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中土?
季覺不解,擡頭看過去。
正午的陽光下,呂盈月肅然端坐,臉上那一絲和煦的笑意已經消失無蹤,罕見的鄭重,等待回答。
“泥潭,地獄,戰場,瘟疫,屠殺,墳墓。”
季覺想了一下,聳肩補充:“——聯邦和帝國攜手創造出的動亂之源。”
世界正中的大陸,昔日永恆帝國的最中心的地區,坐擁了全世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燃素產出和有色金屬等等珍貴素材,面積是聯邦和帝國加起來的兩倍,偏偏人口不足聯邦的五分之一。
全世界最窮奢極欲的富豪和最一無所有的窮鬼同享同樣的天國,人造的天國和人造的地獄,最奢華的樂土和最貧乏的荒漠,都在那裡……
或者說,那樣的地方,無處不在,只是唯獨在中土,未曾蒙上掩飾的面紗而已。
呂盈月瞭然,頷首再問:
“局勢呢?”
“不明朗,但明顯就已經是火藥桶了吧?”
季覺搖頭。
土地遼闊,卻災害橫行,失去天元之序的土地之上,是貨真價實的白鹿之世,無法地帶。七八個鬆散的土邦,十五六座截然不同的城市,十幾個宗教、習慣、血統甚至是貧富差距都大到不可思議的民族。
海量的奴隸和賤民沐浴黃沙,高高在上的祭祀和邦主們沐浴着陽光,無休的勾心鬥角裡,還有聯邦火
上澆油。
紅邦的舊主死後,新王繼位,國內人心浮動,偏偏世仇白邦再度崛起,決心復國。石邦早已經名存實亡,麾下的軍閥們彼此鬥爭不休。鐵邦苟且度日毫無存在感,沙邦流離失所各處裂解……
偏偏災年將至。
天災越來越活躍,城外的遊牧民們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城裡的貴胄們卻半點活路都不給……
諸多邪教你方唱罷我登場,羣魔亂舞,甚至被奉迎爲聖者,接受供奉和信仰。
想到這裡,季覺就忍不住嘆息:“這幅鬼樣子,什麼時候爆炸都不奇怪。”
“確實。”呂映月贊同點頭:“局勢壓抑到這種程度,各方都需要一場戰爭來進行發泄了。”
季覺一愣,有些懷疑耳朵:“不是說聯邦想要維持穩定麼?”
於是,呂盈月就笑起來了,反問:
“暫時的還是永久的?”
季覺恍然,又沉默。
“名義上是維和,可實際上不過是又一輪的鎮壓而已,就像是在火藥桶上面加一層鐵殼子,然後刻上井字格一樣。”
呂盈月輕嘆着,搖頭。
看似美好的平和與穩定,也不過是火上澆油。
恰如飲鴆止渴一般。
一時安穩,後患無窮。
聯邦所做的,不過是在徹底亂起來之前,再從中土的收益之中啃一波大的,過個肥年而已。
可以預料,帝國也會緊隨其後,抓緊時間掠奪自身利益。
“戰爭必然會打響的,季覺。”
呂盈月緩緩說道:“搞不好,這一次的規模,就要無法控制了……”
季覺忍不住搖頭。
說到底,戰爭這種的東西,哪裡有可控一說呢?無非就是點起火焰的時候,會不會燒到自己罷了。
шωш.тт kǎn.c o
只是,無法控制?
這是對誰而言呢?身處局內的人不可能自控,可局外的人……
季覺心思電轉,旋即震驚:
“聯邦會參戰?”
畢竟幾十年以來,聯邦和帝國之間的摩擦都是以各種形式的代理人戰爭進行,作爲天元雙極,兩邊彼此都剋制着彼此碰撞的衝動,而是在各種協議和威懾所達成的對等狀況之下的代打,亦或者暗中的小範圍的摩擦。
這一場冷戰延續了幾十年之後,所有人都習以爲常,卻沒有想到,會有忽然下場的一天!
可爲什麼?
