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烈日,萬里晴空。
暴曬之下,塔城的街道上一片死寂。
戒嚴令之下,曾經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繁華程度堪比聯邦和帝國的塔城中心,如今忽然就安靜的像是一座墳墓一樣。
沒有任何的行人會在這個時候外出,也沒人想着自尋死路。
只有一輛輛裝甲車行駛在空曠的街道上,哨卡周圍,一個個荷槍實彈的士兵冷漠的看着四周。
全面軍管。
而就在一座廠房之外,周圍的街道上,裝甲車的數量卻越來越多,暗地裡,四支從火箭彈到外骨骼,全副武裝到牙齒的行動小隊已經悄無聲息的完成了就位。
高樓之上,狙擊手匍匐在地,嫺熟的根據風速和距離調整起了瞄準鏡,鎖定了整個工廠的出入口。
“……我現在信了。”
聯邦塔城駐軍基地,快反部隊指揮官樑墨蹲在裝甲車頂上抽着煙,想起童山之前的形容時,再忍不住嘆氣:“這溝槽的,是真的半點和人沾邊兒的事情都不幹啊!”
頭天下午纔剛囑咐你別搞事,結果這孫子晚上的時候就被炸了。
化邪教團是凌晨的時候冒出來的,天還沒亮的時候河漂子都快把下水道給堵完了。
結果,這特麼距離季覺正式登陸中土,纔剛剛二十四小時,整個塔城就已經快要掀起狂風暴雨,近乎人人自危。
嘴上說自己是守法公民,小手兒一伸就是抄家滅門。
連塔城這樣的爛泥塘,都快遭不住季覺這一手天地同壽了。
沒辦法,這孫子狠是真的狠,絕也是真的絕。
做起事來,根本不留任何餘地,不給別人留,也不給自己留,一動手就想要掀桌子,勒索挾持了整個塔城來給自己清理對頭。
偏偏,形勢不由人,自己還得配合這狗東西去殺人全家!
名義上是出動軍隊,對化邪教團進行打擊和圍剿,維持秩序和穩定,可實際上,是要以最快的程度,壓下風波,掐滅火苗,趕盡殺絕,把這破事兒趕緊特麼的翻篇。
他低下頭,看了看手錶。
側耳傾聽着頻道里的指令和最新消息,等待時機。
“全體,檢查裝備,彙報位置。”
他拿起對講機來,確定了各部門就位之後,敲了敲裝甲車的車皮,頓時,車門開啓,一隊渾身籠罩在裝甲外骨骼、頭戴面罩,渾身長槍短炮的士兵就魚貫而出,殺氣騰騰。
而樑墨,最後看向了車裡,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季覺所派出的信使。
“小鬼,你就呆在車裡,別到處亂跑。”樑墨沒好氣兒的吩咐:“你老闆囑咐了半天,讓我把你看好,你要是死了,搞不好鬧出多大的亂子來。”
“好的。”
顏常乖巧點頭:“樑先生也務必小心。”
“小心沒屁用,中土這鬼地方,每天睜開眼睛就特麼是死去活來。”
樑墨拍了拍胸口,啓動了外骨骼,啐掉了嘴角的菸屁股之後,拉下面罩:“生死有命,他媽的,活着退役就算成功!”
全領域輔助作戰系統啓動,密密麻麻的UI和各項參數簡報投影在了頭盔面罩之上,將他接入了龐大的體系之中。
再一次的,拋下了道德和慈悲,化爲了暴力機器中的一個齒輪。
“裡面的人,似乎已經快要狗急跳牆了。”
就在樑墨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聽見背後車裡傳來的聲音,愣了一下。
顏常擡着頭,看向了死寂的廠區,那一雙眼瞳的觀測之中,一道道躁動的色彩涌動不休,彼此碰撞,侵蝕,甚至,隱隱對立。
“狂躁和恐懼,已經快溢出來了。”
顏常輕聲呢喃,旋即感慨:“啊,他們要火併了,好快,半點猶豫都沒有呢。”
話音未落,一陣激烈的槍聲,就從穆達赫卡的老巢之內響起,旋即,就好像捅了馬蜂窩一樣,槍聲迅速擴散,吶喊和嘶吼聲不絕於耳。
爆炸聲猛然升騰而起,夾雜着聯邦帝國乃至中土各地的髒話和質問。
“溝槽的穆達赫卡已經把我們賣了!”
