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這日的清晨天空不作美,又下起鵝毛般的大雪。本就心不靜,衆人都是早早就醒了。顧春翻身醒來,一臉柔和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牀上坐了一刻鐘就心滿意足的起身,一如往日那樣自己穿好衣服推開門。
入目的是滿院的雪花,石桌上,樹枝上,屋檐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這時,齊暖笑正好披着披風走來,“顧春,三皇兄隨身的單雪和單雨今早剛回來,快去看看吧。”她也出去散步時聽說的,就回來叫上顧春一起去。
“是麼,我們快去看看吧。”顧春有些迫不及待的,腳步加快,手牽着齊暖笑的手。
兩人進了一處院落,這裡是幾名隨身侍女單獨所住的院子。進了院子,就看見南屋的門口站着一名侍女,見到她們兩個忙福身,然後掀開簾子,兩人走進去。屋內一股濃濃的藥味,單雪就躺在左邊的牀上。
雲若蘭是聽到消息後就趕來的,此時坐在窗前,握着單雪的手,輕輕說着什麼。單雪沒有血色的臉上可見病態,不時還要輕咳一聲。
顧春走到單雨面前,“單雨姐姐……王爺可是……可是,真的去了?!”她這些天一直不相信這個事實,一直在心底來回想着。
單雨面色沉重,淡脣輕啓又合上,看了看顧春才道:“奴婢是親眼看着王爺胸前中了一箭滾落了洶洶大水中。雖說生死不明,屍體還未找到,但是奴婢覺得沒有一個人能夠在那種情況下活下來。”
“沒有一點可能麼?”顧春還是堅持問道,在她心裡齊寒亦一直是神一般的人物,怎麼可能說走就走了,她不相信,也或許是不想相信吧。
單雨搖搖頭,“那一箭正中胸口。”
顧春才肩膀一鬆,腳步連連後退,還是身後的齊暖笑扶住了她,顧春扭身抱住齊暖笑抑制不住的哭了起來,這麼幾個日日夜夜她在一直期盼,可是如今聽到事實,心裡終於承受不住,手緊緊的抓着齊暖笑的後背。
牀邊的雲若蘭抿了抿脣角,掩下悲痛,“你們可是對這次刺殺瞭解多少,可知道是誰?”
單雪恨意蔓延嘴角,“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赫元殷和皇上。赫元殷當日可是神情極爲反常,雖然儘量掩飾,但是王爺豈能看不出來。只是沒有想到赫元殷竟然用陰招,皇上更是派來數十名江湖高手。王妃,你放心,我們不會就這樣算了,一定會爲王爺報仇。”
雲若蘭何嘗不想,先是點點頭,又有些擔心道:“可是……畢竟是皇上,我們一個王府怎麼能夠對抗的了,單雪,我們還是好好想想辦法,千萬不要這麼莽撞。”
“王妃,我們跟在王爺身邊這麼多年,自然不會這麼衝動。此事需要從長計議,王妃就不要擔心了,全部交給我,單雨和單風。我們三個自小跟着王爺,王爺受奸人所害,我們第一個不會放過他們。”王爺都去了,他們如今做什麼都沒了意義,所以爲王爺報仇是此時心底堅定的信念。
雲若蘭無聲的點點頭,拍拍單雪的肩膀,“如今先好好休息,一切等過了這個年再說。”
幾人又說了一些王爺在落水城治水患的事情,對於這種事情,明亦王爺應該是不大上手的,可是此次王爺卻表現的很好,竟然也得了落水城百姓的擁護,這些百姓得知王爺遇刺,成羣結隊的來到雲水爲王爺祈福。
她們不知皇宮中的乾清殿裡,赫元殷也正說着此次落水城之行的每處細節,皇上聽得認真,聽得驚訝,甚至暗露出幾分欣喜。赫元殷說完,看着皇上轉變的神色,知道這次自己是果斷的爲皇上除掉了心頭大患,因此心裡也是萬分歡愉。
皇上沉思片刻,臉上露出幾分沉重,“元殷,明亦王爺死了並不是朕最希望的,你可知道最大的威脅不是明亦王爺,而是他手上的十萬兵馬和王府裡那些爲他效命的侍衛。所以……接下來,你就該想想怎麼把這些事勢力都歸到朕的手上,或者是全部去除。”
斬草除根,以絕後患。這八個字顯赫的出現在赫元殷的腦袋裡,而他再往下想,就是想到等除了皇上的所有心患,皇上是否最後除掉的就是自己。雖說是皇上的外戚,但是人的野心可以超乎一切。赫元殷畢竟很是老道,面色上依舊是沉靜如水,“皇上說的是,王爺一人死了並不能絕了明亦王爺這個大患。看來臣還要再想想辦法,爲皇上分憂。”
