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沉默了好久。
“看起來你們是舊相識?”柳依稀問。
“我一直在策劃殺他的事。”那十說。
“呵呵。”柳依稀笑。
“這麼笑很惹人討厭的。”那十說。
“習慣了。”柳依稀說。
“怪不得簡生先生煩你。”那十說。
“聽他吹。”柳依稀說,“他稀罕我稀罕得不得了。”
“他跟你有仇?”那十問。
“誰?”
“卓伯塔。”
“不。”柳依稀搖頭,“他只是跟權力太親而已。”
“他的目的是心約之主?”那十問。
“準確地說,是整個新月合衆國。”柳依稀說,“這小子野心不小,打算成爲這個國家的主宰。所以他找上了龐……”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心約之主。”
“嗯。”那十應了一聲。
“心約之主的力量可以幫他蠱惑人心。”柳依稀說,“這種能力在選舉中也好,在執政中也好,都是核武器級別的利器。”
“可以想象。”那十說,“如果真讓他得手,他就會成爲披着民主外衣的獨裁者……不,這樣仍不足以形容……”
“應該說他會成爲主宰世人的神。”柳依稀說。
“您對心約之主的力量,似乎很瞭解。”那十說。
“嗯。”柳依稀應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那十沒有再問。
每個人都有秘密。有的秘密是壓在心裡的一座山,有的秘密是流淌在心裡的地下河。有人想將那秘密早日說給別人以求解脫,有人卻只希望它能深埋一輩子。
說與不說是別人的自由,自己能做到的不是不好奇,而是不追問。
他以內氣修補着柳依稀殘破不堪的身體,越治療越感到驚心動魄。
“真不知你怎麼能活下來。”他忍不住說。
柳依稀擡手指了指腦袋:“靠這裡。”
“精神力?”
“是。”
柳依稀點頭,然後說:“不要小看人的精神意志。垂死的人往往會因爲一念執着,而一直堅持着不嚥下最後一口氣,這種例子總聽過吧?”
那十點頭:“老實說,我的精神力相當不弱。”
“早就知道了。這種事不要自己說,自己說有吹牛的嫌疑。”柳依稀笑。
“所以簡生先生纔會讓您陪着我?”那十問。
“他懂什麼。”柳依稀哼了一聲。
他不再說什麼,那十就專心地爲他醫治。
“有信號了!”艙內揚聲器裡傳來藍優優的聲音,帶着幾分喜悅。
“立刻聯絡那九她們,報個平安。”那十摘下艙內通話器對藍優優說。
不久後,那九的聲音直接傳了過來:“哥,可算有你的消息了!”
“現在情況怎麼樣?”那十對着通話器問。
“亂透了。”那九說,“有兩個跟新月合衆國有盟約的國家核武互射,死了好多人。而且核輻射開始在兩個國家蔓延,恐怕還會害死好多人。”
那十臉色陰沉。
終於還是沒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總統怎麼說?”那十問。
“他已經動身去協調了。”那九說,“兩個國家的國民都已經紅了眼,向對方全面開戰的呼聲越來越高。如果不能協調,一場大戰肯定會立刻爆發。最要命的是,這個頭一開,恐怕全世界都會被捲進這個漩渦裡。”
“你立刻想辦法通知總統方面,卓伯塔打算奪權。”那十說。
“什麼?”那九一怔。
“剛跟他交過手。”那十說,“這人的能力又怪又厲害,如果用來搞暗殺……真不知什麼人能防得住。”
那九一時沉默。
“你們在哪裡?”她問。
“剛離開守門人那裡。”那十說。
“收穫……算了,如果有收穫的話,危機現在就應該已經解除了。”那九嘆息。
“我們應該去見見總統。”柳依稀說。
那十低頭看着他。
“卓伯塔如果得手,這世界就徹底完蛋了。”柳依稀說。“雖然這個世界充滿了種種問題,但比起螞蟻社會來總還算是天堂。如果卓伯塔成功地變身成蟻后,甚至是比那更可怕的以蟻穴爲實驗對象的科學家,所有人都將變成被束縛在實驗槽裡的螞蟻。”
“告訴我總統的去向。”那十對那九說。
“你要去保護他?”那九驚訝地問。“這事不歸咱們管吧?”
柳依稀嘴邊沒有通話器,那邊的那九自然聽不到他的聲音。所以她尚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守門人那裡已經人去樓空。”那十沒空解釋,只好說:“關於他們的事,我還要仔細問問總統。”
“我把詳細的信息發到你手機上吧。”那九說。
頓了頓,她問:“那我們呢?”
“老實呆着,哪也別去。”那十說。
那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痛快地答應:“放心!”
