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帶着芳芳回到冷清的宿舍後,自己拿着臉盆去浴室洗澡換衣服,芳芳倒也閒不住,自覺地打掃起這個在男人的世界裡保持的還算乾淨的房間。小孫洗完澡回來看着煥然一新的房間,內心裡一陣陣竊喜,他第一次覺得有個懂事的女人在身邊還是蠻滋潤的,當下二話不說便拽着芳芳往工廠外走。因爲這裡是新開發的工業區,離市區較遠,所以寬闊的大馬路上格外冷清,只有一些忙碌的貨車時不時地呼嘯而過,要是逛街的話就是黑燈瞎火地幹逛,還是弄點實在的比較好,好在拐過兩條街有那麼兩三家生意冷清的飯店,小孫頗有自知之明地挑了家檔次看起來一般的,芳芳倒也不以爲意,從小到大沒缺過錢的她如今也明白了生活的艱辛,要不是看小孫堅持,她還真不願意花這些冤枉錢。
兩人說笑着走近,飯店招牌上閃爍着幾個霓虹燈大字:信陽人家。門外的角落裡站着一個帶着墨鏡一身名牌的女孩,不過這並不能引起兩人多大的注意,只當是一個無聊的路人甲。在餐桌就坐後,小孫看着價格挑了幾個簡單的家常菜,趁着老闆去廚房照做的空檔,小孫趕緊跑去廁所空空肚子,好不容易吃點好的,可不能虧待了自己。等他打着飽嗝從廁所緩緩踱出的時候,赫然看見原本在門口的那個女孩此刻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要不是芳芳還在原地,他真以爲自己的位置不在那裡。“哎?你朋友?”,小孫擦着手走到跟前問道。芳芳微笑着搖了搖頭,飛快地站起身趴在他耳邊小聲說道:“這小丫頭說自己好幾天沒吃過飽飯了,我看她也不像裝的!讓她跟咱們一起吃好不好?”。小孫皺着眉頭輕聲說道:“你傻啊你?肯定是騙子,這樣的我見多了!”。芳芳疑惑地問道:“爲什麼這樣講人家?你就不能做回好人?”。小孫也不反駁,他怎麼好意思告訴別人自己的痛苦往事,兩年前,當時的小孫還是個雜牌大學生,正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年代,有一天晚上在學生街遇到兩個自稱身無分文的超級漂亮的女孩,她們哀求小孫行行好請她們吃點東西,小孫二話不說一口答應下來,不就是做好事嗎,人這輩子誰還不做點好事?當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做好事的想法下還有什麼其他企圖,當然他被宰了,被那兩個可憐的女孩騙到大超市做了回豬頭三,然後他就只是做了回好事,沒有傳說中的報答,哪怕是以身相許之類的小事。最讓他耿耿於懷的是後來還在相同的地方看見過那兩個可人憐見的女孩兒幾次,不過之後的幾次都是其他人默默地做了無名雷鋒。小孫正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芳芳已經不由分說地將他拉到了餐桌旁的另一把椅子上,既然有些話不能說,咱就什麼也不說,看看今天的這個可憐人又能玩出什麼花樣,小孫想着,嘴角盪漾起一絲狡邪的微笑,怪里怪氣地問道:“哎?你想吃什麼好東西我給你點!別傻乎乎地坐着不吭聲啊!”。墨鏡女孩聞聲轉過頭狠狠地吞下了一口唾液,輕輕舔了舔乾裂的嘴脣,怯懦地輕聲說道:“沒,哥哥姐姐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只要能吃飽就行!謝謝你們,你們真是大好人!”。小孫可沒覺得自己是什麼大好人,只是在女孩的墨鏡中分明看見自己的影像好像一個碩大的豬頭,小孫知道人家既然想騙自己,重頭戲肯定還在後面,那咱就來個靜觀其變,所謂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卸下自己肩膀上的那個豬頭面具。
