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伢兒滴門口站滴哪一國

簡臻是在雞打鳴聲中醒來的,意料之中,除了她,簡家上下都已經忙活開了。簡家男人們依然是田間地裡除雜草,鬆土追肥。簡家女人們分工要細些,簡大嫂,也就是小簡臻的孃親,帶着簡二嫂簡香氏,以及家裡的小輩們,除了去學堂的小四和跟着男人們下地的小一,也就是簡家長孫簡平,小簡臻的親大哥外,小二和小三一行五人去自家山坡上的林間地除草鬆土。簡老太太帶着簡三嫂和小五小六,先是忙着早食,然後忙着餵養雞鴨和豬囉,清洗衣物,菜地裡除草捉蟲,再忙碌午食,一行四人給山坡和田間的簡家衆人送飯去。送完飯,就留在山坡上一起忙活之後,趕在做晚食前回來。這期間,身體不怎麼好的小七則帶着弟弟妹妹們在家,教下從四哥那裡學到的字。通常是上午,小八小九認真學字,午睡起來則是和村裡的小夥伴們去山腳下的田間地頭挖野菜。

今天有變動的是,小五小六早食過後就和簡大嫂她們一起出門,借挖野菜的幌子行摘蛇泡之事。簡臻等得無聊極了,在薔薇籬笆門旁打起了瞌睡,一旁一邊教學三人組不時地瞅瞅臻寶。在小簡臻腦袋開始一點一點的時候,三人組立刻停下手中劃拉字的竹片子枯樹枝,熟門熟路地輕輕地拖拽着小簡臻往屋裡去。說拖拽是因爲八歲的小七也好,還是合七歲多點的小八小九之力,都沒法抱動胖糰子小臻寶。

簡臻再次醒來的時候,就看到院子裡五顆腦袋挨在一起興奮地說着什麼。簡小八簡小九還抱着午食在吃,不時停下來補幾口。簡臻:……至於麼,只是蛇泡而已啊。

她在籬笆門前等他們的消息,一個是太無聊,二個是想磨着他們下午帶她也去,還好趕上了:“五,哥,六,哥,七哥,我,也,去。”

“臻寶~”

“臻寶醒啦~”

“臻寶你會喊‘七哥’啦?”這個不敢置信的聲音是七小哥哥的。

簡臻:……我也不想這樣,反反覆覆,總是這樣重複。反正這幾天和七小哥哥待的時間最多,喊七哥的次數也最多,所以最先從“七哥”這個稱呼開始“恢復”沒毛病。簡臻給自己打氣。

“臻寶,再喊一聲,七哥,連着來,七~哥~”這下簡小五簡小六也回過神來了,然後。

“臻寶,喊一聲,五哥,五~哥~”

“臻寶,來來來,先喊六哥,六哥對你最好了,是不啦~”

簡臻:……還得按部就班一段時間滴,簡家小六有點逗比屬性呀。

“哥哥,我,也,去。”差點忘記正事了,索性折中滿足下小少年們吧。

“太好了,臻寶叫‘哥哥’了~”

“臻寶,你是說你下午要和哥哥們一起去摘蛇泡嗎?”

“五哥六哥,下午我也去,我們一起帶着臻寶去,不會有事的。”還是有着急智的七小哥哥有魄力,迅速拍板。

簡臻出現在大黑山前山時,已經是兩刻鐘後。阿奶她們是在後山的,不會撞車。大黑山爲啥叫大黑山不得而知,但村裡人爲了區分,小孩子們挖野菜撿菌子一般去前山,這裡地勢較緩,只是山坡表面不規則,開荒不划算。後山則更陰涼些,土質也好些適合種植些地瓜玉米土豆等粗糧的。至於大黑山深山,則是不會隨意進去的,除了獵戶會在大黑山外圍下陷阱活動,更深處沒人敢進。

幾乎不需要往裡走太遠,簡小五簡小六的小簍子就又裝滿了蛇莓。至於野菜,首先,簡臻表示野菜認得她,她卻不一定認得野菜,其次,這離山腳下太近了,野菜幾乎被挖得差不多了,村裡小豆丁們應該往裡去尋了。可是,簡臻看見了油茶樹上的茶耳朵呀。好幾棵樹,茶耳朵還挺多,要不要摘一把嚼下呢。

認識茶耳朵是個偶然,然後百度了下才知,這是一種病態茶葉,可吃且具有抗氧化等功效。簡臻那時候是心裡膈應得不行,就算有營養一聽病態就不敢吃呀。可是,如今呢,肚子二十四小時就有二十小時是在唱空城計的。這還是簡家的珍寶待遇,其他人估計是二十四小時唱空城計了罷。算了,有得吃,比什麼都強。

