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了好久,大半年以來的經歷一遍遍在夢中回放,如果是個美夢,小孫斷然不會願意從夢中醒來。“啊……逑!”,小孫惡狠狠地打了個噴嚏,用力地將身體蜷縮在一起,渾身沾滿了枯草和泥土,猛然間想到在夢裡出現了不止一次的張舒明的醜惡嘴臉,原本冰冷的身體開始變得滾燙,雖然這個騙子中介的小經理已經得到了懲罰,但如此依舊難解小孫心頭之恨,他多想手刃了這個混蛋,前提是合法的話。
下一步何去何從?小孫強忍住渾身發抖的麻木,從腰包裡掏出一根長壽牌香菸點上,雖然很想回家,但想想自己做過的事情就沒了勇氣,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碼頭就在不遠處,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好在還有一班公交車靜靜地等在那裡,給了出門在外的人一種溫暖的希望,一走上車,小孫又開始爲買票犯難了,自己身上也不是沒錢,船老大之前給了自己一大筆,可自己走的急,忘了這些美元在國內不流通。司機看着杵在門口上不上下不下的小孫,不耐煩地嚷道:“上不上車?不上車就下去!”。小孫羞得滿臉通紅,支支吾吾道:“不是,大哥!我……我沒錢……不是,我有錢,我投張一塊的美元行不?”。司機愣了一下,白着眼嘟囔道:“我們只收人民幣,趕緊的!不行就下去!”。小孫:“我這……我……”。“哎?小弟啊!進來坐下!”,一箇中年婦女招呼了一聲後,從手提包裡抽出五塊錢塞進投幣口。正不知所措的小孫感激地朝婦人望了一眼,低着頭走到她身邊的空位置上坐下,不好意思地搓起了手。婦人:“小弟啊!你是跑船的吧?跑多久了?”。小孫:“嗯!跑了快一年了,姐姐怎麼知道我是跑船的?”。婦人:“呵呵,嘴巴還真甜!我知道你們有些船上發的錢都是美元!我老公也是船員,他們在這靠了幾天,我飛過來看他的!哎?你不會就是從我老公的船上下來的吧?他叫夏歡,是船長。”。小孫:“不……不是的!我跑的別的船!”。婦人:“哦!我就說不能這麼巧!聽口音你也是咱河南人吧?”。小孫:“嗯!鄭州那邊的!”。婦人:“哦?我也是,你鄭州哪個區的?”。小孫:“鄭州……郊區的!離市裡很遠!”。兩個同在異鄉的同鄉人聊得還很投機,不知不覺間,公交車晃晃悠悠地飄到了泉州火車站。作爲對婦人慷慨的報答,小孫執意幫她提着行李送到進站口,婦人客套了好一會兒正要轉身進站,突然想到了什麼:“哎?小孫啊!你沒錢怎麼坐車回家啊?姐先借給你幾百,等以後有機會再還給我!”,婦人說着就要掏錢。小孫急忙擺手制止道:“不用了,姐,你趕緊進去吧!我剛纔看見那邊有銀行,我等下去兌換一下就好了,謝謝你啊!”。婦人見他語氣堅定,也就不再強求,再三叮囑了一番後,帶上墨綠色的眼睛,頭也不回地走進候車廳。小孫一直目送婦人消失在視野之外,飛快地轉身朝馬路對面的銀行跑去,再晚點害怕銀行就關門了。
正在收拾桌面準備下班的營業小姐看到小孫急急忙忙地跑到自己的窗口,熱情地問道:“您好!先生,請問您辦理什麼業務?”。小孫:“我換點錢,換兩百塊美元!”。營業小姐:“哦!兌換人民幣是吧?身份證給我!”。小孫剛要伸手去掏腰包裡的身份證,突然想到什麼,急忙問道:“我沒帶身份證!我就換點錢,不用身份證行不行?”。營業小姐:“對不起,先生,我們是要實名登記的!請您明天再來吧!”。小孫失落地應了一聲後慢吞吞地鑽出已經關了一半的捲簾門,他突然後悔自己先前不該拒絕那位好心大姐的一番好意,現在拿着一包錢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突然又想到現在坐車買票也要實名登記,就算自己有錢也斷斷不敢拿自己的身份證去買票的,於是他一邊思索一邊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去,無意間走到了一處高速路口,路上始終沒有車輛路過,最後索性大膽地橫行在馬路中央。