飯菜上齊後,小孫假裝熱情地招呼女孩吃菜,女孩猶豫了幾秒後,一把抓起面前的餐具,好傢伙,這陣勢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演出來的,什麼風捲殘雲,秋風落葉之類的詞用在這裡都稍顯膚淺,就是這麼快,快到茶杯裡的水還冒着熱氣,桌子上的飯菜已經沒了蹤影,小孫疑惑地朝桌子底下看了看,沒看到有些許飯菜掉落的痕跡。芳芳顯然更加吃驚,從始至終都是雙手捂在嘴上驚恐地盯着面前發生的一切,小孫握着筷子的手顫抖個不停,筷尖上夾着一塊還沒來得及送入口中的麻婆豆腐。女孩忘我地舔乾淨碗裡的菜汁後,才發現同桌兩人的異樣神情,於是趕緊矜持地抹抹嘴笑了笑,看樣子意猶未盡的說。“老闆!再弄個大盤雞,還有剛纔的小菜照來一份!”,小孫嚥了口唾液回頭喊道,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剛纔看到的一幕,寧願再破費點重看一次。芳芳趕緊小聲勸道:“你還點菜乾嘛啊?你還沒吃飽嗎?”。小孫:“我……我吃,我吃什麼了?”。看樣子芳芳還沒回過神來,誤認爲桌上的菜是大家一起吃光的。墨鏡女孩不好意思地捏着臉說道:“對不起,哥哥姐姐,我真的實在太餓了就……”。小孫急忙打斷她的話:“嗨!說什麼呢,吃能吃多少錢的東西,沒吃飽等下還有呢,你能吃多少哥哥今天讓你吃個夠!”。小孫只是想表現一下自己的大方好客,卻沒成想女孩聽完後居然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淚。小孫一下急了:“哎?你哭什麼啊?我又沒說什麼!”。墨鏡女孩發覺自己失態了,一邊輕推墨鏡擦眼淚,一邊破涕爲笑道:“不……不是的!我只是太感動了,從小到大除了我爸爸只有哥哥姐姐對我這麼好!我有機會一定報答你們!”。小孫:“這點小事說什麼報答,咱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嗎?要不你以身相許吧!”。墨鏡女孩:“什麼?”,她顯然沒聽清小孫的話,或者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小孫:“我說要不你……哎呦!”,話沒說完,芳芳的兩根手指已經夾住了他大腿上的一塊肉,所以趕緊閉上嘴巴低頭喝起了茶水。墨鏡女孩:“姐姐,哥哥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清!”。芳芳:“沒,沒什麼,他餓的胡言亂語呢!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墨鏡女孩:“我叫張小雅,小名叫丫丫!”。芳芳:“嗯,多好聽的名字啊!我叫芳芳,他叫小鵬!你跟姐姐說說你出什麼事了唄?是不是離家出走啦?”。丫丫:“沒……沒有!我沒有家了,我到這裡來找我表哥的,我在這世上就他一個親人了,我就是死也要找到他!他就在這個城市,他絕對在這裡!”,丫丫說完臉上透漏出一股堅定的神情。芳芳還想再問下去,小孫趕緊踢了踢她的腿,示意她不該問的別問,多管閒事多吃屁。三人剛剛陷入沉默,飯菜便再次一一端上來,這下嘴巴總算有點其他事情做了,也就不顯得特別尷尬。丫丫剛纔的一通猛吃顯然已經飽了八九分,這次只是稍微吃了點東西壓一壓那幾近喉嚨的一肚子食物。
