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寫着一位實習護士的口供,‘從張李兩位主任的對話中我意外得知原來徐小姐撒謊了。因爲張主任說通過化驗她體內藥物的成份基本可以明確診斷她是藥流而不是外界所傳的被推流產……’
再翻看另一張白紙,上面打印有一張視頻截圖,畫面的背影是一家藥店,一名婦女正站在櫃檯前與藥店老闆交談着,那名婦女不是別人,正是王意涵的貼身傭人周嫂。
截圖的下方還有一段藥店老闆簽名蓋手印的口供:x月x日,畫面中的這名女人在我的店裡說自己意外懷孕,考慮到自身年齡較大所以想藥滾,於是從我的店裡買走一盒米非司酮片……
衆人譁然。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唐老爺子暴喝。
“是啊,小美,你爲什麼要誣陷小彥,還說是他害你失去孩子甚至上演了那麼悽慘的自然戲碼?”羅鈺藉機質問。
“難道是,你不肯接受親子鑑定?換句話說……”唐家長孫唐澤凱斟酌着用詞,想盡量用一個不那麼傷人的字眼。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卻已經足夠讓徐永美從驚慌中回神。
脣角撇出一絲譏誚的弧度,臉上表情三分無助三分嘲諷四分痛楚,“我爲什麼要乖乖的接受親子鑑定這個決定?你們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這是對我的侮辱,對我人格的踐踏!”
眼淚忍不住般撲簌簌地落了下來,一雙烏黑柔媚的美眸望着唐澤彥,眸底盡是悽楚與絕望,“你知道你這樣做用我來說是多麼的殘忍嗎?對那個孩子公平嗎?懷疑本身就是一種傷害,既然如此,我何必還要讓他來到這個世上接受你們的冷嘲熱諷?”
“我問你,如果是蘭沐星懷了這個孩子,你會懷疑嗎?會提出讓她去做產前親子鑑定嗎?會嗎?你肯定不會,因爲在你的眼中,只要是她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蒼白的小臉是說不盡的怨與恨。
幽幽地看向唐老爺子,蒼涼一笑,“直到今天,我才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私心!您老人家的眼裡我究竟是個外姓人,所以不管和跟唐澤彥之間出了什麼事,你首先想到的就是包庇他。原來,這就叫做寄人籬下。”
聽到這番話,唐老爺子當即氣青了臉,若不是唐樺搶先一步擋住他,他保準會再次做出那天用來對付蘭沐星的事情來。
“美美,你就不要說了,這一切都是媽的錯,是媽只顧着自己的幸福而忽略了你的感受。”王意涵上前摟住徐永美低聲痛哭着。
一時間,偌大的客廳渲染上了一層悲傷的色彩,除了這對母女的哭泣聲,就只剩下唐老爺子的嘆氣聲。
想了想,他重新坐了回去。
如今那個孩子沒了,一切都死無對證了。
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小彥的,難道真的要成爲一個無法解開的謎?
衆人面面相覷,心底紛紛暗想,能讓徐永美做出這麼絕情的事,想來應該是真的被小彥傷着了。
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唐澤彥冷臉,徐永美的演技實在是讓他不得不佩服,城府果然夠深,在這種逆境下居然還能倒打一耙,短短的向句話幾滴廉價的眼淚就成功的將他塑造成了一個渣男,但是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她得逞!
正打算打出第二張王牌時,管家龐譽從外面走了進來,“老太爺,顧氏集團的大少爺說有點事想拜訪您,您看……”
“顧臻?他來做什麼?”唐澤彥劍眉緊攏,自己與那個傢伙向來不和,平日裡更是不往來,他這會跑來做什麼?看戲?
唐老爺子也覺得有些意外,唐家與顧家的交集素來不深,對方怎麼會好端端的跑上門來拜訪呢?沉思了一下問:“就他一個人?”
