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這趟危險相比,難道不是解決掉了善念更好嗎?”
“解決掉善念後,你就不用再顧忌善念反過來限制你,從今以後你就是一個完整的整體。”
這不是邪靈真君第一次和紫姑神見面,雙方甚至還因爲地域邊的摩擦試探性交過幾次手。
所以邪靈真君知道紫姑神本是善惡雙體。
只不過由於善念過於弱小,一直被惡念所壓制,這才使得常州和宣州化作人間煉獄。
如今惡念得到解脫,應該是高興纔對。
看着邪靈真君臉上的笑容,紫姑神變得更加陰沉起來,她不喜歡被人利用。
但是她也知道,眼前這具軀體也並非邪靈真君的本尊,就算殺了對方也沒用。
這一次,邪靈真君獲得了不少關於那個北冥府君的信息,而她卻差點死在那裡。
“好了,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我會給出讓你滿意的補償。”
“同時,如今我們面對這樣一個傢伙,要不要合作,結果依然是我獲得他的身體,其他的你隨意索取。”邪靈真君盯着紫姑神,帶着商量的語氣問道。
紫姑神聞言沉默片刻,淡淡道:“好!”
……
“從今以後,你就守着這座奈何橋吧。”
紫姑看向前方,那是一座古樸的廊橋,橋下是湍流不熄的河水,河水中有無數白骨怨魂在掙扎咆哮。
綠森森的火苗透過白骨望向紫姑,似乎這不是眼睛的眼睛,正在向她苦苦哀求,希望她能用心中的善心拉它上去。
“忘川內沉着該沉的厲鬼,不要被它們的言語或是釋放出的情緒所迷惑。”林北玄在旁輕聲道。
這忘川乃是面板獎勵給他的陰司建築,比起陰司內曾經流淌的黃泉不知道寬大了多少倍。
沿着忘川河岸望去,竟看不到忘川的邊界。
而且這忘川內自帶數之不盡的沉淪惡鬼,也不知道面板是從哪兒找來這麼多鬼放進去的,那湍流的河面上總是能見到未知的鬼魅向人招手。
紫姑微微偏頭道:“放心吧府君,這些我都省的。”
她慢慢走到橋邊,伸手撫摸奈何橋的橋柱,感受上面細密複雜的紋理。
隨後,她走上橋。
崩騰的忘川河水帶來刺骨的陰風,河面上灰霧飄飄,座座巨大的山峰如同沖天而起的肋骨骨刺,在灰霧的倒影中猶如躺地的巨大骨屍。
“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紫姑順着記憶來到一處橋欄邊,輕輕撫摸着上面的字跡。
長生一生只愛紫姑一人。
“這行字竟然還在?”
紫姑有些難以置信的俯下身,想要確認自己眼裡的一幕。
究竟是爲什麼?
李長生死後只是一隻普通的鬼,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刻字在橋上。
而且長生所留下的只是一張紙條,當時她內心太過痛苦,紙條也滑落入了忘川中,所以這句話應該消失了纔對。
此次再見到,往昔裡與李長生相處的種種畫面如潮水般在腦海中不斷翻涌。
那些甜蜜溫馨的瞬間,和後來天人永隔的悲痛,交織在一起,讓她眼眶微微泛紅。
她指尖輕輕摩挲着字跡,彷彿透過這古老的橋欄,觸摸到曾經愛人的溫度。
“長生……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了,哪也不去……”
紫姑輕聲呢喃,拂過的陰風將她的聲音沿着河水帶向遠方。
林北玄站在不遠處,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他慢慢轉過身,從奈何橋離開。
奈何橋上的字是他刻上去的,他用生死簿看遍了紫姑和長生的一生。
如今將紫姑安排在守奈何橋,總得讓對方心靈有個寄託纔是,恰好長生死時留下了這句話,剛好能派上用場。
將紫姑安頓好後,林北玄回到外界,便看到狐靈神等一衆俗神一個個飛到他身邊。
望着對方身上帶傷的模樣,林北玄語氣不由變得溫和道:“辛苦你們了。”
雖然他當時還在突破人仙的緊要關頭,但依舊分出一縷靈識警惕周圍,狐靈神等一衆俗神所做的事情他都能看到。
對方爲他拖住紫姑神那兩名俗神的腳步,甚至最後紫姑神親自到場也依舊沒有退縮。
這幾乎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在守護他。
狐靈神淡淡笑了笑說道:“之前我們一直被紫姑神壓制,但在她離開後,壓制我們的力量就消失了,所以我們合力打算將紫姑神手下那幾位俗神留下來,可惜最後只是將對方几人中實力較低的血神留了下來。”
說着,影神直接將被各俗神神力所束縛的血神丟了出來。
此刻的血神有些驚慌失措,特別是當它看到站在面前的林北玄時,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沒想到林北玄竟然真的逼退了紫姑神。
一個人仙,而且還是剛剛突破,便直接打退了一位大俗神,已經完全可以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了。
林北玄只是低頭淺淺的瞥了血神一眼,心裡正想着怎麼處置對方,這時阿玖卻跳了出來。
“把它交給我!”