皇上又何嘗不曉得人的心裡,他如今可是收攏赫元殷最好的辦法,鄭重的拍拍赫元殷的肩膀,走上高臺,“如果完全除了明亦王爺這個大患,朕就封你爲二品大員,什麼職位朕還需想一想。你是朕的表哥,爲朕做事,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臣做這些是應該的。不過還是多謝皇上的提點。”赫元殷拱手彎下腰,一副以皇上馬首是瞻的模樣,讓皇上征服慾望越來越強。
“還有,明城王爺那邊,也需要時刻盯着。朕很難相信他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皇上緩緩勾起嘴角,胸有成竹的坐到龍椅上,感受着尊貴至尚的充實感。
“是,那臣退下了。”赫元殷轉身眼眸瞟瞟在高位上的人,自己心底也不由膨脹出那種想要得到最高位置的慾望,寬大袖袍裡的手握了握,然後快步出了皇宮。
回到赫府,赫夫人坐在大堂的主位上,眼神一動不動的盯着門口,看見他走進來,赫夫人低下頭漫不經心的說道:“赫元殷,你可不要高興的太早。齊寒亦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人,是死是活你現在又無法肯定。可不要過個幾日齊寒亦回來,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
“那你也吃不了兜着走。”赫元殷直接回了她一句。
一時把孤水曜嚥住了,臉上的冰冷褪去轉爲媚笑,走過來挽上赫元殷的胳膊,“元殷,剛纔妾身是因爲你剛納的小妾生氣了,你可不要往心裡去。可是妾身說的也是實話,齊寒亦此人不可小覷,要說誰死他都是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死的。”
赫元殷毫無不在意她剛纔的態度,摸着她的手回到寢室,“怕什麼。他在神通廣大這次也是身受重傷,雖不及性命,但是傷及心脈是必然的。也許老天就收回了他的性命也說不定。而且最該害怕的也應該是皇上。可是用膳了?”長袍一甩,坐下來。
孤水曜隨他坐下,“還未,元殷,你那兩個小妾太過放肆了。剛剛來妾身這裡又是炫耀,又是諷刺,妾身受不了。”
赫元殷勾起她尖尖的下巴,“她們不就是嘲諷你沒有子嗣傍身麼,看來我是要多多努力了,你也莫要着急,此事急不得。我保證你沒有孩子之前,不會讓她們有的。”
“那妾身就放心了。”孤水曜別過臉略帶羞澀應道。
臘月二十八這日,明亦王爺的出殯。都城最繁華的那條街上一清早就有黑衣士兵沿着街道站着,直到明亦王爺的出殯的經過,這條街完全被封鎖,所有百姓只能站在侍衛之外看。出殯的隊伍之龐大,讓都城的百姓們紛紛驚訝。
滿街上飄着的都是白色,就如在下大雪一樣壯觀。
最前面的兩名白衣女子就是王妃雲若蘭,和寵妾顧春,只見兩人都是穿着孝服,頭上插着一支百花,神色悽然的低泣着,王妃牽着年僅三歲的小世子齊景晏,孩子閃着滿是童真的眼睛抿着嘴。
身後的僅有的幾個人隨行着,再往後就是明亦王爺的黒木棺材,由十六人穩穩的擡着,每人都是沉重神色,腳步穩健,白衣飄抉。一行隊伍幾乎是超過了這條街的長度,放眼望去有些望不到頭。
百姓們對這位王爺一直是心底的感覺,都知道明亦王爺是大興王朝的戰神,爲整個王朝的邊界安興做出了功勞,又幾個精明的望到隊伍裡竟然沒有其他王爺,也沒有皇宮裡派來的的人,不由議論起來。很快的,大家談到了這次治水的事情,再加上幾個月來朝中的事情在民間的流傳,更對明亦王爺的死紛紛表示不解。看到前面的兩個弱女子,更覺得明亦王爺走的不應該。
於是,由一些百姓帶頭先跪了下去,周圍的百姓們也跟着都跪了下去,對着隊伍叩拜了起來,還有些人摸了摸眼淚,感覺老天不應該就這樣收走一個爲他們守護邊界的將軍王爺。
出殯隊伍花了將近半個時辰纔出了都城向西郊皇陵去了,等到了皇陵處,天空突然烏雲密佈,很快就下起了大雪。雲若蘭倏地隨地跪下來,“老天,你終於知道王爺是被人害死的了,求老天爺對那些惡人做出懲罰,若蘭願意爲王爺做出任何事情。”說着朝着皇陵方向磕了三下。
顧春忙扶起雲若蘭,“姐姐……快起來,老天定然知道了,也定然會懲罰那些惡人。可莫要傷了自己的身子。”這幾日顧春的腹部微微凸起,做出彎腰的動作有些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