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冥熠催問得急，紫夙這會兒雖沒心思解釋那麼多，也在他一句一句地逼問下，大概講了個來龍去脈。
“心魔不是戾氣，是蘇澈？那蘇澈又是……？耳熟啊，是是是你嗎？”
紫夙：“……是我給自己刻的那一副凡人命骨。”
白冥熠：“那不就是你自己了？怎麼還說得像兩個人一樣？我當年把自己搞得那麼壯烈，不也是因爲蘇澈？難道不就是你了？”
紫夙：“我原本也覺得沒差別，但現在覺得這差別大了！”
白冥熠：“差哪兒了？”
紫夙：“我對蘇澈毫無印象，而玹玥在意的似乎也只是蘇澈，聽說他當年對蘇澈極好！我看對我……哎，也就那麼回事吧。”
“一點都不記得？”白冥熠詫異道：“丟了一半元神還真能讓你成功分裂了不成？”
紫夙：“我本來估摸着，我的元神一旦有仙力浮出，與妖魔二力合爲混元，凡人命骨便會回來，可是你也看見了，蘇澈對我來說仍然像是另一個人。”
“既然如此就算了，你好歹活了幾萬年了，不過丟了二十年的凡人記憶。”白冥熠雲淡風輕道：“再說，我看也不必費那麼多心思了，玹玥的心魔你終歸解不了。”
紫夙：“誰說？玹玥說我解得了。”
“不可能。”白冥熠篤定道：“你若幫他，也好歹須與他神力相當，就算你是他的心魔，那也要至少恢復得有他一半的神力，再憑着你是蘇澈的真身，去與他的心魔相抗。現在，你這不就等同是要什麼沒什麼？而玹玥重生至今已是三千多年了，三千多年！對於一個深中心魔的上神，我是真的很佩服他這自律隱忍的本事。要是換成我，就算拼了命去，也最多撐不住十年就會被心魔吞噬。哎喲他這樣的……放回上古神族那一衆鐵石心腸中，大概也扒拉不出來一個這麼能忍的。可你信我，他肯定也等不了你太久了。”
紫夙怔了許久，“心魔那麼可怕？你此前說過或許是他戾氣成魔，一旦淪陷，他便會讓三界生靈塗炭，如今，若心魔是蘇澈，又會如何？”
白冥熠：“那就不好說了，最終他心魔會被實質，也就是說，會有一個真正的蘇澈伴在他身邊，誰知道他除了想整日與她濃情蜜意，還能幹出什麼別的來。”
“啥？！”紫夙一愣，“真正的蘇澈？那我呢？他想得美！”
白冥熠：“估計不會有那種事發生，我猜，那一刻到來之前，玹玥會自毀。”
紫夙：“……”
白冥熠忽然又頓了頓：“哎，不過也難說，這要是換成我，我巴不得那一刻快點到來。就算她是邪魔又如何？我要的她都能滿足我，永遠不會背叛我，離棄我，至於其他的，便都可置身事外。她若要我毀了這世界，我毀去便是。反正我乃墮魔之神，與我愛之邪魔，何處去不得？他人的生死又與我何干？”
紫夙只覺背脊冒起了寒氣，在黑暗中無助地哆嗦了一下。
“所以，你現在明白，這樣的誘惑之下，玹玥對自己有多狠，對他而言，不過一念之間，他便可以永遠不必再痛苦了。”白冥熠輕輕一笑，道：“往後會如何，我看你也不必擔心了，反正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那我的玹紫呢……”紫夙閉上眼。
那不是全都要完了……
“哎我說。”白冥熠這個喪病又賊兮兮笑道：“你真挺本事的，不愧爲九尾，果然如傳聞一般，連玹玥這種性情都能爲你中了心魔，難怪，上古時，神族的帝君要將你們滅了滿族啊，真的是禍水……”
紫夙一把抓住白冥熠的頭髮，任他哀嚎，仍是用力扯了又扯，“什麼時候了！死到臨頭你還來調侃我！”
“哎喲哎喲神君神君！”
白冥熠正喊着，忽然四周傳來了嗡嗡的低鳴之聲。
他伸手一把抱住了紫夙，同時他們所在的黑洞也開始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不要施放靈力！”在黑暗之中，白冥熠提醒着，“就算是死，也不能把自己的力量白白送給了白冥辰。”
想到接下來，這虛無的“四壁”便有可能向着他們碾壓而來，雖然最終都是一死，可白冥熠卻下意識地將紫夙攏入自己懷中，他悶聲笑道：“難爲你了，折騰一場，又要一起死在這裡。”
紫夙此時已經被氣哭，吧嗒吧嗒地掉眼淚，仍是車輪話絮叨：“你自己死吧，我說什麼都得活着，出來都還沒和玹玥說一聲，這可怎麼辦吶。”
震動越來越劇烈，那聲響也愈發駭人，可白冥熠卻仍舊樂呵呵道：“想來妖皇也必然是掛了，玹紫那個狐族也沒救了，而玹玥上神即將墮魔，這世道，看來又要回到起點嘍。”
紫夙：“你嘴怎麼比傻狗還臭！啊……這麼死也太丟人啦，我不想死啊！”
“哎？你不是死啊。”白冥熠笑道：“你是神，你這算羽化。”
“去你的狗屁羽化！玹玥！玹玥！快來救我！玹玥！”
白冥熠：“你要是靠叫就能把他叫來，那往後活着出去，你仍要強行解他心魔，我豁出命去幫你。”
紫夙根本沒聽見白冥熠到底在喋喋不休什麼，只是哭得歇斯底里，“玹玥！玹玥！玹玥快來啊！救救我！”
夙玥劍劈開天魔鼎結界時，還未見人，玹玥便已聽見紫夙哭得口齒不清，不斷喊着他的名字，讓他來救她。
此前他胸腔中涌動着的滔天怒火和焚心的急切，就在這一息之間已是全部蕩然無存。
濃郁的滾滾黑煙散盡，他看到失去了靈力的天魔鼎下，那捲成了一團的兩個人。
紫夙抱頭蜷縮着，白冥熠跪坐一側，身體前傾，將紫夙護在身下。
長久的黑暗讓他二人都無法適應強光，但終歸能感覺到四周的壓抑不在，有些茫然。
“紫夙。”
玹玥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紫夙卻突然擡起她哭得一團糟的臉來，眯着眼四下尋找聲音的方向，“玹玥？玹玥！”
她站起身來，直接將還瞎着的白冥熠頂翻。而她自己雖還看不清眼前，卻亟不可待地向着那聲音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