“之前幫你擋那幾下,可是傷了我不少元氣。”
林北玄沒有猶豫,拎着血神便丟給了阿玖。
“記得把它身上那些東西吐出來。”
阿玖嘿嘿一笑,立馬化作九天玄黃塔將其鎮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阿玖對狐靈神一衆點了點頭,隨即鑽進了林北玄身體中。
俗神對她來說算是不錯的補給物,剛好能彌補今天缺失的玄黃之氣。
在阿玖鑽入林北玄身體後,抉擇也咻的一聲飛來,化作一柄細針般大小的飛劍進入林北玄身體。
抉擇在這一戰中受傷最重,幾乎整個劍身都要裂開了,好在蕭自在鍛造它時往裡面添加了來自天外的記憶金屬,只需要花費一些時間就能回到最初的模樣。
“我們回望峰城。”
林北玄從山巔上踏出,凌空浮在空中,周圍倒卷的空氣吹動他衣角,身影隨之模糊。
……
望峰城內,苦菊二人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的木製座椅上,雙手時不時扣弄着膝蓋上的褲子,神情緊張。
原因是北冥府君要見他們。此時距離異象已經過去了一天時間,林北玄在徹底熟悉人仙的力量後,想到了白仙的事,於是就打算將仍然還留在望風城內的苦菊二人叫來看看。
這消息可把苦菊苦荷嚇壞了。
隨着林北玄擊退紫姑神,這個消息已經在短時間內傳遍了整個望峰城,並且以更快的速度向其餘幾座城傳去。
苦菊聽到一點動靜就緊張的擡起頭,手指已經將褲子給扣出了一個大洞。
苦荷在旁精神緊繃的安慰道:“注意點形象,你褲子都破了。”
苦菊大臉一板,連忙撫了撫破洞的褲子。
“這次我們見的可是真正的大人物,羅州掌權者,我能不緊張嗎我!”
“可是緊張也沒用,希望這位府君是帶着善意來的吧。”
兩隻白仙低聲交談着,忽在這時,一個腳步聲緩緩從後堂飄了過來。
苦菊二人連忙正襟危坐,視線同時望過去。
林北玄穿着一身玄黑長袍,慢慢悠悠地從後堂走出,見到苦菊二人後淺笑道:“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苦菊忙站起身擺手說道:“不會不會,府君大人公務繁忙,能抽空見我等小小白仙,乃是我兩的幸事。”
林北玄在苦菊臉上停留半晌,笑着坐到主位上。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白山可願加入我羅州?”
“咕嚕~”
苦菊苦荷二人對視一眼,雙雙嚥了口唾沫,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雖然他們早就知道這次林北玄叫他們過來多半是這方面的原因,但真當林北玄問起來的時候,偏偏腦子發懵。
片刻之後,苦荷比苦菊更早反應過來,連忙抱手回道:“白山願意加入府君門下。”
苦菊聞言一愣,驚訝地看向苦荷,好像再說:“咱們最開始商量的決定可不是這個。”
然而苦荷卻看都沒看苦菊一眼,躬身道:“白山山域五千三百四十七頃,產野白參六百七十一擔、鹿角苔一千三百擔……”
苦荷如數家珍般的將白山每年收穫的藥材盡數上報,最後甚至連白山的底蘊都說了出來。
“你、你你……”
苦菊驚得連連後退,用手不斷指着苦荷,彷彿眼前的苦荷不是本尊,而是另外一個人。
苦菊的動靜終究是影響到了苦荷說話的語序,於是苦荷輕描淡寫的瞥了苦菊一眼,淡淡道:“跪下!”