簡臻趁大傢伙忙着摘蛇莓的時候,薅了一把看着乾淨些的茶耳朵,閉着眼睛屏住呼吸嚼了嚼。別問她爲什麼要閉眼睛,問就是她也不知道。

咿,不苦也不澀,甘甜鬆脆。簡臻眼睛亮了亮,趕緊看了看簡五六七,沒注意她,好的,趕緊再多薅幾把,放兜兜裡一些,不能裝太滿,免得看出來。等她親自“試毒”之後,再“不經意間”讓大傢伙發現就好。

呀,她居然看見了月月紅,也就是學名刺苔的一種植物。那首快要忘記的歌謠裡唱:

月月紅,放雞籠。

東邊起,西邊落。

伢兒滴門口站滴哪一過(個)?

好像也沒有什麼太強的邏輯性,但兒時就是被口口相傳這樣哼唱着,也記憶着月月紅,也就是刺苔清甜的味道。刺苔當然有刺,堪比玫瑰月季了,只是它頂端不長花,只長嫩葉,且爲絳紅色,春天夏天基本可見,可能因此纔有了月月紅的俗名罷。掐了頂端成人手掌長度的刺苔,小心剝掉刺皮,然後咬上去,清脆爽口。

“臻寶~你幹什麼呢?”是簡小六着急的聲音,但嗓門大又突兀,正沉浸其中的簡臻手一抖,被刺了一下,疼得腳又一抽,摔進了刺苔叢。

簡臻只來得及扔了刺苔護住小臉蛋,原本就踩着周邊的野草藤蔓之類去勾那刺苔的,現在好了,應該算是掛彩了,腳痛。可憐的簡五六七,又得因爲她罰柴房面壁思過了。只是,三個人的話,得偷摸着整個大地瓜才能去送溫暖呀?多大的地瓜呢,怎麼安全偷渡?原諒簡臻一邊摔進刺苔叢一邊想着的是不太着邊際的問題。

傷號小簡臻被按在堂屋的木椅子上一動不許動,這下好了,不用“偷渡”大地瓜還是小地瓜了,簡五六七三兄弟真的在面壁了,堂屋的壁。“好好想想你們錯在哪裡了?不想好不許睡覺。”簡臻看得出來簡老爺子真的很生氣,可憐見,不僅晚飯沒了,還可能得晚睡。

“我們不該帶臻寶去前山。”認錯簡小六是積極的。

“我們沒有保護好臻寶。”沉穩些的簡小五看簡老爺子聽了小六的話,無動於衷,試探着道。

“阿爺,我們錯在沒有保護好家人的能力,卻掉以輕心讓家人置於險境。”果然是有急智的七小哥哥,簡臻笑眯眯地從兜兜裡把當時沒來得及全吐出來的半截刺苔掏出來,往照顧着她的簡老太太嘴巴里送:“奶,吃,甜。”

簡老爺子聽着簡小七的認錯之辭,正點頭,準備再繼續深化下教訓,還是被奶萌滴小簡臻吸引了注意力:“喲,臻寶有什麼寶貝給你阿奶吃不給阿爺呀,是不是嚇着我臻寶啦~”秒變慈祥和藹老爺爺。

“去,這都要跟我爭,我們臻寶就是給阿奶吃不給阿爺吃,對吧~”剛嚼吧完刺苔的簡老太太忙不迭滴伸出乾枯滴手,摸了摸毛絨絨。

簡臻:……摸頭三殺,越摸越自然,她覺得自己快要飄了。

“對了,阿爺,當時臻寶是去勾這刺杆子才摔的。”簡小六補充細節道。

“好吃,甜。”簡老太太看着仰着小臉,眼睛亮晶晶,一眨不眨盯着她,彷彿等待着什麼的臻寶,猶疑地試探着回答道。

小簡臻趕緊扭過頭來,盯着簡老爺子,彷彿要得到和昨天蛇泡的結果一樣。難得的是,簡老爺子竟然看懂了自家小孫女的表情,頓了頓:“那今天的懲罰就到此爲止吧。望你們時刻謹記,你們兄弟夥的名字的寓意,平安喜樂和吉祥如意。任何時候,平安第一。”

簡臻瞭然,原來這一串名字還有這層意思。

“臻寶既然發現了刺杆子嫩尖可以吃,以後你們順便也掐些回,回屋去和你們爹孃哥哥們都說說。”簡老爺子到底也是沒有狠心真的不管晚飯的,因爲竈臺上還被簡三嫂溫着地瓜呢。

於是,簡五六七回房啃地瓜分享今日份消息,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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