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就能手術了嗎？
顧傾想了想，那她得跟陸莫封去說了。不然的話到時候他不答應，事情才更糟糕。
她沒敲門直接進去的，一進門就看到陸莫封站在窗邊，不知道在看什麼。
“兩天後手術吧。”顧傾走過去，輕輕的挽住陸莫封的胳膊。她順着陸莫封的目光看過去，什麼都沒有。
那就是在發呆想事情了吧？顧傾覺得陸莫封最近心事重重的，讓她猜都猜不到是什麼狀況。
陸莫封看着窗外在風中晃動的樹木，只是嗯了一聲，並沒有多說什麼。
顧傾說的話，陸莫封就沒有不聽的時候。與其說半天，還不如一早答應下來。
他從來就不是那種浪費時間的人，自然也不會在這件事情上跟顧傾說費口舌。
早知道會在幾個小時之後妥協，又何必不答應呢。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陸莫封親自去接她的。那會兒見到她的時候還親吻過她的額頭，說話也是跟以前一樣的。可是現在的氣氛，總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現在倒是答應的爽快，之前怎麼不答應呢。”顧傾嘀咕了一聲，拉着他在沙發上坐下，拿過毯子給他蓋好了。
剛剛纔吐過了，現在卻站在這裡看風景，陸莫封真是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
之前爲什麼不答應做手術？
陸莫封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是因爲覺得生生死死都無所謂。還是覺得沒有顧傾的日子，病痛的存在也沒什麼。
總歸不想手術罷了，哪有那麼多理由。
陸莫封啊，任性起來也是誰都拿他沒辦法的。萬事都是有根源的，不然顧傾有時候那麼任性，都是跟陸莫封有關的。
“手術完之後，你就好好休養，往後一滴酒都不許沾了。”顧傾握着他的手仔仔細細的說道：“飲食上我一定會監督你的，睡眠也要注意。我爲了你看管好你，也努力不生病的。陸莫封，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顧傾，我接受治療，但是有交換條件。”陸莫封抽離自己的手，淡漠的說道。
顧傾瞪了他一眼，“你現在是在跟我談條件？”
“我去手術，你回北城，別插手蘇家的事情。”陸莫封的語氣斬釘截鐵，毋庸置疑。
但是他忘了，在顧傾面前，他說的話從來沒有過力度。
顧傾從來不是那種需要躲在陸莫封身後，被保護的人。
她有的堅持，也有自己的執着。
顧傾口氣隨意的說道：“手術你必須做，蘇家的事情我再考慮一下。”
陸莫封半天沒說話，顧傾幾乎以爲他要睡着了。
從小到大，這麼多年了，不斷妥協退後的總是陸莫封。
他對顧傾到底有多好，不單單整個世界都知道，就連顧傾也清楚，所以她才那麼理智氣壯的提出讓陸莫封接受手術的要求。
她輕輕的靠在陸莫封的肩膀上問道：“你當初去德國前，是怎麼下定決心的。”
是怎麼下定決心才放棄她的，是不是很痛，痛到麻木了呢。
顧傾想到自己五年前離去的那一天，一直哭，哭的停不下來。停下來的時候在哽咽，晚上做夢都是陸莫封。後來又想回去找他，跟羅德大打出手。
最想念陸莫封的那些時候，她整日整日的昏睡，心裡崩潰的厲害，也病的更加厲害了。
放棄陸莫封之於她，就像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是顧傾想起自己生病的時候，陸莫封沉默的守着她的樣子，硬生生的剋制了。
“當初你離開我是爲什麼。”陸莫封冷不丁的問道。
顧傾沒說話，陸莫封卻自己回答道：“你怕我因爲你的病自責愧疚，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起來，你怕繼續呆在我的身邊會忍不住折磨我。”
有那麼多的害怕，全都是爲了陸莫封。
“那你現在，爲什麼不接受我？”顧傾看着他問道。
陸莫封在用力的推開她，用的力氣很大，她幾乎都要後退了。
可是她不能後退，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絕對不能動搖。
她跟陸莫封耽誤的時間太久了，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耽誤下去了。
“陸莫封，我早就想好了。”顧傾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就算一輩子好不了，也要跟你在一起。折磨你就折磨你吧，反正我從小就是這麼折磨着你的。”