監聽的頻道里,有個嘶啞的聲音吶喊:“再特麼不跑,留在這裡陪着那個狗東西等死麼!”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在穆達赫卡的鍋在各方添磚加瓦的支援之下越堆越高的時候,往日裡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屬也漸漸察覺到不對。
當他們在發現到周圍的情況和越來越嚴密的包圍圈之後,便徹底癲狂,毫不猶豫的,譁變內訌了。
“大家別聽那些主管放屁!”
激烈的槍聲裡,有人嘶啞吶喊,鼓動着其他人:“抓緊時間,衝出去,自己爭一條活路!”
“兄弟們,衝啊!!!”
“快跑,帝國和聯邦要殺過來了!”
廠房爆炸和坍塌的煙霧裡,一個個灰頭土臉的人影跑出來,踉踉蹌蹌,跌跌撞撞的,就像是沒頭蒼蠅一樣衝向四方。
在恐懼之下,甚至來不及觀察狀況,只是本能的想要尋求一條生路。
“目標瞄準完成。”
“不行,數量太多了。”
“指揮,狀況有變,裡面不對勁……”
此起彼伏的報告聲從樑墨的耳邊響起,令他的神情越來越難看,直到聽到即將有人逃出包圍圈的時候,再不容任何的猶豫和遲疑。
“行動,所有人行動!別特麼等了!封鎖包圍圈,各小隊自由進攻……”
他停頓了一下,鬍子拉碴的面孔越發陰沉,下達指令:
“——殲滅目標,不留活口!”
話音剛落的瞬間,密集的槍聲如同炒豆子一樣,響徹整個封鎖圈,一支支就位的行動小隊毫不猶豫的按下了按鈕,炸燬了面前的圍牆之後,長驅直入。
擡起槍口,向着面部投影顯示中所有標紅的位置,扣動扳機。
交叉火力的掃射之下,一個又一個紅框在迅速的熄滅,就彷彿大掃除一般,輕而易舉。廠房外的空曠廣場上,那些個原本還在興奮狂奔的身影,甚至來不及轉向,就一個個的倒在血泊之中。
就像是被看不見的風所吹垮的稻草。
血色噴涌。
軍靴踐踏在血泊之上,狂奔疾馳而過,保持隊形的突入小隊拋下了破碎屍體和滿地彈殼,向內猛攻。
監聽頻道里,驚叫聲和怒罵不斷,哭嚎和哀求聲不斷的響起,又熄滅。
忽然有爆炸的聲音響起,大地陡然震動,一個個窨井蓋子彈起,冒出滾滾濃煙和火焰,下水道的炸彈也被觸動了。
在生死危機之前,工廠內所有的僱傭兵都再無顧忌,哪怕勝算渺茫。他們甚至不敢做夢自己能贏,只想趁亂逃出去,保住自己的性命。
遺憾的是,再沒有機會了。
火箭彈的焰光之中,廠房劇震,一片片建築在烈焰之中轟然坍塌,在滾滾濃煙最深處,一個魁梧的身影隱隱浮現,渾身血光纏繞。
“都特麼給我死!”
一個大羣的天選咆哮着,已經殺紅了眼睛。
他手裡掄起了建築碎片,脫手而出的瞬間,一塊塊連帶着鋼筋的混凝土塊就像是炮彈一樣飛射而出,碾碎攔在前面的對手,裹挾着肉泥和鐵片砸進了地面和牆壁之中,留下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劃痕。
首先,靠着突襲毀掉了周圍狙擊手的點位,然後,靠着自己本身恐怖防禦,正面硬吃了四周的集火,而猩紅的眼睛瞬間就鎖定了包圍圈外圍的指揮者——樑墨!
“我叼!”
樑墨僵硬了一下,旋即遍體生寒,下意識的舉起槍,瞄準,扣動扳機。
晚了。
一把血色纏繞的投矛已經從大羣天選者的手中舉起,奮盡全力,投出,轟鳴之中,輕而易舉的跨越了漫長的距離,破空而至!
樑墨只感覺眼前一黑。
字面意義上的……一黑!
