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暖笑進來時就看到一聲狼狽低着頭出去的宮女,頓時瞭然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想起母妃的話把嘴角的笑容收起來,進了內殿,半恭敬半撒嬌道:“暖笑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悅耳聲音響徹整個殿內,她半曲着身子一動不動的施禮。
頭頂正上方的只有翻閱奏摺的聲音,皇上盯了她片刻就收回目光,當衆頂撞他,就必須要承擔一定的懲罰,這個懲罰既不能太過重了也不能太輕了,所以先罰她這樣站着罷了。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依舊不見皇上有任何的反應,齊暖笑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可畢竟是個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公主,一直維持着這樣的姿勢讓她感覺到腰腿的酸困直至麻木,只好硬咬着牙關撐着。
“起來吧。暖小公主過來做什麼?”皇上也是看着她快堅持不下來纔出聲,合上最後一份奏摺,目光陰沉的看着她。
齊暖笑展開笑顏,揉揉自己的細腰,徐徐說道:“皇兄,暖笑自然是過來請罪的。前兩日,暖笑一時間過於衝動所以頂撞了皇兄。還望皇兄大人有大量,莫要往心裡去。暖笑其實這幾日心裡一直不好受。最怕皇兄以後再也不理暖笑了。”兩隻手放在小腹前絞着,聲音也漸漸低了下來。
“知錯了就好。如今你是宮裡唯一的宮主,多些寵愛自是很正常的。可是莫要不懂規矩,讓外人笑話了去。好了,就罰你禁足十日。下去吧。”皇上揮揮手,他何必要跟一個要嫁出去的公主生悶氣,實在是不值得。
出了乾清殿的齊暖笑走路不免帶了幾分輕快,眼珠溜溜一轉,忙鑽到小道上揹着手大搖大擺的走了起來,走着就看到迎面而來的男子,她心裡一喜眉開眼笑的走上前去,“雷統領,你果然要經過這裡。這是準備去哪啊?”
雷統領一臉嚴肅,恭敬的頷首,“屬下參見暖笑公主。屬下這是去正殿巡視,暖笑公主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屬下去做。”一本正經的樣子似乎是軟硬不吃,雷統領緩緩擡起頭來卻沒有迎上暖笑的目光。
“沒什麼事就不能和你說句話麼。我無聊的很,你就陪我說說話吧。也好讓我瞭解瞭解,以免以後嫁了還不知道自己夫君什麼性子。”齊暖笑走近他,歪着頭細細打量着這個有幾分硬氣的男子,自己可是天天念着着要十里紅妝呢。
雷統領搖搖頭,“恕屬下不能在這與公主閒聊,屬下還有自己事情要辦。”說着比提步要離開,齊暖笑見他這樣子,不滿的撅起嘴忙拉住他的胳膊,雷統領不自然的抽開自己的胳膊,“這皇宮裡的每處屬下都需要走過一遍,請公主諒解。”
齊暖笑本來見他這樣無情的抽出胳膊,心裡頓時是失落起來,還有些憤然,又聽他這樣解釋道,她才心裡稍稍舒服一些,還爲他有些心疼,扭扭身子,“好吧,那你注意身子。有時間我在找你。”
雷統領如臨大赦快步離開,走了沒多遠就又聽到暖笑公主笑嘻嘻的提醒道,“千萬不要忘了雷統領當初在父皇面前答應過的話,否則……”也不知是自己走遠些聽不到了,還是暖笑公主沒往下說了,雷統領臉頰微微一紅,倉惶大步走了好遠。
雷統領經過乾清宮往宮門方向巡視時,目光無意中瞟見皇后宮中的一名宮女領着一名陌生男子向永福宮而去,這名男子單從長相來看,那雙眼睛極像皇上和淑德太后,再看那身官服,應該是縣衙裡當差的縣令。他也是極快大打量之後就繼續向宮門口去了。
而在明亦王府的齊寒亦也是剛剛收到了同樣的消息,一名陌生男子被帶領着去了永福宮,齊寒亦立即叫來單風,交代他立即查清這名男子的身份,齊寒亦做事向來都是提前預謀,才能保證事情的發展不脫離自己的手掌心。
不到一個時辰,當天夜裡用過晚膳之後,單風就帶來了那名男子的消息,“回主子,這名男子叫赫元殷,是赫家在外的一個旁支,亦是皇上的表弟,此人與三年前考上秀才便在蒙水城當縣令,爲人圓滑,頗有一番處人處事的手段。經宮中準確的消息說道,皇上準備讓讓赫元殷進入內朝。”
“看來皇上也是意識到了家族支持的厲害,不過他現在纔想到是不是有些晚了。”齊寒亦勾起嘴角的諷刺,淡淡的吩咐道,“告訴他們繼續留意着就行了。”說完低下頭開始詳細看着赫元殷此人在蒙水城當縣令的種種事情。