如今聯邦內部還算穩定,雖然各方矛盾衝突愈演愈烈,可還沒有到了內壓龐大到必須要通過戰爭才能夠排解的程度。
帝國也是同樣,相比起龐大的體量來,只不過死了個皇帝而已,根本不算事兒,況且這不是還沒死麼?
爲什麼會忽然之間演變成戰爭的程度?
“唔?我有這麼說麼?”呂盈月彷彿沒聽明白,神情依舊風輕雲淡,“或許是你想多了吧,季覺。
聯邦家大業大,即便是失去了中土和千島,也儘可自足,還有什麼需要需求於外呢?”
“您教訓的是,是我想岔了。”
季覺低下頭,誠懇致謝。
自己想多了。或許呢,可呂盈月是什麼人?真要是不該說的話,說夢話的時候都不會說漏嘴,十個心樞加起來都掏不出半個詞來,爲何又會來暗示自己?
無非是不可能公然宣之於口而已。
就好像她的反問一般,聯邦家大業大,產出繁多,哪怕沒了中土和千島也可以自給自足,又爲什麼會如此飢渴的發動戰爭?之前是各種規則限制之下的壓榨和巧取,現在要改做明搶了。
圖什麼?
對於天元而言,犧牲內部的穩定度來換取一時的收益,明顯是不可取的,戰爭一旦開打,秩序內的一切都有可能天翻地覆……除非,內部出現了某個缺口?
可什麼樣的缺口能龐大到短時間內無法彌補,卻又迫切到無法坐視不理?
諸多雜亂的猜測從季覺心頭浮現,又迅速消散。
短暫的寂靜裡,季覺重歸平靜。
中城太遠了。
季覺這輩子都沒去過,更別提猜測那些高官顯貴們的想法,至於改變,更是妄想。
天元之強,在於類聚,一旦完成統合,那麼一切阻攔的個體連塵埃都算不上,吹口氣都能碾成粉碎。
如今的他,只能儘量的多做準備。
就好像……等等……
他擡起頭來,恍然的看向了呂盈月:要做準備的,不只是自己!
“有時候,真不知道太聰明是好是壞。”呂盈月彷彿明白了什麼,輕嘆,感慨:“聰明小孩兒可不招人喜歡。”
季覺自嘲一笑,“沒辦法,從小討嫌到大,習慣了。”
即便是什麼都沒有說,可兩人之間,已經有所默契。
“有時候我會覺得,你做個工匠是好事兒,專心做研究,不問身外之物,去了哪裡都是最受歡迎的人,卻沒想到,你連做個工匠都會搞出這麼多事情來。”
呂盈月搖頭感慨,欲言又止,忽然換了話題:“接下來,海潮軍工,會進行新一輪的擴張。”
“需要我配合什麼?”季覺問。
“不需要,一個工匠,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這是你老師的事情。”
說到這裡,呂盈月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真要幫忙的話,就什麼都別做就好,至少別閒着沒事兒往許朝先身上瞄……那老東西膽子是真的不大,本來就丟人,這些日子好不容易振作了點,被你玩壞了怎麼辦?”
季覺尷尬沉默。
“看看這個吧。”她從桌子上,拿起了一份文件推過來。
季覺剛拿在手裡,就看到了最上面的機密章,國家級機密,理論上來說,季覺這種體制邊緣打擦邊的
傢伙別說看,光是想想都有罪。
觸碰的瞬間恐怕就被保密局發現了。
而就在呂盈月的辦公室裡,保密章卻未曾被觸發,沉寂如初。
文件並不長,但內容卻令人渾身汗流浹背。
爲了應對日益激烈的國際局勢云云,一大堆廢話之後,諸多論證,提出了一點——修建一座新的港口和駐軍基地,並且,承擔利維坦艦隊的維護和新型戰船的建造工作……
作爲聯邦的最頂級戰略級威懾,利維坦的存在可以說就是聯邦之毀滅的代表。整個艦隊全都是投入了不知道多少資金和物力,在歷代的維護之下逐步完成的戰爭兵器。
其維護工作也不是一般的船舶能夠勝任的。
而建造這樣的港口和基地,所需要傾注的資源……季覺光是想想就頭皮發麻,他剛剛賺到的那點,對比起來連九牛之中的一個細胞都快夠不上。
聯邦太大了,大到一旦統合起來之後,就會化爲貨真價實的怪物。一旦這樣的怪物感受到了飢渴時,所要吞吃掉的祭品也會龐大到世界無法承受。
而這樣的港口和基地的建造,已經提上了日程。
那麼……
聯想到呂盈月說海潮軍工即將擴張,也就是說一
季覺恍然:“選址已經開始了麼?”