她小時候整天整天的不說話，也是陸莫封想方設法讓她開口說話的。
“可是我不願意讓你折磨我。”陸莫封的聲音聽起來有無盡的疲倦，他慢慢的說道：“顧傾，你八歲的時候來到我的身邊。我花了那麼多年的時間讓你張口說話，讓你脫離自閉。十六歲的時候你大病一場，我幾乎耗盡心力。把你送到北街去，讓你感受着紅塵煙火。等到你二十二歲的時候，我們重新相遇，然後在一起。再然後，你離開我。現在你二十七歲，有了孩子丈夫。顧傾，我累了，你懂嗎？”
八歲，把你從血泊中帶出來。
十六歲，你表白，我們在一起。
二十二歲，相愛相守。
二十七歲，中間分離五年。
陸莫封已經三十七歲了，他說他累了。
顧傾放在身側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她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有點顫抖，但是她自己都沒有發覺，“陸莫封，你這是說真的嗎？”
“我爲你耗盡心力。”陸莫封平穩的說道：“既然說身邊有女友的事情是騙你的，但是顧傾，跟你在一起我已經累了。將來的生活如何我不知道，可是我的確不想跟你在一起。我還是會照顧你，我養大你，我對你有責任。”
累了啊……
顧傾完全想不到有一天會從陸莫封的口中聽到，說他累了。
“你將來的生活中，不想我再出現了嗎？”顧傾不敢去看他，低聲說道：“羅德有喜歡的人了，他說要跟我分開。陸莫封，你不知道。我被綁架的時候，六兒跟我說……”
“顧傾，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陸莫封閉上了眼睛，又說道：“你出去的時候可以順便跟莫里斯說一句，我想吃飯了。”
顧傾幾乎有些承受不住，起身就走了。
她小跑着出了房間，靠在門板上，半天沒緩過來。
“小姐，怎麼臉色這麼差？”莫里斯關切的問道。
顧傾擺了擺手，半天才緩過來，神情恍惚的說道：“他答應做手術了，莫里斯。陸莫封想要吃飯了，你給他送點吃的進去。”
“可是小姐，你看起來……”莫里斯的話還沒說完，顧傾就出去了。
你看起來很糟糕啊，莫里斯憂心忡忡的想着，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他還從未見小姐有過這樣失魂落魄的時候。
……
陸莫封的話一字一句的在顧傾的腦子裡迴響着，她坐在陽臺上吹風，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呢？
她回頭的時候陸莫封總在她的身後，她從來沒有想過，陸莫封會有主動離開的那一天。
羅德拿着平板來了陽臺上，看了她一眼說道：“Mary已經爲你接工作了，你期待了這麼久的全亞拍賣會，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了。不過你要是累了，我們會北城也是可以的。”
“嗯。”顧傾點着頭，但是表情卻是一片茫然。
“傾傾。”羅德把平板丟在一邊，看着她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陸先生不答應手術，還是說又發生了別的變故。”
“羅德，你去找那個沙拉吧。”顧傾盯着外面的某個地方，呆呆的說道：“以後別管我了，我會好好生活的。”
這個樣子，讓人怎麼放心你會好好生活。
羅德想了一下又問道：“陸先生跟你說什麼了？”
顧傾像是電腦重啓了一下似的，她看着羅德茫然的說道：“陸莫封說他累了，他將來的生活不想有我的存在。”
“傾傾，你暫時冷靜點。”羅德把她抱在懷裡，輕輕的說道：“你得冷靜點，我們才能好好說話。如果你這個時候病了，後面的事情要怎麼解決呢。你得克服那個懦弱的，只會哭泣躲避的顧傾，後面的路才能勇敢的走下去。”
“我不懦弱，我也不會哭泣。”顧傾的身體在顫抖着，她緊緊的抓着羅德的胳膊，“羅德，我會好起來的。我會變成以前的那個顧傾，什麼都打不到我。”
顧傾的病就在於，當她的精神承受不了的時候。負面情緒就會全面爆發，就像是身體裡還有另外一個顧傾。那個顧傾只會逃避哭泣，軟弱的不像樣子。
自閉症爆發的時候，灰色的情緒會覆蓋一切，就像是世界末日來臨那樣的絕望。
“好，傾傾，慢慢呼吸。”羅德心裡懸了一口氣，“跟着我的節拍，緩緩地呼吸。”
他的手有節奏的拍在顧傾的肩膀上，慢慢說道：“你想想陸先生，如果你崩潰了，承受不住了。怎麼去跟他談話？怎麼跟他繼續說。只有你足夠強大，才能站到他身邊的。陸先生那樣的人，必須你有着強有力的情緒，才能去抓住他。傾傾，慢慢呼吸，我們不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