聽到這兩個字,苦菊表情頓時皺了起來,喏喏的跪在了地上。
這時,苦荷才擡起頭,一臉歉意的看着林北玄。
“白山管教無方,還望府君見諒!”
林北玄聞言無所謂的搖了搖頭:“老祖親臨來此,本就已經體現出了白山的誠意。”
苦荷口中傳出蒼老的女聲,猶如歲月在其喉嚨上割了一刀。
“現府君門下五大仙已聚其三,胡黃灰各司其職,我白山既看見,自然當拿出全部的誠意,也好讓府君信任放心。”
聽到這句話,林北玄笑了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沒想到這次談話白仙老祖竟然會借用苦荷的身體親自與他交談,而且還直接把全部身家拿出來。
林北玄想了想:“那你們白山想要什麼?”
此刻,苦荷的身體完全由白仙老祖掌控,神情鄭重,不急不緩的看向林北玄。
“想請府君收留。”
林北玄微微挑眉:“收留?”
他自然懂這句話的意思。
只是白山如今的態度與狐靈神最開始說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是因爲我成爲人仙,並且擊退了紫姑神的原因?”林北玄心中暗道。
苦荷道:“我這次出現,除了向府君展現誠意之外,其二便是懇求府君能收留白山,我願負山而來,加入府君門下,成爲您手下的第四位仙家。”
胡黃白柳灰,此爲俗世常見的五大仙家,倒是並非因爲他們實力強橫,而是在於他們的數量夠多。
無論是狐狸、黃鼠狼、刺蝟、蛇還是老鼠,在民間都是最常見到的東西。
反倒是稀少的虎仙、狼仙之類的雖實力強大,但始終獲得不了多少香火。
五大仙家各有其本事,胡仙精通化形,黃仙通靈識路,白仙辨藥懂醫,柳仙保家安宅,灰仙機敏聰慧。
若單論影響力,五大仙家甚至不輸給大俗神,因爲俗世各地都有五仙零零散散的香火。
如今白仙老祖的一番話,的確讓林北玄心裡升起一絲將五家仙全都收入麾下的想法。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將眼前的白仙搞定再說。
“你話裡的意思,是打算將白山整個遷過來?”林北玄淡淡道。
“不錯!老身很早便知,想要在這亂世中立足,當不得虎頭蛇尾之輩,總得做出一個選擇。”
“府君仁善,不僅解救了羅州,還幫助百姓重建家園,此乃天行善舉,必有功德加身,與其將賭注壓在那些毫無人性的豬狗身上,不如相信自己親眼所見到的。”
“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白仙老祖忽然低下頭,視線望着自己腳下,語氣幽幽道:“羅州既有陰司,誰會不希望自家小輩枉死之後,能有個好去處呢!”
自從林北玄與紫姑神的大戰過後,俗世但凡有些能耐的人都已經察覺出陰司已經重新現世。
而陰司現世的方向又是羅州,結果就很明顯了,必然是與羅州那位北冥府君有關。
而大多數人,則猜測北冥府君獲得了陰司傳承,白仙老祖便是其中之一。
在知道這個事情後,白仙老祖原本還猶猶豫豫的心理,很果斷的就投降了。
陰司是什麼東西大家都知道,所以她便毫不避諱的表達出自己目的。
“我帶上我的全部族人和身家過來,換取在亂世中繼續存活下去的權利。”
白仙老祖擡起頭,目光凝視着林北玄,頭一次如此期待對方的回答。
“那就來吧。”林北玄沒有讓她失望。
白仙老祖朝林北玄連連作揖後,高興的脫離苦荷身體,神魂迴歸。
一時間,苦荷便像是脫力了般微微晃動着身子,
隨後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苦菊,又看向神態平和從容的林北玄,大致明白髮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