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喇叭聲,一輛滿載的貨車從身後駛來,司機從窗口探出頭來,不耐煩地吼道:“你找死啊你?在路上瞎晃什麼?”。小孫聞言一驚,回過神來,眼前一亮,興奮地喊道:“大哥!你是河南老鄉吧?”。司機:“咋啦?想幹嘛?”。小孫:“不是!我也是咱河南人,現在沒錢坐車回家了,您幫幫忙捎我一程唄?”。司機緩緩地停下了車,盯着小孫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覺這個年輕人不像有什麼惡意,不耐煩地催促道:“中,快點上來!我這趕着送貨呢!”。小孫趕緊歡喜地爬上副駕的座位,止不住感激地連連道謝。司機架不住小孫的客套,態度好轉了許多,隨口問道:“你這小傢伙咋弄得?咋連家都回不了了?幸虧你碰見我,換了別人才懶得搭理你呢!”。小孫:“嗯,謝謝大哥!我出來打工,錢包讓人搶了,所以……嘿嘿!”。司機:“中啊你,還能笑出來?你說你這小傢伙不在家好好呆着,跑這麼遠來打工,碰上事就傻了吧你,我家小子也整天叫喚着想來人家南方闖一闖,我說什麼也沒答應,就怕他這樣,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哪能出得了家門啊!唉!”。小孫不知道該怎麼接司機的感慨,嘿嘿傻笑了幾聲。司機又看了一眼羞澀的小孫,乾笑着搖了搖頭,從座位後掏出包方便麪和一瓶礦泉水丟給他。小孫這纔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一邊狼吞虎嚥一邊道謝。
貨車再次駛過一處收費站後,司機看着欲言又止的小孫問道:“你家哪裡的?我車要趕時間送貨,要不就想辦法送你回家了!”。小孫頓時來了精神,這也是他一直想說卻沒好意思說的事情:“不用,不用,謝謝大哥,你到哪裡停我就在哪裡下就中。”。司機:“那中,快到咱家那邊了我告你說,你先睡會吧!把我的大衣蓋上。”。這一下,小孫暫時沒了顧慮,倦意再次襲來,不多時便沉沉地進入了夢鄉。司機也感到了一絲睏乏,點上一根菸,強提起精神開着車。貨車在中途停了幾次,主要是司機檢查一下貨物和車輛的運行狀況,而這一切小孫絲毫沒有察覺,自從離開家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好幾次半夢半醒間都認爲自己正躺在家裡溫暖的大牀上,母親正坐在一邊守護着自己安然入眠。
小孫在安徽境內和司機大哥告別下車,之後的路程也是故技重施,裝出一副可憐樣請求別人讓自己搭順風車,這樣來回倒騰了幾次之後,小孫到家了,具體來說只是到了離家不遠的地方,那個在農村的家是萬萬不能回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更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所以他更加沒有勇氣往家走。
新鄉,鄭州的縣級市,經濟發展的還算可以,全市都在搞開發,這裡也是小孫的最終目的地。但首先要解決的是自己的溫飽問題,於是小孫開始在開發區四處遊走詢問工廠的招工信息,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些什麼,從小到大唯一的工作經歷就是在船上呆的那大半年,如今到了陸地上,一切都得重來,船上的老張曾不止一次告訴他大多數船員的苦衷,大家上了船不是不想回陸地發展,就是因爲大部分船員不知道自己在陸地上能幹些什麼,思來想去,最後還是要回到船上,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上船容易下船難。有些工廠的招工人員看小孫是個蠻健康精神的小夥,倒是有意試用一下,怎奈小孫沒法暴漏自己的身份,沒有身份證註冊,人家就沒法不擔心他的來歷,所以全都婉拒了他的應聘。