巨響。
守衛在顏常身旁的那一臺強化型鎮暴貓·改,驟然彈射而出,在引擎的助推之下,就像是一輛狂奔的卡車,砸在了樑墨的身上,將他從原地撞飛。
再緊接着,手中帶着巨盾擡起,擋在了血焰纏繞的投矛前方。
接連不斷的刺耳摩擦聲裡,鎮暴貓瞬間向後滑出了十幾米,撞碎了兩層牆壁,手中的巨盾已經徹底歪曲,表面的漆面剝落之後,顯現出下面彷彿晶體一般層層迭迭的細密構造。
血焰繚繞的長矛,已經貫穿其中,突破了巨盾之後,卡在了鎮暴貓加粗的手臂之上,火花飛迸,機油漏出。
而接近重生位階的全力一擊,竟然被擋住了!
“臥槽?”
墜落在地的樑墨愣了一下,難以置信,甚至忘記了重圍之中,那個再度向他投來惡意目光的天選者。
也沒必要在乎了。
就在那一瞬間,塔城中央的天穹之上,龐大的飛空艇中,一點流光無聲的脫落,向着這裡滑翔而出。
再緊接着,焰光噴薄爆發,瞬間,掀起了蒼白的馬赫環,激射而出!
轟!!!!
隕星機動的踐踏之下,大羣天選者甚至來不及躲閃,就被碾成了一團肉泥,血色飛迸,毫無任何的反抗之力。
就像是踩爆了一個爛柿子一樣。
粘稠血色緩緩的從鋼鐵之上滑落,大地的凹陷之中,平滑如鏡的漆面鍍層倒映着烈日,迸射出金屬的寒光。
窮奇型動力裝甲,從天而降。
染血的兇獸之面環顧四周,隔着牆壁鎖定了倉庫之中,一輛還來不及啓動的八足戰車,還有面容扭曲的駕駛員。
威脅目標確認。
然後,她擡起了手臂。
一道熾熱的氣化金屬射流破空而出,勢如破竹的撕裂了牆壁之後,彷彿無形的利刃,將八足戰車和內部的駕駛員一分爲二,埋葬在金屬蒸汽和爆炸之中。
最後,瞥了一眼擋在樑墨前方的鎮暴貓,騎士朝着樑墨的方向點了點頭,再度,騰空而起。
歸隊。
只是,在半空之中,窮奇裝甲微微一頓,看向了警報觸發的方向——那一道從城外港口的方向疾馳而出,劃過天穹的血色流光。
只是一瞬,便已經快要看不見。
好快!
雷達的鎖定中,目標迅速放大,顯現出古怪的造型和從未曾見到過的輪廓。
那是什麼?
就好像察覺到她的窺探一般,那一具血色纏繞的裝甲微微回頭,四目迸射寒光。不過很快,便毫無興趣的,收回了視線。
繼續向前,加速——
“指揮部,目擊確認了不明飛行物,疑似帝國方面的裝甲武器,是否攔截擊落?”
“不,解除警報和瞄準。”頻道之中傳來回應:“剛剛基地的空管完成了批准,序列號識別已經更新,是友軍。”
“沒見過的類型啊。”
騎士好奇起來,“難道是哪家的五代原型機試飛?”
“機體信息這邊查詢不到,只有海潮軍工的註冊編碼,啊,等等,剛剛更新了……我特麼艹了!”
管控中心的頻道里傳來了一聲要扣錢的髒話,甚至顧不上剛剛的失誤,難以置信:“數據庫剛告訴我,這玩意兒分類是重型工業用外骨骼……”
“外什麼玩意兒?!”
騎士錯愕,就要被逗笑了:“你特麼告訴我,那個身上插滿威脅標識,質量起碼超我三倍,可瞬間加速和轉向機動比【重明】還誇張的玩意兒是外骨骼?
那我是啥?助力輪椅嗎!”
“反正它就這麼說了,你信不信吧。”
頻道里的聲音無可奈何:“還有,你挪挪位置,提升一下高度,快撞上打擊軌道了……”
“哪兒來的打擊和軌道?我這邊怎麼什麼消息都沒有?”窮奇型驟然拔升了數百米,依舊好奇的向着血色裝甲消失的方向看去。
直到覺察到一道道鐵光從港口的方向升騰而起,噴薄着焰光,從下方疾馳而過的時候,才反應過來,猛然驚覺:
“等等,和帝國那邊的協議,不是禁止在塔城內使用制導武器麼?!”
