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臻也和衆人一起等待,然而卻等來了一個驚天消息。
四哥落水了,昏迷不醒?
怎麼可能,簡家衆兄弟都會鳧水。不是,四哥在哪裡,他不是和哥哥們一起看龍舟賽嗎。
簡臻深一腳淺一腳,向簡老太太雅間方向跑去,明心在後邊的呼聲她也聽不明瞭。
江家安排了一個空雅間出來,幸好明老爺子在,所以經過一番最初的慌亂,現在已經平靜下來。
但,簡小四情況不怎麼好。經過最開始的控水之後,又驅寒發汗,明老開過藥熬了灌下之後,簡小四依然呼吸微弱,且發起高燒。
退燒藥不管用,所以簡老太太安排着幾個兒媳婦用冷水敷,不停歇。
事情是怎麼回事,聽背簡小四回來的江家僕人和江院長的長子江鶴的說法,是在江府龍舟代表隊的各子弟做準備工作時候,簡小四不小心踩着了衣袍,摔下水,另外兩個子弟去幫他,結果其中一個不湊巧腿抽筋,幾個人不知怎麼攪和在一起不得法,在水下時間稍長了點,其他人最終把他們拉上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大家都沒覺得很嚴重,所以臨時換了人繼續參加比賽去了。簡老爺子聽後,一直沉默着,不語。江老爺子責令其子江院長去將詳情瞭解清楚,並向剛認識的老哥們致歉。
簡臻急得一時間,忘記了星空的存在。等她想起來的時候,正好熬的藥好了。她從江府下人手中接過藥碗,端進去。趁機將靈泉水倒了小半碗進去,她也不管水量了。萬一少了,不管用呢。她賭不起這個時間,躺在那了無生機的是她四哥。
不知道是不是靈泉水起了作用,簡臻這個不懂醫術的人摸着牀上少年的脈搏,都感覺強勁不少。
可是,高燒依舊起起伏伏。到了後半夜,居高不退。
簡臻模糊中睡了過去,又被壓抑的哭聲驚醒了。
“……娘,怎麼辦……樂兒的燒一直沒有退,摸着比先前更厲害了……”
“你先別急,老頭子去隔壁請你們明叔了……樂兒先前不是喝了藥,好上不少嗎,再去熬上一碗來看看……”
是娘和阿奶的聲音。退燒,藥,對呀,退燒藥,她今天不是剛抽到現代版的退燒藥嗎,絕對比古代中藥要快速多了呀。
簡臻顧不得許多,噠噠噠邁着小短腿,去到熬藥的小間。江府的小丫鬟正在看着溫藥的小爐子:“這位小姐姐,快,快幫我倒一碗藥,我去端給四哥哥。”
小丫鬟認得是白天接過她端過去的藥碗的小菇涼,趕緊照辦。
簡臻接過藥碗,也顧不上燙,往四哥那房去。趁夜色,將星空瞬移出來的退燒藥,丟進去兩顆,正好趁這會兒時間化開。
到門前,正好簡甄氏出來拿藥,趕緊端了進去餵給簡小四。
簡臻在一旁守着,想了想,又在房間裡的茶壺滴進三滴純泉,用茶杯倒了,端給簡老太太:“阿奶,也喝一杯水。”
簡老太太接過喝了,簡臻又倒了一杯,給簡甄氏喝。
簡甄提了剩下的茶,到了隔壁。簡老爺子和簡老大去請明老爺子過來,簡家其他人都在隔壁這房間。年紀小的撐不住的,就先睡了。其他人都疲憊不堪焦慮不安,靜坐等結果。
簡臻給衆人倒茶水,簡小七還沒有睡,接過自家妹妹的活。想着,還是女娃娃心細,他都沒有想到這時候給衆人倒水,只一徑擔心去了。
“明叔,四小子他現在怎樣了?”簡臻和簡小七回到簡小四這房間的時候,聽到簡老大急切地問剛重新診過脈的明老爺子。
“木小子,不急不急,現在好多了。脈搏強勁有力,呼吸也開始平緩。還有這高燒,剛剛最兇險的一坎應該是過去了,接下來燒退下來就沒事了。藥再隔兩個時辰,再熬一碗喝下去,天明後熬點粳米粥,能吃下去就大好了。”
衆人聽得,這才鬆了口氣。簡小七默默放下茶壺,趕緊去到隔壁,傳達消息去了。
簡臻向簡老太太靠過去:“阿奶,四哥會好的,阿奶在榻上睡一會兒。”
江家老爺子老夫人雖然回府了,但江院長帶着長子江鶴留下來後續處理。吩咐下人熬藥的,照顧簡小四和其家人的,都妥帖的很。
簡小四這房間也臨時安排了新的被褥和小榻之類,供衆人體力不支的老人休息。
天將明未明之時,簡小四醒來。感覺自己的手被什麼緊緊壓住,偏頭看去,鼓鼓囊囊一個小包。
不禁扯了扯嘴角,自家小糰子妹妹沒跑了。還是如小時候那般,睡覺時候弓起背,頭埋在胸前,特像一蜷成一團的狐狸。
他昨夜感覺像在烈火中炙烤的時刻,忽然有清泉從喉間流向心底,一下子仿若生還,但就是睜不開眼睛。後來,又有藥水進入喉間,帶着安撫的力量,他終於陷入了無意識的黑暗。
好好的睡了一覺醒來,渾身輕爽。額,好像也不對,彷彿聞着有酸臭的汗味……只是,有這麼濃厚的味道嗎……忽然有點尷尬了,自家小糰子妹妹還睡得正香呢。
再看過去,自家阿孃靠着牀沿也淺睡着,眉間微攏,睡得並不安穩。
不遠處的小榻上,是阿奶。方桌上,趴着的是二嬸和三嬸。
嬸嬸們沒有回村,看來幾位弟弟們也是沒有回去的。一家人因爲他,這個端午節日過得是驚心動魄。
簡小四眼眸變深,他想起落水那一剎那,背後傳來的力量。還有水下明明自己可以浮上來,被後來“幫助”他的兩個人,一個借“抽筋”拉住他的胳膊,一個“不小心”袖子堵住他的口鼻,即使掙扎上來了他也沒法立刻呼吸到空氣,頭腦一白便再沒意識。
他沒想到,人心的嫉妒能催生出這般惡魔。還是僅僅因爲,無權無勢之人的性命在一些人眼中,確實就如草芥。
簡小四覺得,他先前還是過於天真了。他以爲遇上性情耿直的江老爺子指點他一二,便是莫大的幸運了。他知曉大傢俬底下傳他可能成爲江老爺子的關門弟子,對他各種羨慕嫉妒,他都知道。
他並沒有理睬,因爲他待在江家的時間其實不多。每隔兩天帶上做好的文章去向江老爺子請教,多數時候是在書房。偶爾江老爺子來了興致,會考較他一番,有些時候便是會和衆人一起。
但他明白,成爲江老爺子的關門弟子的可能性不大。他不是精采絕豔之人,還沒到能讓“封山”的江老爺子破例。
如今的江老爺子,不缺名也不缺利。也就是說,他身上並沒有什麼,可以匹配“關門弟子”這一稱謂,他也並無渴望。
名也好利也好,如果是他的追求,他自會去用自己的雙手爭取,而不是借勢而起。
他所求,從來不過是,一家人的平安喜樂,僅此而已。
可是,一個不慎,他差點丟掉這條命。丟掉命,便再也談不上守護。
自家呆萌且沒什麼心志的糰子妹妹,那股清泉是來着她吧。就像家裡的茶水,不管多疲倦,只要喝上一杯,疲倦頓消。
這,是他守護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