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州城酒樓內。
蘇凌澤率先踏入包廂,一身青色玄衣,沉着內斂。
曲無巖隨後,一襲淡雅的素白,帶着滿身的從容不迫,緩緩的坐了下來。
“你想跟我說什麼。”見他坐下,蘇凌澤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道。
曲無巖表情不變,那雙帶着淡笑的眸子的落在蘇凌澤身上,那身居上位者的氣勢隱約擴散,絲毫不下蘇凌澤。
薄脣微勾,鳳目輕揚,曲無巖泰然自若的看着他,啓脣,聲音不平不淡:“靜淵皇室共有十七位皇子,四位公主,對吧?”
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蘇凌澤微微眯了眯眼,沒有吭聲。
曲無巖繼續道:“其中三位皇子出生便夭折,二皇子和四皇子戰死沙場,六皇子和九皇子幼年時失足落水早逝,十一皇子天生聾啞殘疾,十五皇子染病去世,而最小的十七皇子纔剛剛出世,如今整個皇室九位皇子,這九位皇子中,你獨受靜淵皇帝的喜愛,是最有希望得到地位的人,我說的,不錯吧?”
蘇凌澤眸心一動,漠然的盯了他一眼,沉聲道:“那又如何?”
江山皇位,真有這麼好?
每個人都這麼說。
每個人都說他獨受父皇的*愛,這未來的萬里江山,未來的靜淵王朝,就是他蘇凌澤的。
所以那些所謂的血緣至親對他,都那麼的虎視眈眈。
一出生便夭折的那三個皇子,真的這麼無奈,會一出生便來不及見到這個世界便死去?
夭折的原因是爲什麼,他們大家都心知肚明。
二哥驍勇善戰所向披扉又怎麼會戰死沙場?若不是四弟想奪二哥的功勳,也不會在最後一刻的時候,被二哥反咬一口,到頭來落得個同歸於盡的下場。
而六弟和七弟,每個皇子身邊都有無數的宮女還侍衛太監看護着,爲什麼他們兩個人失足落水的時候卻沒有人發現?直到他們溺水身亡後屍體纔會打撈起來。
還有十一弟……十五弟……
他的這些親兄弟,又有誰是真正的死於意外?
蘇凌澤在心中冷笑,爲了利益,爲了權利,爭得頭破血流,這樣有什麼意義?
“不如何。”曲無巖微微一笑,“我相信,你很清楚你的那些兄弟到底是死於意外,還是死於天災,還是死於認爲,我就是有些詫異,你身爲靜淵王朝的三皇子凌王的你,又是怎麼在皇宮中長大的?”
聞言,蘇凌澤眼眸一眯,冷冷的警告:“曲無巖,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最好注意一些。”
“哦?”曲無巖勾脣笑了笑,“難道我說錯了?”他的笑容裡,隱約帶着幾分嘲諷。
蘇凌澤將他的諷刺盡收入眼底,冷冷的道:“是不是都與你無關。”
“的確是與我無關,我也說過了,我就是覺得好奇而已,難道,你就不好奇嗎?沒有母親幫你撐腰,你如何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蘇凌澤心中一緊,卻並未說話。
“怎麼?你是不敢相信,還是不願意相信?”曲無巖毫不將他的怒意放在眼裡,淡淡的道:“蘇凌澤,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你不會不知道,你只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蘇凌澤雙拳握起,緊緊的握住了眼前的白玉輕杯,目光冰冷的望着曲無巖。
“你自小母妃便死於難產,後宮爭鬥中,你很清楚,你爲什麼會活到現在,活到今天這個位置,若不是有老太后在暗中操縱,你的下場,或許不是那夭折的皇子,就是那失足溺水的皇子,一直以來,你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曲無巖淡淡的道,眼中有着嘲諷,“你更清楚,六皇子和七皇子,都是死於老太后的手……”中。
“夠了。”話音還未落下,白玉輕杯‘砰’的一聲碎裂成碎片,瓷片深深的嵌入蘇凌澤的手掌心中,蘇凌澤一聲低吼,厲眼猛然的掃向曲無巖,“你給我閉嘴!”
曲無巖微微一笑,輕嗦了一口茶,“我不說便是,反正這些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
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他很清楚,以蘇凌澤的睿智,又怎麼會不明白老太后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能做上皇后,再扶持皇帝最終成爲太后的一個女人,又怎麼會是個善良的主?
老太后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狠,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瘋狂。
後宮之中本就殘酷,沒有一些底牌怎麼可能成就大事?