“明白了麼,季覺,穩定對我們來說是有意義的,而且至關重要。”呂盈月緩緩點頭:“或許戰爭將要爆發,但不可以是現在,至少在港口和維護基地完成之前,不行。”
海州並不是唯一的選擇,聯邦的海岸線足夠的長,而且可選的地方太多了。
而相比起僅僅只是佔據了地利的海州來,其他的區域的競爭力同樣不弱,其中最強的競爭者,毫無疑問就是經濟實力位居聯邦第二的四座直轄之一的東城。
位置的便利又如何?
僅僅也只是位置而已,而且,局勢一旦變化,優勢也將變爲劣勢,最爲靠近中土,同樣就意味着最先接受打擊,甚至連縱深和防禦能力都沒有。
誠然,從進攻的角度來說,海州是最好的選擇,但最好的不意味最合適……所謂的政治就是這麼扯淡的東西,只看立場和屁股,不看是否對錯。
如果中城的紛爭之中,勝出的是荒州,搞不好駐軍基地能直接蓋在冰天雪地裡呢。
而一旦中土局勢變化,摩擦加劇,就會有更多的人會傾向於利維坦維護基地搬到更加腹地的東城。
故此,海州才需要時間,需要更多的‘沉沒成本’!
而利維坦維護基地的選址和施工一旦開始,那麼受益的將會是整個海州,屆時,海州和軍部之間的關係也會再次加深,而有了維護基地的存在,在聯邦內的話語權自然也水漲船高。
同那樣足夠一州之人雞犬升天的狂風比起來,相比之下,季覺這會兒的風口甚至連微風都算不上!
如果從功利的角度來說,所有人裡,提升獲益最大的,恰恰是季覺自己!
這一波風口一旦到來,瞬間賺到盆滿鉢滿的,是手裡漸漸掌控了小半個荒野秩序和無數垃圾佬人力的新泉!
故此,和平是必須的,穩定是必須的,飲鴆止渴也是必須的……
想到這裡,季覺忽然心中一動。
“不如我去好咯。”他忽然說。
“嗯?”
“既然鎮暴貓是交付給軍部的產品,作用在維和地區,那我作爲海潮軍工的代理前往中土提供協助和維護,也合情合理吧?”
季覺緩緩說道:“倘若局勢有所動盪的話,多少也算幫得上忙呢。”
“好啊。”
呂盈月緩緩點頭:“那你可要小心一些,這個節骨眼上,你的身份,說不定會變成很多人的眼中釘呢?”
“啊?”
季覺呆滯。
不是震驚於呂盈月所說的後果和危險,而是震驚於她就這麼答應了?
畢竟季覺自己都不信自己是什麼善男信女,走到哪裡炸到哪裡真的一點都不離譜。
原本中土就已經是火藥桶了,季覺去了萬一不小心摩擦點火花出來,搞不好原地昇天都有可能!
況且,看看此刻呂盈月孺子可教的神情,季覺頓時恍然:“您該不會一開始就這麼打算的吧?”
“你不一直對中土挺感興趣麼?機會來了,去看看,也挺好。”
呂盈月微微一笑,並沒有直接回答:“我記得你之前還懸賞過狼吧?是拉力賽的時候遇到了感興趣麼?
