨,又得了皇上的首肯,怎會不作數呢!冊封典禮不過是個形式罷了,您已經繼位宮了,就是後宮名副其實的主子了。想必在場的姐妹都已心有數。”
睿澄淡漠一笑,明知道誠妃說的不是好聽的話,卻也不得不受用。這些天,她自己也想得很清楚了。先皇后喜塔臘氏,即便再不得皇上的愛重,也是皇帝極爲尊重的皇后。
而自己,雖然曾幾何時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可世易時移,往事不堪回首。倘若當真不能再得到皇上半點的愛重,哪怕如先皇后一般得些尊重也是好的。
總不能成爲皇上厭棄的女子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皇上有了寵愛的妃嬪,那便是說,早晚有一天,她的後位都會保不住。而且,皇上若是因着她的關係,遷怒了三阿哥,那綿愷的皇位……
睿澄頭破發麻,不敢再往深裡想下去。
“怎麼不見春貴人,平日裡春貴人可總是喜歡往皇貴妃的景仁宮湊呢!”李貴人的話,打斷了睿澄的思緒。
環視了衆妃嬪後,誠妃也是詫異:“倒是奇怪本宮也沒聽御醫院來報病。怎的春貴人竟沒有來?皇貴妃可知因由?”
睿澄寧和而笑,似根本不介意一般:“本宮本就還未冊封。何況請安之禮是對太上皇、皇上、皇后必不可免的禮數。本宮身爲貴妃,不見得日日都要衆位妹妹來問安。即便春貴人今日不來,也算不得什麼奇怪之事。”
“呵,皇貴妃真是寬慈爲懷啊。”誠妃掩住口鼻,生生一笑。“臣妾記得,皇上曾多次提及先皇后柔惠有婦德。若是皇上聽見了皇貴妃今日的言談,必然要讚譽您效仿先皇后慈惠,實在難得呢!”
誠妃的話在睿澄聽來,完全可以歸納爲八個字:西子捧心,東施效顰。
無非就是揶揄自己不過是皇貴妃的身份,繼位宮而已。心裡堵得慌,面上卻又不能發作。睿澄只覺得脊樑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順着身子溜滑的往下淌,很是難受。臉上的笑意更是濃稠,綿音之包涵了惋惜之情:“先皇后慈惠,若能秉承先皇后的遺志,和睦六宮,也總歸是好事。”
“可不就是呢!”誠妃笑意盎然,緩緩坐下。“各位妹妹也都坐呀,咱們就嚮往常對着皇后娘娘那樣,也好好陪着皇貴妃敘敘話。眼瞅着皇上就要出宮去熱河了不是,咱們也得早早適應閒暇無趣的時光。總歸在皇貴妃這裡能尋點寄託。”
李貴人笑意漸漸淡了些,卻依然保持着得體與懇切:“誠妃娘娘說的極是,後宮的姐妹們能日日相聚在景仁宮也是咱們的福氣。可六宮之事細瑣累心,只怕皇貴妃娘娘要頗費心力呢!咱們怎麼好再多做叨擾,令娘娘煩擾?”
睿澄含着笑,輕輕示意近身的宮婢紫敏呈上糕點:“先皇后身子骨素來孱弱,打從先後誕育皇子公主,就更是不濟了。這些年來,本宮跟在先皇后身側,邊學邊做,從府裡的事兒到宮裡的事兒,倒也做的得心應手。
何況,在座的各位姐姐妹妹們,如能上下一心無分彼此,六宮和睦到底也出不了什麼大亂子。如貴人,你說是不是?”