結完賬後,三人一起走出飯店,事情顯然沒向小孫預想的那樣發展,丫丫說了幾句道謝的話便告辭離開,這下小孫又納悶了,難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踱人家君子之腹了?不死心的他拉着芳芳悄悄跟了上去,芳芳也很好奇這個女孩的遭遇,便頗有默契地悄悄跟着小孫走。丫丫在一家小賓館門口停下了腳步,門口還站着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婦女,屁股底下坐着一個行李箱,小小的行李箱被壓的嚴重變了形。丫丫上前兩步哀求道:“老闆!你再讓我住兩天行不?我找到工作就有錢交房租了,真的!”。胖女人:“還想再住兩天?我說妮兒啊,你就交了一百塊押金可,我讓你住了這麼多天了,俺們也是靠這個吃飯的,看你可憐,大姐也不難爲你,欠的房租姐不要了,你的東西都在這裡,趕緊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吧!”,說完,胖女人轉身走進門內關上了防盜門,丫丫一時間陷入了絕望,猛地撲在行李箱上嚶嚶抽泣起來。躲在牆角的小孫倍感壓抑,憤怒地點上了一根菸,默不作聲地冷笑着仰望起了夜空,曾幾何時,他也遭遇過這種走投無路的境況,那時的他尚且不如人家小女孩這般堅強,要不是遇見好心的大姐幫忙,他可能已經去了沒有痛苦的極樂世界。丫丫的抽泣時斷時續,小孫連着抽完四五根菸後,猛地彈飛手裡的菸頭,拉起芳芳的手轉身就要離開,芳芳一把掙脫出來,低聲嚷道:“你怎麼這麼冷血?人家這麼可憐,你就不想着幫幫人家?”。“要幫你幫,懶得管你,我就是這麼冷血,怎麼着?”,小孫說完頭也不回地朝來時的路走去,緊閉的雙眼裡流下了滾滾熱淚。芳芳沒想到小孫說道做到,但她也鐵了心要幫丫丫一把,朝小孫冷酷的背影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後,大步朝丫丫走去。
小孫其實並沒走多遠便掉頭折了回來,依舊背靠在牆角上靜靜地聽着兩人的動靜。芳芳輕輕摟着丫丫的肩膀安撫道:“丫丫不哭,姐姐給你想辦法……姐姐……姐姐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姐姐也不是本地人,姐姐真沒用……嗚……”,說完,兩個同在異鄉的人兒抱頭哭成一團。“且,兩個傻丫頭,真拿你們沒辦法,唉!”,小孫苦笑着自言自語完,朝兩人走了過去:“哎,哎,哎?我說,你們倆別在這哭了行不行?人家以後還怎麼做生意?先去我那裡,再慢慢想辦法!真是……”。芳芳的哭聲戛然而止,破涕爲笑:“小鵬!嘿嘿,我就說我的小鵬最好了!走,丫丫,咱先去你小鵬哥哥那裡!”。丫丫猶豫了幾秒,但很快又堅定地點了點頭,小孫上前扛起被胖女人坐壞的行李箱大步朝工廠走去,兩個女孩默默地跟在後面。
“我說,我宿舍就這麼大,你們倆睡牀上我打地鋪,還有,晚上你們誰也別打我壞主意啊!”,小孫把行李箱放在牆角後裝腔作勢道。丫丫害羞地笑了笑,羞得滿臉通紅。芳芳卻怒了:“滾,丫丫還是小女孩呢,你瞎說什麼!去給俺姐倆打點兒水洗臉!”。小孫:“我去!把我當跑腿的了你還?要去自己去,欺負我沒脾氣是吧?”。丫丫:“姐姐,讓我去吧,哥哥很累了!”。芳芳:“別理他,整天就會裝大爺,姐去給你打水,你好好歇會兒!”。
芳芳端着一盆水走進屋內,頓時傻在門口,屋內仍舊是兩人,不同的是在這短短兩分鐘內,這兩人之間已經熟悉得沒了一絲距離感,哪怕是零點零幾公分。原來就在芳芳剛走出房門,小孫看見丫丫鬢角的髮絲上沾着幾顆飯粒,出於好心地上前幫她弄掉,而就是這一細微的動作讓處於情竇初開年紀的丫丫感到了男人細膩到無微不至的關懷,於是在小孫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人家已經猛地踮起腳尖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小孫聽到了芳芳的腳步聲,但又來不及掙脫,趕緊將雙手背在身後,以此來表明自己是被動的無辜的很不情願的。丫丫看到芳芳後,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向後一步跳開,害羞地說道:“姐姐,我是感覺小鵬哥哥太好了,所以才情不自禁的!對不起!”。芳芳:“傻丫頭,這有什麼,小鵬哥哥也把你當親妹妹一樣看呢,對吧?