通訊頻道那邊隱隱傳來了爭吵聲和怒罵,剛剛的聲音也變得疲憊起來,彷彿生無可戀一般。
“誰跟你說這是制導武器了……”
“那是什麼?”
“嗯,我看看……呵呵。”
極度的無語之中,頻道里的人被屏幕上的消息給逗笑了,“特麼的,我說這是人工增雨彈,你信麼?”
轟!!!
伴隨着一道道劃過天穹的鐵光,一道道跨越了整個塔城的蒼白軌跡如同疤痕一般,緩緩的招展,彌散。
當不知道多少人茫然的擡起頭,看向天空的時候,就聽見了彷彿雷鳴一般的巨響。
再緊接着,城外郊區,穆達赫卡經營了多少年的老巢——刺槐莊園,頃刻之間,暴雨傾盆!
伴隨着一具具增雨彈在半空之中接連不斷的爆裂,漆黑的色彩轉瞬間在天穹之上瀰漫開來,迅速的擴張,將整個奢靡龐大的莊園,徹底覆蓋在其中。
銀色的暴雨從天而降。
活物一般的雲層之中,不斷有電光迸射,海量的水銀在雲層之中蒸騰起落,就好像數之不盡的手掌,向着大地伸出。
遍及一切,覆蓋所有。
一根根鋒銳的銀線如同利刃一樣,從空氣之中游走而過,無視了莊園裡那些倉皇逃竄的僕人和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幫傭,直撲目標。
雨幕之下,一切都變得朦朧了起來。
那些個守在倉庫前面,催逼着工人們將東西立刻搬運上車的持槍守衛,只感覺身上一涼,下意識的擡頭,就看到剛剛裝貨完畢的龐大卡車,在自己面前寸寸破碎,坍塌崩潰的樣子。
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就察覺到了,雙手之上忽然一輕。
攔腰而斷的武器連帶着脫離雙腕的手掌,墜落在地。
再緊接着,就是天旋地轉。
一個又一個守衛在暴雨的穿刺之中,分崩離析,就像是沙子堆砌成的雕像一般,消散在狂風和暴雨之中。
只有粘稠的血水,在大地之上無聲蜿蜒。
看不見的死亡從一個又一個目標的頭頂掠過,如同死神漫步一般,輕描淡寫的將一切都投入深淵。
死寂之中,只有那些傭人和僕從們驚恐尖叫,下意識的,四散奔逃。
“敵襲!”
莊園地下的倉庫裡押送物資、準備撤退的天選者察覺到了不對,驚叫出聲,可回過頭的瞬間,就聽到車庫出口方向傳來的潮聲。
銀光奔流。
彈指間,海量的水銀就好像瀑布一般,噴涌而入,漫卷着,擴散,所過之處,將一切活物盡數吞沒。
眨眼間荒墟天選者眼前的兩個下屬就被一根根肢體拽入了活體水銀之中,消失不見。
令人頭皮發麻的破碎聲接連不斷的響起,很快,哀嚎聲戛然而止,只留下銀光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縷猩紅。
再緊接着,來不及跑遠的荒墟便眼前一黑,被徹底淹沒。
所能聽見的,只有浩蕩的轟鳴,沉悶的迴音,乃至幻聽一般的慘叫和哀嚎。
“救命,救我……有人嗎!”