據他所瞭解的皇家秘辛中,那死去的衆多皇子中,有四位皇子,是死於老太后的計謀中。
至於老太后爲什麼要殺了那些皇子,他就不清楚了。
畢竟那些皇子雖然不得她的*愛,但和蘇凌澤畢竟是親兄弟,都是皇室的血脈,又怎麼會下這麼重的手。
不過後來,老太后老了,體力和記憶都在慢慢的退化,在她的眼中漸漸的也無法再去計謀這些事情,而她也滿足了。
因爲蘇凌澤,長大了。
即使沒有母妃的保護,蘇凌澤在她的保護下,依然是成功的長大了。
現在的蘇凌澤,已經有足夠的能力阻擋一切風雨,已經不再需要她了。
所以,老太后很放心。
但緊緊這般,依然能夠看出,老太后在蘇凌澤身上,有着一種旁人所不爲人知的執着。
而那執着背後隱藏的秘密,或許就是老太后爲什麼獨*蘇凌澤一人,卻能夠對其他皇子皇孫下毒手的老人。
夕陽被他修長的身影擋住了大半光線,蘇凌澤揹着光,曲無巖只能瞧見他的輪廓,擱淺在一片黃昏落日紅暈中。
“蘇凌澤,你是個聰明人,我今天找你,便是想跟你做個交易。”曲無巖說夠了,這纔將自己真正的目的說了出來。
蘇凌澤抿緊了脣,其實,曲無巖說的,他的確都知道。
一切一切的事情,在他成年的時候,他便已經知道了。
雖然他不明白皇祖母爲什麼要這麼做。
但是,那又如何?
只要皇祖母是對他好的。
她將全部的疼愛都給了自己,那麼,即使她殺盡天下任何人,她也依然是他的皇祖母,依然是他最尊敬的老人,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漠然的望了一眼被碎片割破的手心,忍住了要一拳砸向曲無巖的衝動,冷冷的掀開薄脣,吐出了一個字,“說。”
不愧是個很能隱忍的人,這般都還能忍下,曲無岩心中漸漸對蘇凌澤提高了讚賞。
他盯着蘇凌澤,直直望入他的黑眸深處,“我可以幫你擺平一切的困難,助你成功登上皇位。”
“然後?”助他登上皇位?蘇凌澤不由嗤鼻一聲,如果小奴才的家族真的是傳說中的那個君家,那麼曲無巖也毫不例外,是他所想的那另外一個人。
他很相信,以曲無巖的實力,的確可以讓任何一位皇子心滿意足的登高帝位,坐擁江山,但是,那又如何?
一來,他對那個位置當真沒有多大的興趣。
二來,他相信曲無巖不會這麼好心的幫他。
果然,下一刻,曲無巖微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道:“我只有一個要求,”他認認真真的看着蘇凌澤,“離開雪兒,不許在出現在她的面前。”
跟小奴才斷絕一切關係,從此不相再往來?
蘇凌澤冷冷的笑了。
“只要你答應,我會說道做到,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爭奪和威脅道你的帝位,如何?”
蘇凌澤微微一勾脣,緩緩的站起身來,“本王覺得,這交易,沒什麼好談的。”想要拿小奴才做交易,他絕對不會同意。
聞言,曲無巖微微沉下了眼,“你是不答應,還是做不到?”
蘇凌澤負手,就這麼居高臨下的與曲無巖對視,漠然的道:“不是不答應,更不做不到,而是,本王不屑這麼做。”
曲無巖狐狸般的眼飛快的劃過一道殺意,眼色終於沉了下來,卻依然勾脣冷笑,“蘇凌澤,你可不要後悔,你放棄的,是靜淵王朝的萬里江山,爲了一個早與我有婚約在身的雪兒,值得麼?”
“有婚姻又如何。”蘇凌澤負手身後,望向窗外遼闊的街道,語氣冰冷,“本王要的,是她的心。”
她的心甘情願。
“蘇凌澤,你這是得寸進尺。”曲無巖終於露出了怒意,一雙鳳眸隱含着強烈的殺意。
“彼此彼此。”蘇凌澤反脣相譏,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既然如此。”曲無巖站起身來,忽然一笑,那樣風姿卓越的笑容侵透人心,冰冷至極,“的確,我們之間確實沒什麼好談的了,我們毫州不太歡迎凌王殿下你的到來,還請回吧。”
聽見他這麼說,在一邊始終保持沉默的楊城終於聽不下去,冷聲道:“毫州又不是你一個人,我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哦,是麼?”曲無巖勾脣輕笑,緩緩移開身子,讓他們能更大的視野往窗外街道看去,“恐怕,這已經不是你們說了算。”
話音剛落下,街道外迅速的掠過一羣身穿金匱鐵甲的御林軍,直直的衝進來,
“皇上聖旨,即刻將凌王押送回京。”
楊城大怒,“曲無巖,你居然泄露我們的行蹤給御林軍,你卑鄙!”
曲無巖回身,額首,脣邊是一抹帶毒的罌粟花,“我們,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