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造化弄人
秋風清明，秋月皎潔，金菊滿枝，再至一年中秋佳節。
從七月至八月，建康城中又發生了幾件大事。
其中有件牽連了幾大家族，引得大半個建康城的人們爲之津津樂道，也改變了數人的命運——
經過謝太傅聯合大理寺日夜不歇的查證，查出來大梁太尉王成弘與大周國暗中勾結！
王成弘先是利用豫州戈陽郡郡守江喬，通過以毒草換大周兵器的方式，在戈陽郡的霧山大量囤私兵。並且利用江喬與餘家關係密切，將此行罪證全數潑在餘家身上。就連餘翼通過餘浩從江喬手中獲得毒草再去謀害前太尉扶以問，亦是王成弘命其子王四郎在其中慫恿之故。
再是在左民重金收買一個叫姚力的侍郎，利用職務之便，在朝廷撥劃邊境駐兵的糧草之中動了手腳，使得左民給百嶽軍的糧草進入荊州境內後，接收之人落在了州內史官頭上。這一落，就落出了問題。
百嶽軍地位特殊，隊伍既駐在荊州境內，卻不屬於荊州刺史管轄，而是屬於中央管轄。但錢糧從中央撥劃了後，進入荊州，後續的交派，得由荊州境內官員接手。荊州刺史既然管不了中央與百嶽軍之間的溝通，對境內誰來接手交派之事自然不予干涉。於是，連續幾年的錢糧都是那內史官全權操作。
經查，該內史官是王系官員，每年從中央撥出的糧草中抽取一些“好處”，一部分留做自用，大部分最終是交給了王家的口袋中。
大梁的國庫本就不富裕，劃撥給邊境駐兵的錢糧那是用在刀尖上的，被“碩鼠”這一偷吃，這才造成大周軍南下攻擊時，百嶽軍的糧草物資、武器裝備後繼無力，最終是一敗再敗。
若非謝湛帶領謝家部曲時補給了大量糧草，帶去了謝家部曲研製的大量弩機、霹靂車等先進武器，又在荊州當地逼迫世家們出手，這回的抗擊大周的戰役必敗無疑。
此兩則消息一出，民衆譁然。
第一則消息尚且與平民百姓無關，定在王家人心不足、打壓政敵爲自身謀利上。而第二則消息則嚴重多了。
戰爭啊，拼的不止是糧草、武器，更重要的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那些在此戰役中犧牲的士兵的家屬痛心疾首，覺得自家的兒孫不該如此輕易就將命交代了出去，他們對錢糧被“碩鼠”偷吃的行爲深惡痛絕，郊區的民衆涌進城來朝王家討要說法，有孤苦伶仃的家屬更是撞死在王家大門外的石獅上，血濺當場。
實則兩件大事之中，當事人王四郎、餘浩皆已故，提供口供的，除了左民的姚力，還有前幾年抓捕的江喬、餘翼，人證雖有，卻當真不算俱全。物證如是，霧山部曲早被王家使手段丟給了楊家。
但這事有幾大因素影響，結果便絕不會像往前那些案子般，輕飄飄地揭過去。
一是穆安帝爲首的皇族，早見不得世家大族過於強盛，更見不得他們從本就是“貧困”的皇族身上吸血，將薄弱的國庫一掏再掏空，即使王家勾結大周人的證據尚待進一步調查，他們也誇張地將此事一傳再傳，將輿論之風大力颳起。
二是此事由謝湛負責調查。除了王家系的官員不服此案，認爲這是債髒陷害王家主君王成弘，聯合起來在全力申訴外，許多旁的家族要麼是與謝家交好，要麼是考慮到當今謝家的勢力，對此事持中立態度，緘口不語，嫌少有人幫王成弘說話。
三是此事牽扯到了新晉士族扶家。
扶家的勢力雖小，但扶家的影響不小。就不說他們被視爲寒門庶族的希望，許多下品官員擁護他們，便是有個“遠麓書院”在，幾百號學子的影響力也是不容人小覷的。學子們本就來自普通人家，又得扶家之恩，得知陷害設立書院的扶以問的主謀後，免不得地對王家人口誅筆伐，百姓之間將王成弘的罪狀口口相傳，再度加大了此兩件事的影響。
如此，王家面臨的壓力便是來自各方：皇族、謝家、民衆。
自古錦上添花之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誰都知道王家雖然勢力強大，但也僅限於王成弘這一輩人的能力不俗，下一輩中，嫡子王三郎、王六郎、王七郎三人，一求仙問道不問俗事，一能力卓越卻與家族脫離關係，一年幼資質平庸，饒是過繼過來旁支嫡子到王成弘與餘氏名下，恐怕也再難有比王四郎、王六郎更出衆的人了。可謂後勁不足。此外，王家幾支間的相處也不算和睦，若非王成弘的力量能鎮壓住，怕早就開始爭鬥了。
王成弘此刻終於生出了些逼迫張瑤與王子槿和離的後悔來，否則即使他故去，王子槿有張家幫扶，仍然可以將王家偌大的家業守住。
然，悔之晚矣。
一見王成弘惹上了如此大的事情，人尚未被關押，甚至罪名都未定下，有些原本與王家合作的人家便防患於未然，開始避嫌了。
顧家聽聞此事，明面上並未如何表態，但私底下，卻對嫁給顧二郎的王家女再給不出好臉色。
自王芷怡重回了顧家，高傲如她，不予如何討好顧二郎，顧二郎的兩位妾室就愈加得寵，王芷怡的父親陷入風波後，顧二郎更是再不在王芷怡處留宿。兩位妾室先後都懷了身孕，而娶進門一年有餘的嫡妻的肚子卻毫無動靜，這便又引出顧母顧夫人看待兒媳時眼中的另一層意思——莫不成，這兒媳不能生？
於要接手顧家的顧二郎而言，子嗣之事何等重要，一個孃家怕要倒勢、不能生孩子的嫡妻，有何用？
王芷怡的壓力來自方方面面，孃家惹上事，夫家眼看着是要袖手旁觀，更雪上加霜的是，她的一場舊事此時被翻了出來——
太和三年大梁遭遇雪災，扶家率先在城南設粥棚賑災，王家的嬤嬤劉氏唆使楊氏等幾位老嫗誣陷扶家粥裡有毒，其背後，乃是王芷怡利用該嬤嬤的孫女的性命威脅，讓劉氏當時一人背了罪名。也就是說，這事的罪魁禍首乃王芷怡！
當時曾得了扶家恩惠的人，知道王家勾結外敵，本就對王家人氣怒交加，知道這事後，更是大罵王芷怡歹毒心腸、陰險毒辣，根本不是什麼才女該有的品性。王芷怡的風評可謂真正遭到滅頂之災。
聽聞幾位嫂子談論顧家欲休棄王芷怡的消息，謝府中秋宴上，扶萱夾菜的手不覺一頓，耳邊回想起濱江樓王芷怡那句“與郎君談詩論賦，賭書品茗，確實頗有樂趣，至少，不會被郎君休了，再謀另娶高門”，她心中當真五味雜陳。
原來，往前她在王芷怡那處得到過的種種“祝福”，最終還是回到了王芷怡她自己的命運裡，不得不嘆一句，當真造化弄人。
扶家施粥救災在215-222章。
王芷怡濱江路見扶萱359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