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承宇提出的選擇題不僅是在給李載出難題，也是在給韓宇出難題。
這個小心眼的小鬼就像是在報復韓宇先前的行爲一樣，只要稍有差池，遊戲結束，韓宇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回完整的記憶了。
不得不承認，這着實令韓宇感到非常頭疼。
尤其是當他回想起金彼得的話後。
如果說人格們的表現真的是他內心最真實的體現，那麼現在算是什麼？他在自己爲難自己嗎？
‘怎麼樣？你準備好了嗎？’
耳畔那道清脆的童音此時在韓宇聽來多少顯得有些可惡。
‘記住，你和老頭子都只有一次機會。一次解決，乾脆利落，多好。’
韓宇看着盤腿坐在茶桌旁邊的韓承宇，想了想，就嘗試性地說道：“可即便我拿到了這塊碎片，依然還缺一塊，你依然不會把記憶還給我，這對我又有什麼意義？”
用簡短的一番話描述出整件事的大致輪廓，說完，韓宇的目光就緊緊盯住了韓承宇的那張小臉。
討價還價只是次要的目的，沒辦法，如果就讓他這麼幹巴巴地開口，他覺得李載十有八九是不會同意這件事的。
聽到韓宇的話後，李載的反應是略微皺眉，仍舊沒有出聲，至於說韓承宇，這小鬼居然學着大人揚起了眉毛，又衝韓宇伸出一根短短的手指晃了晃。
‘別想着投機取巧。還有，你好像忘了，記憶不是我不還給你，而是你自己主動不要的。’
韓宇皺起眉頭，說道：“做不到的事和很難做到的事完全是兩個概念。”
這一回，他的心思倒是完全集中到了這個話題上來。
說起來對於韓承宇之前提出的那個要求，韓宇到現在還心有不滿。
他總覺得這熊孩子是故意出來搗亂的，沒看理查德都消停了嗎？非要出來湊什麼熱鬧？
‘唔……那好吧。’
沒想到，聽到韓宇的話後，韓承宇撓了撓臉頰，就說道：‘既然秀晶不行，那就換秀妍吧！’
這傢伙前面還說得那麼堅決，結果現在卻說變就變，只是這改變後的決定好像也不盡如人意。
不等韓宇眉心的皺痕進一步加深，韓承宇又補充了一句：‘這一次，我會讓你做一件雖然很難做到但還是能做到的事。’
韓宇愣了愣，旋即狐疑地打量着小男孩。
‘放心，我的信用很好。只要老頭子做對了選擇，我也會給你一個新的選擇。’
韓承宇攤了攤小手，模樣還有點說不出的可愛。
那麼如此一來，局面就變成孤注一擲了。
韓宇忍不住回頭看向了李載。
老爺子對於他的視線非常敏感，當即流露出疑惑的表情以示詢問。
韓宇抿抿嘴，想到韓承宇就是他自己的一部分，沒準他之前的想法其實都被這小鬼給盡收眼底，所以終究沒有再試圖提醒李載什麼。
“那個……”
遲疑的聲音在茶室裡響起。
面對李載的目光，韓宇緩緩吐出了一口氣，語氣沉穩地說道：“雖然很突然，但我現在有一個請求想對您提出。”
請求嗎？
李載若有所思地問道：“什麼請求？”
“我希望能將我養母的骨灰移入我們的家族墓地裡，不知道這個請求您能不能答應？”
霎時間，隨着韓宇輕聲將問題拋出來，茶室裡的氣氛便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中。
“你……是說韓以詩？”
“對。”
韓宇能看到李載一瞬間皺眉的表情變化，但還是神色不變地進行了回答。
事已至此，只能碰碰運氣了。
“理由呢？”
“嗯？”
“理由是什麼？突然向我提出這件事，總該有一個理由吧？”
韓宇壓住了想要轉頭去看韓承宇的念頭，只是一臉平靜地說道：“理由我之後自然會向您解釋，現在……您只需要回答我答應或者不答應就行了。”
這話一說，坐在韓宇對面的李載就再次陷入了沉默中，而韓宇看似平靜，實則也內心緊張地凝視着外公。
以他如今的閱歷，已經很少會受到外物的干擾，不過今天的事牽扯到他的記憶，甚至關係到他的病情究竟有沒有恢復的希望，由不得他不緊張。
隨着李載沉默的時間越來越久，韓宇的心也越來越往下沉去。
說到底這件事提出來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想也知道，這事涉及到了整個家族，涉及到了李氏的先祖，李載基本不可能讓步。
更何況，事實上就連韓宇自己也覺得把韓以詩埋進他家的家族墓地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他不太明白韓承宇這麼堅持的理由，只能暫且將其歸類爲是這小鬼有意的刁難。
既然是刻意給出的難題，那麼能夠順利解決的概率自然也非常渺茫。
看看李載的反應就知道，老爺子之所以沒有直接一口回絕，恐怕還是考慮到兩人本就僵硬的關係，否則的話……
“可以。”
忽然間，一個傳進耳中的回答讓腦中思緒翻涌的韓宇回過神來，和旁邊韓承宇怔愣的小表情一樣，他一下子擡頭看去，眼神中充斥着驚訝。
“我說可以。”
注意到韓宇不敢相信似的神情，坐在他對面的李載又重複了一遍自己剛纔的回答。
“爲什麼您會答應？”
“這個問題之後再說。現在你是不是應該先回答我的問題？”
“嗯……嗯？”
“爲什麼要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理由現在可以說了吧？”
李載平靜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雙蒼老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的這位外孫，神態並不像他平時對待外人那樣威嚴，卻也有股叫人心頭壓力劇增的氣勢。
韓宇沉默片刻，便在一旁那道稚嫩身影的點頭示意下開口回答道：“是因爲我和我身體裡那些傢伙的一個賭約。”
“賭約的內容是什麼？”
“我有可能在不久後取回我所有的記憶。”
李載喝茶的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隨即緩緩一點頭，沒再多問什麼，轉而說道：“我答應的理由很簡單……她不是你的養母嗎？”
韓宇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老人，放在桌上的雙手不知不覺地握緊了起來。
“既然你把她當成了親人……”
李載又喝了口杯中的熱茶，擡頭對韓宇輕聲說道：“那麼，我把她放進我們家的墓地，又有什麼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