他奮盡全力的掙扎,咬牙,抵抗,不知道過了多久,好不容易將糾纏着自己的水銀甩開之後,卻甚至不敢回頭,慌不擇路的,狼狽的狂奔。
而當他終於從泥土中突破地面,從地下的倉庫裡爬出的時候,卻再忍不住,愣在原地。
曾經富麗堂皇的莊園,已經消失不見。
銀色的暴雨之中,只剩下一片滿目狼藉的廢墟,猩紅的火焰在殘垣斷壁之上舞動,一具具破碎的屍體被拋灑在焦土之上。
而就在火焰的最深處,宛如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音不斷的響起。
渾身被血水和碎肉所覆蓋的金屬蜈蚣盤繞在了鐘樓之上,張開口器,仰頭,將一個慘叫不休的守衛吞入了腹中,暢快咀嚼。
滾滾濃煙之中,大大小小的猙獰陰影,那些渾身繚繞在血焰之中機械怪物成羣結隊的遊走着,無視了跪倒在地上驚恐哭泣的洗衣女傭,反而將那個躲在女孩兒身後的管家拖了出來,再緊接着,那個慘叫的老頭兒被金屬的鐵光淹沒了。
一隻只怪物撲了上去,暢快饕餮。
彷彿末日一般的場景,映入了眼中。
荒墟天選者的臉色慘白,下意識的,想要再一次潛入泥土之中,亡命奔逃,可在最後的一瞬間,卻聽見火焰深處傳來的尖銳摩擦聲。
劍刃和地面摩擦,一道道血色的火花飛迸。
磐郢鳴叫。
鋼鐵巨人一般的龍山裝甲緩緩回眸,看向了身後,那個呆滯的荒墟天選者。
那一瞬間,猙獰的金屬面孔之上,嘴角彷彿咧開了。
飢渴一笑。
然後,便再沒有然後了。
.
短短的三分鐘,徹底化爲廢墟的莊園,就再度歸於死寂。
除了鋼鐵摩擦的聲音之外,就只剩下最後一個聲音。
“往左邊一點,再往左邊一點,對,就是這裡!”
少年站在莊園的最高處,手裡捏着一副手繪圖紙,指揮着往來的機械怪物,拖曳搬運着那些殘骸和屍體,將它們匯聚在一處,按照圖紙上面的標註擺放在了一起。
交錯重迭。
於是,猩紅的血色在漆黑的灰燼之中蔓延,到最後,在大地之上,畫出了兩道垂直的痕跡。
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X】號一般。
繁忙之中,爭分奪秒。
很快,當最後的工作完成之後,一具具機械怪物的眼眸便迅速暗淡,迴歸了原本的模樣,只有大量蠅王的造物之靈,匯聚在了少年的手中。
收入了瓶中。
顏非擡起頭來,看向陰暗的天穹,又低下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反覆,確認時間。
直到,十一點的最後一秒悄然流逝,屏幕上,浮現出【12:00】的畫面。
少年不假思索的,按下了另一隻手中摩挲許久的引爆器。
嘭——
隔着雲層,只聽見,一聲沉悶的聲響,就像是香檳開啓一般……
再緊接着,銀光流轉的雲層也劇烈擾動了起來,就好像有什麼龐然大物,從天而降……隨着一縷縷銀光向着兩側開闢而出,一架冒着濃煙的飛空艇伴隨着正午的陽光,從天而降。
聽不見哀嚎,也沒有咆哮。
只有狂風呼嘯之中,飛空艇墜落時候的尖銳呼嘯。
拖曳着殘軀之上噴涌出的一道道火光,它哀鳴着,歪歪扭扭的撲向大地……
不久之前,纔剛剛升空而起的飛空艇,就這樣,以一種預料之外的方式,將自己的主人送回了溫馨的家園。
只可惜,再沒有傭人和下屬們熱烈的笑臉和歡迎了。只剩下了殘垣斷壁滿目瘡痍,乃至,大地之上,用血水和屍骸所勾畫出的最後問候……
繚繞着烈焰和焦臭味的船艙裡,尖銳的警報聲迴盪。
固定座椅上,奄奄一息的穆達赫卡掙扎着,瞪大了被血水所覆蓋的獨眼,手裡握着槍,想要垂死一搏。
可茫然四顧的時候,卻找不到敵人。
最後的時刻,他擡起頭來,看向破碎的船艙之外。
撲面而來的狂風裡,漸漸破開的雲層之後,他看到了已經變成廢墟的莊園,自乃至火焰的焚燒裡,漸漸化爲飛灰的一切……
就好像,終於明白了季覺的意思一樣。
“狗東西,心眼真小啊。”
劇烈的嗆咳之中,他再忍不住,自嘲一笑,“不就是炸了你一個辦公室麼?”
只可惜,無人迴應。
毀滅的轟鳴之中,他看到了,地面上交錯的痕跡,放大,放大,再放大……直到,完美的,正中靶心!
黑暗和火焰襲來,吞沒一切。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