奔波了一整天的小孫又累又餓,此時近乎絕望的他蹲在立交橋上,看着來往的車輛和行人,感覺身邊的一切變得那麼虛幻,就像是電視上的鏡頭,而自己只是一個飄蕩在天地間的遊魂,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就連畫面裡看不見臉的路人甲也不配去演,無助的淚水模糊了雙眼,一切就變得更加迷離,此時的他就連從橋上跳下去的力氣也徹底失去了,猶如一灘爛泥一樣蜷縮在橋邊。“弟弟!弟弟!”,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小孫擡頭望去,一排車輛從眼前駛過,並無半個人影,他相信自己已經開始產生幻覺了,再次有氣無力地低下了頭夾在兩腿之間。“弟弟!弟弟!這裡,來姐這裡啊!”,先前在港口幫過小孫的婦人站在橋的對面焦急地呼喚着,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他迴應,她索性小心翼翼地躲着車輛朝小孫這邊跑來。其實小孫早就聽見了婦人的聲音,但他依舊認爲是自己的幻覺,所以並沒有一絲反應。婦人跑到跟前,拍了一下小孫的肩膀:“弟弟!你怎麼在這裡啊?你怎麼啦?”。“啊?”,小孫驚叫一聲,擡起頭來,一看到婦人親切的臉,頓時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姐姐……我……我……嗚嗚……”。婦人:“好了,好了,回來再說,先跟姐姐回去!在這裡怪危險的你看看!”,說着便將小孫從地上拖起來往橋頭停着的轎車走去。
小孫坐在車上捂着臉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穩定下來情緒,婦人自是止不住好言相勸。最後婦人也不再多問什麼,笑道:“好弟弟,姐帶你去吃點東西,有什麼事回頭再說,姐能幫你的一定幫,好不好?”。小孫:“嗯!姐姐,我餓了一天了!”。婦人:“好,好,咱去吃東西,去吃好東西!”。轎車飛快地駛到當地一家蠻不錯的飯店,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大門,迎面走上來兩個與婦人年紀相仿的女人,全都氣質不凡,一看就是有品位的城裡人。其中一個披着一頭秀髮的女人略帶嗔意道:“大姐,你幹嘛去了啊?怎麼讓人等這麼久,哎?他是……”。婦人回頭看了一眼杵在身後的小孫,笑道:“這是在南方認識的乾弟弟,這是三姐,扎着小辮兒的這個是二姐!走,咱先吃東西,吃完再說!”。二姐三姐倒也落落大方,熱情地招呼小孫入座,小孫狼吞虎嚥了一陣,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三位年齡與自己不相仿的姐姐,在三人好奇地目光中挑挑揀揀地講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離奇經歷並刻意強調了一下當船員的苦衷。三人聽完後久久沒有做聲,眼神中有憐憫有憤怒有擔憂,最後大姐首先打破尷尬地氣氛,長嘆了一聲,說道:“咱可不敢再去跑船了,在家找點事情做就好了!”。小孫趕緊笑道:“嗯!大姐,你不是說你家在鄭州嗎?怎麼來新鄉了?”。大姐:“嗨!姐是嫁到鄭州了,可是你姐夫在外面,孩子又在上學,空空的房子沒個人也不得勁,姐就回老家來上上班,沒事的時候就找你倆姐姐說說話,對了,你不是沒找到工作嗎?去姐公司的廠裡上班吧!姐回頭給廠裡的領導打聲招呼就好了,就是那活可髒可累,你考慮考慮!”。小孫:“不考慮了,我去,我去!我現在就能去!”。大姐:“那中吧,姐下午就送你過去,以後吃住就在廠裡,在裡面好好學點東西,有機會了再往別的地方發展。”。小孫忙不迭地答應下來,笑得滿面春風。