六月二十四這日,是何莫影的兒子做滿月的日子。前三日就嚮明亦王府下了請帖,最高興的莫過於單春。不過,似乎二十四這日天公不作美,早晨就天陰沉沉的,到了午時就下了淅瀝瀝的雨,沖走了連日以來的炎炎烈日,帶了幾分清涼爽快的感覺。
即使是雨天,何府的滿月酒也是照樣進行,把簡單宴席設在了大廳內。府上各處忙着爲夜晚招待客人的做着準備,全然不顧雨天。
明亦王府內,單春打着油紙傘站在一處略高的樓閣上駐足而立,望着偌大的都城,滿是紅牆磚瓦,自己心裡竟然會愈發的空洞。其實她已經是特別討厭自己一個人呆着的時候,總是想着如今自己這種處境,爲人寵妾的身份在別人眼裡,甚至自己眼裡都是極爲諷刺的。
單春突地扭回頭去問正趴在欄杆上玩雨水的單雪,“你說我怎麼才能提高如今自己的身份,不再是一個妾侍而已。”那張純淨的小臉上滿是認真。
單雪聽到轉了轉眼珠,隨意答道“當然是生個孩子,特別是生個兒子比什麼都重要。”清涼的雨水滑過自己的手指,從指縫中穿過重新滴落在欄杆上,她孩子氣的把水珠聚在一起然後在欄杆上寫下自己隨意出現在腦海裡的字。
“生個孩子。那你說我與王爺三年時間,怎麼會至今肚子都沒有動靜呢。”單春歪着頭不解的皺着眉頭,對自己的身體不由擔心起來,見單雪玩的用心,她不滿的拽拽單雪的胳膊,撒嬌道,“姐姐,你說說爲什麼我的肚子沒有動靜嘛。”
單雪沒好氣的戳戳她的腦袋瓜子,“不知羞。女孩子家的老是把生孩子掛在嘴邊。況且這事要順其自然,王妃不也是三年多了才懷的小世子。”仰頭看了看天色,“時辰不早了,我們下去吧。”接過她手中的油紙傘。
單春想想覺得單雪說的有幾分在理,就斂下心思,兩人下了閣樓回到君亦苑。齊寒亦正好站在落雨不斷的屋檐下,修長挺拔的身材負手而立,無形中散發着威嚴感,單春深深瞥了一眼,便回了自己房間,準備梳洗一番。
到了傍晚時分,齊寒亦突然說自己身子不適就不去參見宴席了。於是,由雲若蘭帶着單春去了何府,兩人坐在馬車上心情都略帶緊張,生怕在出現什麼意外,一直側耳傾聽着外面不斷的雨聲,到了何府門口,兩人相視一眼,都鬆了一口氣。
單雨和單雪各自撐好油紙傘,跟在兩人身後進了何府,管家曉得這是明亦王府,一點都不敢怠慢,還未走進宴席那處廳堂就隱約聽見一些說笑聲。得到明亦王妃前來的消息,何夫人忙放下手中的活出來迎接。幾年不見,何夫人還是老樣子,沒有什麼變化。
雲若蘭與何夫人淺淺聊着,單春覺得無趣了就暗中拽拽雲若蘭的衣袖,雲若蘭莞爾一笑,向何夫人道:“我們可否去看看夫人的孫女。我平時喜歡孩子喜歡的緊。夫人,還不知道給孩子取得什麼名字?”
“名字時他爺爺取得。小名是阿寶,大名是何曉韻。”何夫人眼底透着濃濃的笑意,可見是十分喜歡這個孩子,“王妃怎的沒有把小世子帶過來一起熱鬧熱鬧。今日來的小孩子也是很多的,都聚在一起玩鬧呢。”
“他那愛玩鬧的性子,我可不想讓他來搗亂。越是熱鬧他便越胡鬧。”雲若蘭也滿滿都是寵溺的笑容,讓旁邊的單春醋意橫生,不自覺摸摸自己的小腹,可是平平的什麼也沒有,頓時心情又失落了起來。
三人說笑着到了何莫影居住的院落裡,正房房門閉着,門口的兩位丫鬟見是夫人忙朝着幾人作了禮,把房門打開請三人進去,然後再把房門輕輕關上。屋裡沒有外面的清涼,略微有些悶熱,右邊的簾子垂着,依稀可見裡面晃動的人影。
何莫影正好出來,看見何夫人身後的兩人明顯一怔,忙把手裡的贓物掩到身後,才道:“娘,阿寶剛剛醒來,婉兒正在餵奶呢。你們進去吧。”說完朝着雲若蘭身後的單春看了一眼,眼神閃了閃便笑笑出去了。
走進裡面,便看到牀上樑婉含笑抱着阿寶,阿寶嬌嫩的小臉經過一個月的時間也張開了些,雙眼閉着正在吃奶。樑婉雖然雙目無神,但是那每個動作,每個神情都是極盡輕柔和熟練,聽見有腳步聲,樑婉微微轉頭,“娘,前面不忙麼?”
熟悉的人樑婉能夠準確的認出,何夫人招呼着兩人坐下,纔回答道:“前廳有老爺在招呼着呢。這不是明亦王妃和單春想要過來看看阿寶。我便帶着她們過來了。”目光落到阿寶身上,慈祥的笑着,“看這孩子自生下來就聽話的很,不哭也不鬧,很是省心。”
“女孩子自然就比男孩子要安靜一些。女孩子估計是能夠曉得孃親爲她受了很多苦,就更懂得疼孃親一些。而且何少夫人這性子也着實靜雅,女孩都隨孃親嘛。”雲若蘭上前握住阿寶柔柔的小手,“這孩子也不認生,剛纔還偷偷看了我一眼。”
旁邊的人都不由笑出了聲,樑婉懷裡的阿寶許是吃飽了,扁扁嘴揮着胳膊扭過腦袋來,也跟着她們笑了起來,何夫人忙拿過錦帕來幫阿寶擦擦嘴,阿寶一下子就抱住何夫人的胳膊硬是不放,一個勁的傻笑着,小嘴還不時吐着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