小鵬!”,芳芳落落大方地端着水走過小鵬身邊,一不小心濺了不少水在他身上。小鵬此時卻不敢嚷嚷,只能訕笑道:“對,對,我也感覺丫丫就像親妹妹一樣,來,妹妹,再讓哥哥抱抱!”,說着就要作勢向前。芳芳臉色一變,回過頭瞪着眼低聲嚷道:“滾開,晚上不許睡在屋裡,愛上哪上哪去!”。丫丫知道芳芳是因爲自己剛纔無心的舉動跟小孫慪氣呢,趕緊勸道:“姐姐,你讓哥哥睡屋裡吧!這麼晚了他能去哪啊?”。芳芳:“別管他,他外面小老婆躲着呢,能去的地方多的是!”。小孫:“當着妹妹的面瞎說什麼你?我哪來的小老婆,本人單身,至今未婚!”。丫丫:“真的嗎?小鵬哥哥還沒有女朋友?”。芳芳:“你可別信他的鬼話,半年前姐姐就是傻乎乎被他騙的有了孩子,要不然姐姐現在活得舒服着呢!”。芳芳:“啊?真的嗎?姐姐有小鵬哥哥的寶寶啦?”。芳芳:“嗯,當時就是不懂事,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小孫越聽越來氣,忍不住冷笑道:“我騙你?你當時還不懂事?我去你的妹,少在那裝可憐,孩子還不知道是誰的呢,你少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我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冤大頭!我告訴你,我可還沒承認你是我什麼人呢!”。芳芳:“你怎麼還賴在這不走?是不是又想打我們姐倆壞主意?死性吧你!”。小孫:“好,好,我走,我走,丫丫,順便告訴你,這個女人是個三十多歲的老妖精,當心她晚上吃了你!”,小孫說完,靈活地躲過芳芳丟過來的一隻皮鞋,大笑着跑了出去。男人說話算數,出來是出來了,可這大晚上的去哪過夜啊?附近貌似連個鳥毛網吧都沒有,算了,咱今天就做點轟轟烈烈的事情,小孫的轟轟烈烈就是跑到公共餐廳的飯桌上對付一夜,偌大的餐桌躺上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第二天一早,早起的工人陸陸續續來到餐廳吃早飯,小孫竟然睡得跟死豬一樣,就那麼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家就餐的公共場所,絲毫沒有察覺天亮了。“呀!今天早餐就吃烤豬?這也太豐盛了吧!哈哈!”,工友老劉走進餐廳看見形象不雅的小孫後忍不住玩笑道。這次小孫被工人的鬨笑聲驚醒了,猛地跳下餐桌,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老劉:“小孫啊,你倒是會找涼快地方睡覺啊,你屋裡的女人到處找你呢!”。小孫搓了搓額頭,風一樣飄出餐廳。
一夜過後,芳芳氣也消了,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做的有點過分,真不該大晚上把小孫趕出房間,所以很早就起來四處尋找他的蹤跡,她當然想不到人家居然奔放到餐廳去了。小孫走回宿舍剛好撞見四處尋找自己的芳芳,忍不住感嘆道:“哎!這一夜過的,別提多爽了,多麼年輕貌美的情妹妹啊!”。芳芳不怒反笑:“你情妹妹沒少請你吃饅頭吧?”。小孫:“什麼?”,回過頭髮現芳芳正盯着自己後背壞笑,趕緊伸手一摸:“我靠!吃完飯桌子也不擦乾淨,這剛洗乾淨的衣服!”。芳芳:“行了你,快點脫下來我給你洗洗!髒死了!”。小孫:“要你管?我就喜歡這樣!”,嘴上雖然這麼說,動作卻很麻利地脫掉了襯衣甩給芳芳。芳芳之所以對他忍讓有加,一是自己確實懷了他的孩子,二來自己的年紀確實比他大很多,雖然從樣貌上看不出來,但她確實沒了驕傲的資本,年齡在很大程度上是衡量一個女人家庭地位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