臘月十一,北方的天氣已經冷到不行,夜裡最低溫度已至冰點之下,這裡是開發區的某鋼鐵廠,到處充斥着各種機械設備的轟鳴聲,勤勞的工人們爭分奪秒地工作着,大姐把小孫送來交給車間主任後便匆匆趕回市裡上班,主任看在大姐的面子上很是客氣,在宿舍區找了個空房間並喊來一個工人幫忙一起收拾了整整一下午,這樣吃住的問題迎刃而解,還有工資可以拿,雖然不高,但小孫依舊滿心歡喜,這一切比想象中的好了太多,自己怎麼還能不知足呢,剩下的就是好好工作吧,爭點氣,別給好心的乾姐姐臉上摸黑,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小孫突然忘掉了所有的憂愁和苦難,帶着對明天的美好憧憬和一臉的笑容走進了夢鄉。
第一天上班,小孫老早就起牀洗漱,然後去集體食堂吃了飯,之後便去指定的車間等候其他師傅的到來。工人們陸陸續續在上班時間之前趕到工作崗位,因爲小孫是個新手,組長給他安排的任務是點焊鋼板,對此小孫還是有點基礎的,所以並不像一般的新手那樣手足無措,再加上自己組裡的一個師傅就是昨天幫自己收拾房間的人,小孫也不顯得特別拘謹,只是努力地幹活,拼命地表現,爲的是不讓大家一上來就看不起自己。
三天試用期在勞累和充實中度過,第四天因爲材料短缺,組長宣佈休息一天,小孫決定今天坐車去市裡逛一逛,順便買點日用品。一個多小時後,公交車開到了火車站,小孫搶先跳下車,舒坦地伸着懶腰四處張望起來。突然!他的目光變得呆滯起來,不多時便熱淚盈眶,不遠處的出站口站着一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熟悉身影,那是小孫日思夜想的母親。自從和小孫失去聯繫以來,母親一有時間便會來這裡等,仔細地盯着一波波涌出的人羣,總希望從涌浪般的人羣中發現自己兒子的面孔,而且從來沒有放棄過這種希望。看着母親身上那件穿了多年的破舊外衣,小孫使勁地咬着下嘴脣,拼命地緊閉住雙眼,將洶涌澎湃的熱淚擋在眼眶中,很快便憋得雙眼腫脹通紅。短短的時間內,小孫無數次有想要撲進母親懷裡的衝動,可如同灌鉛的雙腿怎麼也擡不動,再三思慮之後,他轉身跑進了剛剛走下的公交車,奔到最後的座位上抱頭痛哭起來,哭得昏天黑地,引得衆人止不住投來好奇的目光。從此以後,小孫一有時間便坐車來到車站,也不下車,只是隔着車窗朝出站口靜靜地凝視很久,那種眼神就像一個飢餓的幼兒盯着奶嘴一般篤定。
半年的時間眨眼即逝,小孫早就養成了一到休息時間就往火車站跑的習慣,每次看到母親愈顯憔悴的背影,他都心如刀絞,可始終也沒有找到親自去面對母親的勇氣,他考慮的依舊很多很亂。最近小孫心裡感到很是不安起來,因爲有一個月了吧,他一直沒看見母親的身影,他開始擔心母親是不是生病了,或者家裡出了什麼事情,今天無論如何他也要親自回家去看看,大不了就是以後去吃牢飯。下定決定後,小孫一早向廠裡的領導請好了假,把自己收拾乾淨後坐上了開往火車站的公交車,趕得時間剛剛好,正好有一班路過自己村上的公交車也同時進站,離家的路程越來越短,小孫的心情卻越來越忐忑不安起來,他猜想着千萬種見到母親後的場景和對白,不停地在心裡打着各種草稿。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院門,熟悉的小狗盼盼歡叫着從院子裡狂奔出來往小孫身上撲,抱着在自己臉上狂舔不止的盼盼走進院子,那隻驕傲的老貓慵懶地趴在牆頭眯着雙眼輕輕瞄了一聲,給人的感覺就像這家的主人對不怎麼受歡迎的客人愛答不理地問了一句:“你來啦?”,小孫想着想着便樂了起來。家裡沒人,父母應該都在上班,不過這樣也好,一來說明家人身體健康,二來自己還有時間適應一下用來好好想想自己接下來的措辭。