睿澄話頭直接衝着如玥去了,難免在場的妃嬪們心裡狐疑。很自然的聯想到日前誠妃宮掌事姑姑娉兒的死因。
稍微伶俐些的妃嬪緊着打量誠妃的神色,多少想從她那裡得到些認同。
只是誠妃沉穩,笑容依舊,並沒有半點不悅或者怨懟。
於是乎,衆人心裡也犯了嘀咕。莫不是此事當真與如貴人有關。否則皇上怎麼會下了旨意,草草了結了此事。這樣的不了了之,很明顯意在維護旁人……
“皇貴妃娘娘說的正是。”如玥心坦然,遂不慌不忙的施禮。復又開口道:“臣妾雖然入宮較晚,也這近一年的光景,也跟在皇后娘娘、皇貴妃娘娘以及諸位姐姐身側學了不少東西。既然是得多了,學得也多了,自然懂得言行得體,不扭拗宮的規矩。又怎麼會惹出什麼亂子來。”言罷,如玥甜美一笑,沁人心脾。
“那就好。若是人人都如妹妹你這般聰慧,一點即透本宮就省心了。自然,本宮省心也不是最要緊的事兒。後宮和睦,能爲皇上綿延後嗣。也減輕皇上的憂慮,這纔是頂要緊的事兒。”貴妃的眸光依然溫潤,內心裡騰昇起的厭惡卻是鋪天蓋地而來,襲捲了自己整顆心。
必然要在鈕鈷祿如玥羽翼豐滿之前將她除去。睿澄在心裡暗暗發願。
如玥總覺得,自己若是很厭惡一個人,那對方也一樣會如此。以至於她每每到皇貴妃心裡有多少厭棄,就知曉對方一樣有多嫌惡自己。
“臣妾等謹記皇貴妃娘娘的教誨,必定克盡己責,爲和睦後宮綿延子嗣計。”妃嬪們再次行了大禮。睿澄臉上的笑意也隨之舒展開來,就連鬢邊一左一右垂着的珍珠流蘇也染上了美人臉上喜悅的光華。
“臣妾請安來遲,還請皇貴妃娘娘恕罪。”春貴人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
“哦?春貴人來了。”睿澄不動聲色的笑着,可心裡卻覺得這個春貴人與往常多有不同。細之下,眉目間添了好些掩蓋不住的得意。
有什麼事兒會忽然讓一個並不得寵的妃嬪這般得意呢?
睿澄的目光不自覺的滑落至春貴人的腹部,心裡驟然一驚。莫不是……
“臣妾給皇貴妃娘娘道喜,賀娘娘繼位宮,冊封爲皇貴妃之喜。”春貴人又是一拜。誠妃似乎也出了什麼端倪,刻意問道:“賀喜倒是不錯,可人人都是挾了好禮前來,怎麼春貴人非但遲來,竟還是空着手呢?平日裡對皇貴妃娘娘妹妹可是尊重的很,今日怎能這般不懂事呢?倒叫人奇怪。”
春貴人徑自往前走了幾步,正停在如玥身側。
不知道是不是如玥多了心,這個春貴人好似故意貼近了自己一樣。
“誠妃娘娘有所不知,臣妾並非對皇貴妃娘娘不敬才遲來。而是有事情耽擱了。臣妾也並非空手前來,這禮麻,就在臣妾腹。”春貴人最後這句話,簡直是對着如玥的耳朵徒然提高了音量。邊說着,雙手還輕輕來回在腹部撫摸。
如玥只覺得耳膜都要被她刺穿了,緊着離春貴人遠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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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本宮倒是聽不懂了。”誠妃豈會聽不懂,不過是讓春貴人得意之色更甚一些纔好。
“誠妃娘娘不懂倒沒什麼要緊。”春貴人正了臉色,對皇貴妃再拜:“臣妾賀喜皇貴妃娘娘,後宮又要爲皇家添皇嗣了。今晨御醫以爲臣妾請過脈,臣妾腹的皇嗣足有兩月了。”
儘管睿澄早已猜出春貴人要說什麼,可此時,這話從春貴人口說出,還是那麼刺耳。臉上的笑容微有些僵硬,睿澄的聲音卻更加綿軟了些:“果真如此,那本宮與皇上當真是該好好歡喜歡喜了。”
春貴人仰起頭,得意而笑。卻是不慌不忙的走近了如玥身側:“妹妹躲什麼,這樣絕好的福氣,旁人祈盼着呢!先讓你沾沾,也是在你我姐妹情重呢!”
如玥露出一個無比羨慕的微笑,歡喜道:“姐姐真是愛護妹妹,可這福氣,後宮裡的姐妹八成都盼着,如玥可不敢獨沾呢!還是請姐姐也和旁人挨近些,纔不枉費了您的好意!”
“你……”如玥的聲音很大,近旁的人都聽得清晰,春貴人氣的幹瞪着眼,終究沒有說出什麼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