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晚了。
當陸莫封知道顧城的存在的時候，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他用了十多年的時光，治好了顧傾心中的創傷。
他讓顧傾開口叫哥哥，說喜歡，看花兒開，看魚兒遊。
顧傾一點點的長大，陸莫封甚至能記得，他的寶寶每個月長高了多少，重了多少。
他能清晰的回憶出，顧傾幾歲的時候，做過的事情。
可是這一切，屬於他的幸福，都被那個消失了多年的男人奪走了。
那個男人，用那麼粗暴的，噁心的，卑劣的行爲，奪走了他唯一的幸福，唯一的珍寶。
而羅德里安不愧是大盜，能一二再而三的，將他的寶貝偷走。
“銀光，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陸莫封低聲說了一句。
銀光默然不語，他知道少爺有多麼的痛心。
陸莫封平生最厭惡的就是後悔，因爲這兩個字太過噁心了。
後悔，是最無用的兩個字。
而陸莫封今天，說他後悔了。
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就不該把顧傾放到北街去。
就該讓她乖乖的，安安穩穩的生活在自己的身邊，將她的世界遮擋的不透風雨。
就算顧傾的病一直好不了那又怎麼樣，他可以給她愛，給她想要的一切。
他的寶寶，只要快樂的，簡單的活着，跟他白頭到老就好。
呵，煙火氣。他真是瘋了，才答應將顧傾送出去，讓她沾染什麼煙火氣。
到頭來她曾經愛上過別的男人，如今又被打開了那把鎖。
陸莫封站了很久，知道外面的太陽全部落下來。
佛倫倫薩的夜晚的天空，很美，漫天的星星，都像是幸福。
“銀光，我們去接寶寶回家。”陸莫封這樣說。
……
顧傾在佛倫倫薩的房子，不值得的跟在美國時一模一樣。
顧傾還沒有醒過來，她像是睡着了一樣。
她平平整整的躺在牀上，睡姿很工整。
顧城給她蓋好被子，笑着說道：“羅德，你看她睡得多規矩。她小時候，每個月都要跟她外公住一陣子，那是個頑固的人，要求傾傾連睡覺的姿勢都得平平整整的。”
小顧傾很小的時候，睡覺的姿勢一直被糾正着。如果她睡得蜷縮了，或者是別的樣子，一定會被叫醒了。
以至於後來，雖然她長大了，但是獨自睡覺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的糾正睡姿。
但是她跟陸莫封一起睡的時候，就會不由自護的順着他的溫度過去，像一隻小刺蝟似的睡在他身旁。
“您打算怎麼辦。”羅德站的遠了一些，不知道爲什麼沒有靠近。
顧傾醒過來以後，會把那些血腥的過往全都想起來。
當初那個小顧傾，躺在爸爸媽媽身邊。她知道死亡是永遠睡過去，所以她以爲自己跟着爸爸媽媽，永遠的睡過去了。
顧傾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已經死去了，就是因爲這個。
“怎麼辦嗎？”顧城凝視了女兒一會兒，隨意的說道：“跟傾傾一起生活在佛倫倫薩吧，這兒的風景還不錯。”
“陸先生是不會放手的。”羅德里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您知道的，他花費了很多年，纔將顧傾的病治好。”
“那就讓傾傾來決定好了。”顧城應了一句。
……
顧傾很愛她的媽媽，但是她更愛爸爸。那種愛，帶着崇敬，帶着嚮往。
她幼時被家庭教師問起來，Gu，你將來想成爲什麼樣的人呢？
家庭教師是個美國人，她的思維奔放而自由，並不拘束教學方式，甚至把顧傾當成平等的成年來交流，儘管顧傾還是個小小的姑娘。
“我想成爲爸爸那樣的人。”小顧傾毫不猶豫的說道。
顧城的極爲優秀男人，彷彿這個時間是沒有他不會的事情。
小顧傾對古董極其明銳，在某些方面源於顧傾。
“傾傾，這些從漫長歲月中走過的東西，能告訴我們許多東西。”
“不過在這個年代，假的東西太多。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知道什麼是真的。”
這是顧傾從父親那裡聽來的第一個教導，而那個時候她剛剛記事。
顧城能見一堆破爛的模板打造成一個漂亮的小房子，他講的童話故事，從來都跟別人講的不一樣。
小顧傾總是說，我有一個最偉大的爸爸。
她的驕傲跟自豪，從來都不掩飾。
……
顧傾醒過來的時候，腦子有點疼。
她坐起來，環視一週，看到窗臺上放着花瓶，裡面插着梔子花。
地板上放着一座木頭做的小房子，那是爸爸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裡面還有七個小矮人。
爸爸，還活着……
顧傾從牀上跳下去，像是一陣風似的往外跑。
這所房子的一切，她都太熟悉了，就算閉着眼睛，也能順利的走過每個角落，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顧傾站在廚房門口，看着裡面穿着圍裙，在廚房裡忙碌的男人。
廚房裡飄出一陣香氣，勾起了顧傾所有的回憶。
她站在門口，卻遲遲不敢進去，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走進去了，夢就碎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
“傾傾，餓了嗎？”顧傾轉身過來，露出一個溫和和藹的笑容，“等一下就能吃飯了。”
顧傾終於在這裡一刻確定下來，這一切根本不是一場夢。
她衝過，抱住爸爸大聲的哭起來，哭泣的聲音簡直要震破房頂了。
“爸爸，你還活着。”顧傾委屈的大哭着，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我恨你，你還活着，卻不要我了。”
“這麼大的姑娘了，哭起來倒比小時候還厲害了。”顧城輕輕的拍着女兒的肩膀，安慰她，“你現在這不是見到我了嗎？”
“不一樣，那不一樣。”顧傾哭的不停，大喊道：“你知道我有多麼的想念你媽？爸爸，你居然不要我了。”
如果今天不是羅德里安帶她過來，她是不是一輩子就見不到爸爸了。
可是這一刻，顧傾卻忘記了。在過去的很多年裡，她都忘記了爸爸，忘記了媽媽。
但是在夢中，她一次又一次的夢見他們。再醒過來之後，卻一次又一次的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