等待的這段時間既短暫又漫長,無所事事的小孫索性給家人做起了晚餐。母親比預期的下班時間晚了一些,她向來勤勞,能加班賺錢的時候絕不提前下班。該來的總歸回來,小孫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情等在院子門口,母親低頭捂着嘴輕輕地咳嗽着迎面走來,也沒注意到站在黑暗中的小孫,一頭撞在了小孫肩膀上。“誰?”,母親驚叫一聲。小孫:“媽!是我!我回來了!”。母親聞言驚得後退了兩步,怔了好大一會後,快步衝上前去,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小孫臉上,然後母親捂着臉失聲痛哭起來。“哎?媽咪,怎麼啦?”,一個女孩從母親身後飛快地跑來。母親止不住抽泣,支支吾吾道:“小……小鵬……小鵬回來了……”,說完哭得更加傷心起來。“啊!”,女孩明顯也很吃驚,轉頭看了看杵在原地傻呆呆的小孫,回頭勸道:“好啦,媽咪,小鵬回來就好了!別哭了,咱進屋再說哈!”。這下小孫徹底傻了,倒不是被母親打傻的,只是怎麼會平白無故多了個叫自己母親媽咪的女孩,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哎?我說,你誰啊?”。“啪!”,有是一記閃亮的耳光,不過這次是女孩打的,女孩打完後捂着臉嗚嗚咽咽地跑進院子裡。“哎?芳芳!”,母親喊了一聲追了進去。“芳芳?啊?是她?不可能吧,開什麼玩笑!”,小孫呆在原地自言自語道。隨後母親從院子裡跑出來,揪着他的耳朵吼道:“好你個小兔崽子,自己乾的好事,還問人家是誰?還不快去給老孃哄哄芳芳!人家千辛萬苦從臺灣跑來找你,你倒好,躲起來這麼久,看老孃回頭怎麼收拾你!”。小孫眼前一片漆黑,天色本來就黑,此刻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一家人靜靜地吃着飯,誰也沒有首先打破這份沉默,看着小孫吃飽抹嘴的時候,母親的臉色再次陰沉下來,冷冷地問道:“你跑出去這麼久幹什麼去了?今天好好地給老孃說清楚!還有芳芳的事情你想怎麼着?”。小孫並沒有直接回答母親的質問,反問道:“媽,這事以後再說,那什麼,有沒有其他人來咱家找過我啊?”。母親:“其他人?還有什麼人找你?好你個小兔崽子,你是不是還在外面幹了什麼壞事,我說你怎麼躲起來不敢回家,老實交代在外面幹了什麼壞事?”。小孫心裡的石頭一下子落了地,看樣子事態並沒自己想象中那麼嚴重,不過他反而憤怒起來,好好地一個大活人失蹤了,船公司就沒想着給個什麼交代?去他媽黑心的資本家,這羣人早晚要遭報應的說。母親見小孫沉默不語,臉色陰晴不定,口氣一軟,說道:“我說羔子,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麼錯事啊?沒事的,有什麼事媽給你擔着,你老實給我講實話!”。小孫回過神來,強顏歡笑道:“哪有啊?我能幹什麼壞事?你放心吧!要說幹了什麼錯事,就是她了,你這個臺灣的兒媳婦!”。芳芳見小孫在說自己,略顯羞澀地低下了頭。母親:“哦!那就好,那就好,那你這段時間在哪裡做什麼?”。小孫:“從臺灣回國之前的事情,芳芳應該已經告訴你了吧!我回來後在市裡的工廠打工呢!主要是出去這麼久沒賺到錢,不好意思回家來!”。母親:“你說你個臭小子,當媽的會因爲這個怪你?沒錢咱可以掙,只要學好就行,再說媽還能上班賺錢,最起碼能賺錢給你倆買些新衣服,還能看孫子,呵呵!”,母親說着說着流露出滿臉的幸福。小孫:“什麼孫子?哦……哦……差點忘了我乾的好事了!芳芳,你說你一個大姑娘家的,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芳芳:“怎麼?怪我來找你了?想趕我走?你想都別想我跟你說!對吧?媽咪!”。母親樂的合不攏嘴:“對,對,我家芳芳可乖!媽把這個小兔崽子趕走,也捨不得趕我們芳芳走!”。兩人笑成一片,小孫愁雲滿面,同時他也很好奇芳芳是怎麼找到這裡,難道就憑她看過一次自己的身份證?這也太嚇人了這,不過此時還是老老實實閉上嘴巴的好。