通話結束,那十皺了半天眉,總覺得那九答應得這麼痛快一定是有什麼鬼點子。
“你妹呀?”柳依稀問。
那十看着他,認真地說:“你這麼說話,卻似罵人。”
“二十多年過去,人間語言的變化看來不小。”柳依稀感嘆。
“慢慢學吧。”那十說。
不久後,手機也有了信號,那十聽到即時通一陣亂響叮噹,拿出手機打開,一大堆即時通聯繫人的消息。
他先找到那九頭像點開,見到了一份關於總統行程的資料。
涉及總統一行行程,肯定是保密資料,不知她是怎麼弄來的。也許是向洛茲求助,也許是通過白修瑞,都有可能。
爆發核武之戰的是相鄰的兩個國家,平時關係就不怎麼好,一直因爲邊境問題爭個不休,因爲都與新月合衆國有着密切的經濟往來戰略合作關係,所以在新月合衆國影響下,雙方一直保持着和平與戰爭間來回遊走的微妙平衡。
現在,兩邊數字驚人的傷亡率讓國民完全紅了眼,復仇的旗幟到處飄揚,一副誓要將死敵滅掉方纔罷休的架勢。
大戰一觸即發,難怪新月總統卓洛斯會不顧危險親自出馬。
那十看着隨行人員名單,隱約有些擔心。
怎麼沒讓遲華跟着?
怎麼全是中央監察局的人?
這個遲華也是,怎麼不知道主動要求隨行?
是太過信任總統,還是沒察覺到總統的危險?又或者是……他其實什麼也不在乎?
他撥通了遲華的電話,但電話裡傳來的是用戶不在服務區的消息。
他又打給了李德,手機告訴他對方的電話已關機。
“你們要手機有什麼用!”那十憤怒咆哮。
“小聲點,嚇我一跳。”柳依稀皺眉責怪。
“你精神力那麼強,誰能嚇到你?”那十瞪他。
“有火別衝無辜的人發。”柳依稀說,“誰惹了你衝誰去。”
“算上這次,我救了你兩次命。”那十說,“所以你欠我很多。”
“好吧。”柳依稀嘆了口氣,“有火儘管衝我來。”
那十又撥通了白修瑞的電話,還好,此君的電話並沒有關機,也還在服務區內。只是好半天之後才接。
“那十呀!”白修瑞說,“終於有你的消息了,真好。”
“讓大家趕去索斯和塔斯邊境,總統的落腳處。”那十說。
“幹什麼?”白修瑞一怔。
“總統有危險。”那十說,“我剛跟卓伯塔交過手,那傢伙找到了一個叫心約的組織,與心約之主結成了同盟,打算篡奪國家大權。”
“瘋了。”白修瑞說,“不過你不用擔心,新月合衆國是民主國家,總統是人民選出來的,可不是那種誰殺掉皇帝誰就能登基坐殿的帝國……”
“不。”那十搖頭。“你得明白一件事——想要奪取權力,首先得創造權力交替的機會。對於帝國來說是帝王之死,對於民主國家來說是總統之死。帝王死後,誰掌握刀劍誰是新帝;總統死後,就會啓動新一輪競選。他要的就是競選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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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修瑞一時怔怔。
“競選的話,他怎麼能保證自己勝出?”他不能理解。
“心約是一個修心的組織。”那十說,“我一時半刻跟你說不清楚,總之,你將心約之主理解爲一個超級催眠大師、洗腦專家就好。”
“那他大爺的可真是危險!”白修瑞驚呼。
“讓大家都去,我也去。”那十說。
“放心!”白修瑞鄭重答應。
結束通話後,揚聲器裡傳來了藍優優的聲音:“那十哥,要沒油了。”
“真是一波接一波。”那十搖頭嘀咕。
油量不斷下降,藍優優始終沒能找到任何用以安全降落的地方,於是那十隻能再度向白修瑞尋求幫助,結果卻發現又進入了沒有信號的區域。
不僅是手機,連飛機上的通訊設備也都成了擺設。
“神之禁區……”那十氣哼哼地嘀咕。
柳依稀很明智地不接話,免得成他的出氣筒。
在油完全耗盡前,藍優優果斷地任由飛機墜向一座荒涼的巖山,自己到後艙中和那十一起進入一輛車裡,打開貨艙門,直接開着車飛馳向了無盡碧空。
柳依稀驚呼:“你們都不想活了?”
“我們會飛。”藍優優認真地對他說。
“好吧,你們牛。”柳依稀嘀咕着。
那十使用搬運術控制好汽車,再使用飛騰術保持飛行狀態,終於平安地降落到了地面。
在空中時他極目遠眺,發現天邊某處的一個小城市。落地之後,他指明方向,藍優優就一路向着那裡開了過去。
在空中看來不是很遠的距離,在地上走起來真可謂漫長無比。一行人在荒涼的路上顛簸了一整天,纔在半夜裡到達了那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