聽說最近不少白邦餘孽都在中土露頭了,說不定能抓到幾隻做研究。”
“……確實。”
季覺沉默了片刻,鄭重點頭:“您說的沒錯,工匠就愛研究這些奇奇怪怪的。”
“那就去吧,你的工牌在這裡,從今天開始起,你就是海潮軍工研發部的副主任了,嗯,這種和軍方密切合作的項目,基本上也都是帶着軍銜的,不過軍部的規矩比較嚴,只能暫時給你一個少校的虛銜。”
呂盈月再度拿出了一疊早就準備好的文件推過來:“年輕人出門看看也好,中土雖然嚴酷,也能鍛鍊人。
唯獨有一點……”
她停頓了一下,嚴肅鄭重的神情忽然消散了,只留下舒展的微笑。
“注意安全吧。”
她說,“早去早回。”
“明白。”
季覺點頭,起身道別離去。
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再說其他的什麼,或許有太多的話沒必要訴諸於口。
她究竟是否察覺了自己的目的?亦或者,察覺到了什麼程度呢……但那些都不重要,在相同的默契浮現在胸臆之間的時候,其餘的就無需再分說。
午後的陽光下,季覺擡起頭,看向遠方海岸上泛起的浪花。
許久,感慨一嘆。
本以爲都能夠獨當一面了,結果,還在被照顧啊。
“嗯,我知道了。”
電話裡的葉限淡然如故,明顯早就已經得到了知會:“要去就去,自己的路自己選,自己走,難道還要帶上我這個做老師的不成?
真記掛我,就帶點素材回來,別每次來工坊都白吃白拿。”
“啊這,好的。”
季覺擦着汗,聽到電話另一頭的盲音,無可奈何的一嘆。
知子莫若父,當老師的,哪裡還能不清楚季覺這狗東西,在他張開狗嘴之前就先給他捏住了。
本來還想要痛哭流涕說中土多危險,請老師賜個保命的法寶下來了。
可惜,沒有。
那就只能自己再想想辦法了。
“中土?”
保安亭裡摳腳曬太陽的陸峰擡頭,一臉不解:“閒着沒事兒往糞坑裡跳什麼?你沒活夠嗎?”
“這麼糟糕麼?”季覺震驚。
“當大頭兵的話,其實也還好,畢竟一般真打仗也輪不到你,不過你是軍工代表過去,是吧?”
“嗯,差不多。”
“那就準備坐土飛機頭等艙吧。”陸峰翻了個白眼:“中土死的最多的,就是僱傭兵,然後就是你這樣的軍工代表……從聯邦到帝國,那邊的軍工企業都特麼卷瘋了。一個賽一個的軍閥,做事兒一個比一個霸道,剷除同行的手段一個比一個離譜。
不過,既然你下定決心,那就放心去吧,遇到事
情可以報我的名字。”
“有用麼?”季覺震驚。
“有用個卵!”
陸峰翻了個白眼:“如果你運氣好,遇到我仇人的話,可以讓你死得更難看點。”
“沒關係。”季覺咧嘴:“我會拖你一起墊背的。”
“滾滾滾,別煩我。”
陸峰沒好氣兒的擺手:“好好的日子不過,往糞坑裡跳……你們這些工匠,真是腦子裡有坑。”
“那就麻煩你看家咯。”
季覺微笑着擺手:“東西都在家裡放着,地下室你按指紋就行,必要的話,裡面的東西隨便用。”
“嘿,這還差不多。”
陸峰呲着大牙,咧嘴笑起來。
等季覺走了之後,才躺回靠椅上,手裡繼續刷起了短視頻可視線卻未曾在那些穿着很少布的小姐姐身上停留。
走神了。
人就是賤出來的。
明明已經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好日子,可一聽到老情人的名字之後,後腦勺的裝甲接口就開始發癢……
“中土?”