小孫怎麼會想到,自從自己從臺灣偷渡回來之後,芳芳在家裡鬧翻了天,一直追問他的下落,開始船老大夫婦只說不知道,後來耐不住她的以死相逼,再加上知道她懷孕後,索性拖自己的商業夥伴幫忙弄了張大陸的身份證將她送了過來,於是,芳芳便憑着自己暗暗記在心裡的地址找上了門,剛來的時候着實把小孫的母親嚇了一跳,而且在村子裡鬧起了不小的風波,人們紛紛猜測着這個女孩的來歷,更多的人是羨慕嫉妒恨,誰也想不到小孫這麼個不起眼的窮小子竟有本事從臺灣騙來一個這般如花似玉的老婆。
小孫看着芳芳的大陸身份證,忍不住笑出聲來:“哎?你這上面可寫的你21歲,你老實跟我媽說你到底多大了!”。芳芳:“討厭!我就是21歲,媽,你看他……”。母親等了一眼壞笑不止的小孫,回頭哄道:“對,對,咱芳芳就是21歲,再說了,就算年紀大點怎麼了?年紀大了知道疼人,你小子知足吧你!再惹芳芳生氣,小心老孃抽你!”。小孫見這兩人現在是穿一條褲子的,趕緊識趣地閉上了嘴,剛纔被連抽兩個嘴巴子,現在還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睡覺的時間到了,小孫又開始發愁了,因爲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間此刻突然變成了別人的閨房,於情於理自己都不該死皮賴臉地跟人家住在一起吧,再說他現在也還沒搞清楚自己跟芳芳到底屬於什麼關係,畢竟自己當初也是一時衝動才種下了這段禍根,要是讓他重來一次,他發誓自己斷然不會如此。芳芳見小孫呆坐在電視機前紋絲不動,似乎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對母親笑道:“媽咪,你先回房間休息吧,我跟小鵬看會電視就去睡了!”。母親:“哦!那行,我先睡了,你們早點休息啊,這小子要是不聽話,你跟媽說,讓媽收拾他!”。芳芳:“嗯!放心吧,有媽咪在,他不敢欺負我的,對吧?小鵬!”。小孫黑着臉偷偷翻了個白眼,母親喜滋滋地走進臥室。
芳芳見小孫不搭理自己,默默地搬了把椅子坐在一邊陪他看起了電視,小孫哪是在看電視,他就是等着芳芳也去睡下 後,自己好偷偷去網吧呆上一夜。可人家芳芳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聲不響地守在一邊,像個監獄的看守一樣。最後小孫首先憋不住了,起身說道:“你還不去睡覺?我出去玩會兒!”,說完就要往外走。芳芳一下急了,一步躥上來,揪着他的耳朵,小聲嚷道:“這麼晚了,你要去哪玩?給我老老實實回房間睡覺!”。小孫何時受過這種管束,臉色一沉,就要發飆。芳芳急忙小聲說道:“你叫,你叫啊,媽可在屋裡呢!”。小孫頓時哭笑不得起來:“我去,你倒是抱了個夠粗的大腿啊你,行,行,去睡行了吧!不過你別打我什麼壞主意,我現在可沒以前那麼好騙了!”。芳芳:“我打你壞主意?你怎麼不去死啊你?說的跟自己身價多高似的!”。母親似醒非醒之際,在裡屋聽見了兩人的聲音,關切地問道:“羔子,芳芳,你倆說什麼呢?怎麼還不去休息?”。芳芳趕忙回話道:“去了,去了,我跟小鵬正說要回房休息呢,您睡吧,媽咪!”。母親迷迷糊糊地回道:“哦!早點休息,別鬧太晚……呼……”,母親說着說着便睡着了。
小孫暫時想不出什麼辦法脫身,只能委曲求全地走進臥室,靠着牀邊躺下,隨手抓過芳芳仍在牀頭的手機把玩起來,下載好聊天軟件後,自言自語地回想起自己的賬號:“哎?我什麼號來着?這麼久沒登QQ了,連賬號都記不得了,好像是7311……2740……40幾?哦,對了,402,哈哈,還是我記性好!”。躺在一邊的芳芳嗤之以鼻:“且,連賬號都記不清了,密碼肯定早就忘了吧,別玩了,睡覺吧,明天還得上班呢!”。小孫:“開玩笑,密碼肯定忘不了,我女朋友的名字怎麼會忘了!”。芳芳聞言頓時氣得花枝亂顫:“你……哼!”,說完把枕頭惡狠狠地捂在臉上,不再搭理一臉得意的小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