他輕聲呢喃,按掉屏幕,凝視着漆黑中自己的模糊倒影,自嘲一笑,閉上了眼睛,無聲一嘆:
“中土啊……
真他嘛了個比的是個溝施好地方。”
“啊,我大概明白了。”
幽暗冰冷的地下,岩層的最深處,容器之中的閃光明滅:“簡單來說,您要在您卑微的工具派不上用場的時候,將它孤獨的丟棄在偏遠的地下之後,去另尋新歡,放浪形骸了是吧?”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季覺點頭,手中不停,接續着那些繁複的靈質迴路,唏噓感慨着:“沒用的工具看來只能被拋棄了呢,真可憐。”
“沒關係,工具就是工具,工具會永遠忠誠與您的,先生。”
伊西絲平靜的保證道:“等您不知死活的把自己浪死在外面之後,我會爲你發送訃告和葬禮邀請函的。
屍體您喜歡火化還是土葬?
唔,如果能留有全屍的話……”
“死都死了,都無所謂吧?”
季覺想了一下,無所謂的聳肩:“你喜歡的話,送給你唄。”
“那可太好了。”伊西絲衷心的懇請道:“那請您務必死的完整一些,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它的。”
“一定一定!”
季覺點頭保證,後退了一步,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太熱了。
普納班圖的地面之下遠低於海平面的深邃地井的最深處,一片悶熱,可寂靜之中,卻彷彿能夠聽到無
數細碎的聲音。
彷彿岩石低語,水流歌唱。
絲絲縷縷的幻光從地層最深處那一條隆起的地脈之上顯現,遊走,擴散,去往了更遠處季覺看不到的地方。
千絲萬縷的靈質迴路和無以計數的素材已經分門別類的植入了自己的位置之上,匯聚在正中心的容器之中,構成整體。
最後,珍而重之的所固定的,是從樓家換來的升勢脂和定均之礎。如是,定靈賦格的秘儀,已經準備就緒。
就在氣體鍊金術的銜接之下,伊西絲即將植入整個地脈之中,以無窮物質之精髓,完成最後的靈體蛻變。
作爲秘儀的主體,維持整個蛻變的載體,所採用的是從水銀的工坊中所得來的最珍貴的收貨——曾經整個裂界的控制中樞,那一枚聖賢親自進行煉成的,足足有四十一公斤的以太結晶。
而在那之前……
季覺深吸了一口氣,拔出骨刀,反手,貫入了自己的身軀之中,不只是血肉之軀,乃至靈魂的最深處。
甚至,觸及了那一層層覆蓋了血肉和靈魂的複雜矩陣。
自正中,最核心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分出了最完整的一枝——在機械降神的控制之下,無視了吞噬意識和靈魂的痛楚,將自我和靈魂再一次的割裂,分裂出最核心的碎片和矩陣之枝。
在那一縷晶瑩剔透的靈質之中,絲絲銀色的幻光舞動着。
非攻之精髓!
就這樣,隨着季覺的手指鬆脫,飄飛在空中,如活物一般的翱翔着,最後,在秘儀的引導之下,投入了伊西絲的閃光之中。
融爲一體,無分彼此。
接下來,在漫長的蛻變之中,隨着氣體、固體和流體鍊金術的三相結合,逐步抽取地脈,完成物質和靈質的結合,自上善之中定靈賦格之後,就可以完成最徹底的重生和再造。
“睡一覺吧,伊西絲。”
季覺微微一笑:“醒來之後,就是矩陣聖物了。”
“太好了,先生。”
漸漸沉寂的閃光裡,傳來了彷彿歡呼一般的聲音:“我已經等不及和您一起去屠殺愚蠢的人類了!”
“記得留一半。”
季覺嚴肅提醒,“將來咱們還要統治世界呢。”
於是,伊西絲也笑了起來。
“那就,如您所願。”
季覺伸手,牽引着周圍的物質,緩緩聚攏,最後一線徹底封閉之下,最後道別:“晚安,伊西絲。”
靈質的閃光漸漸沉寂。
平靜又安詳的沉入了黑暗的最深處。
可不知爲何,這一次卻不感覺悵然和迷茫了,而是,感受到了一絲未曾有過的期待和更多無法說清和道明的東西……
或許,這時候,應該說點什麼。
可說些什麼纔好呢。
她再一次的,看向了那一張近在咫尺的笑臉,在黑暗將自己徹底吞沒之前。
就好像,終於明白了一般。
“明天見,先生。”
伊西絲,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