“不是,還帶着那天被您趕出去的蘭小姐和蘇小姐。”龐譽如實回答。
“星星!”唐澤彥詫異,她怎麼跟顧臻那傢伙攪和在一起了?這些怎麼都沒有聽蘇語提及過呢?
唐老爺子皺眉:“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讓他們進來吧。”
“是!”
不一會,蘭沐星低着頭跟着顧臻第二次出現在這座極致奢華的唐家大廳裡。
“星星,你怎麼跟他……”唐澤彥上前,伸手拉向蘭沐星。
幾天沒見,她……好像沒怎麼瘦。
“喂喂喂,你要幹嘛?”顧臻搶先一步擋在蘭沐星面前,伸直一手將唐澤彥擋住,猶如一隻護雛的母雞。
“你來做什麼?”唐澤彥停下腳步,用一種我跟你很熟嗎的眼神盯着顧臻,語氣不善。
面對着唐澤彥的不友善,顧臻表現的很大度,他先是伸手拂了拂自己額前的黃毛,拋出一個自認迷人帥氣的眼神,然後又伸手拍了拍唐澤彥的肩膀,示意其稍安勿躁。
“你以爲本少爺我想來的很啊?要不是……”
“既然不想來,現在立馬就可以滾出去,剛好我也不歡迎你。”
顧臻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好像跳了一下,都二十多年了,這傢伙怎麼一點都沒變,還是像幼兒園時那樣尖酸刻薄沒風度討人厭,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江山易改秉性難移?
嗯,應該是這樣的!狗改不了吃屎。
在他對唐澤彥反感的同時,唐澤彥與在腹誹着他:都二十多年了,這傢伙怎麼還像小的時候那麼娘呢?一點男人味都沒有!你看,他居然還翹蘭花指,居然還拂劉海,真是噁心!
就在這兩個同樣相貌出衆,氣質出塵的男人暗自詆譭的時候,蘭沐星開口了:“澤彥,你別誤會顧臻,他是來幫你證明清白的。”
見蘭沐星開口幫自己說話,顧臻眯眼笑道:“是啊,我是來幫你洗、白、白的,你要乖乖的哦。”尾音徒然拔長一個音階。
唐澤彥嘴角一抽,惡聲惡氣:“你一個大男人說話就不能正常點嗎?難怪以前每個老師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時都會誤認你是個女娃娃。”
顧臻那眼角微微上揚的漂亮眼睛驀得一眯,原來白裡透紅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連帶着脖子也紅了。
蘭沐星瞥眼,暗想,看來這一下是給氣的不輕了。
默了一會兒,他竟笑了起來,“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你與蘭沐星真的很般配,一個打人打臉,一個罵人揭短,同樣的……無恥!”
媽的,居然敢把他幼兒園裡的事情給挖出來公佈於世!品性實在是太可惡了!
蘭沐星眨巴了兩下眼睛,她就這樣躺着了會中槍?
然而引起唐澤彥注意的不是‘無恥’二字,而是‘打人打臉’……雙眼一亮,暗爽:“你的意思是說,你被星星打過臉了?”哈哈哈,他的女人真是爭氣啊!
這簡直就是替他出了一口壓抑在心底二十多年的惡氣。爽!
顧臻眯眼:“很好笑?”
唐澤彥點頭,如實回答:“是的,很好笑。”
顧臻白了一眼正笑得嘴角快要咧到天邊的唐澤彥一眼,轉身,“既然那麼好笑,你就慢慢笑吧,本少爺有事先走了!”
“嗯,好走,不送!”他覺得自己根本就不需要這傢伙幫什麼忙,因爲他已經找到了那個可以扭轉局勢的證人。
這下蘭沐星急了,她一個箭步竄到顧臻面前,張開雙手攔住他,“你不能走,你不是說再來幫他的嗎?”
“你不是也看到了,他根本就不需要我幫,我想他或許內心深處是喜歡徐小姐的,所以他……”
“你放屁!”
在衆人的直視下,唐澤彥的俊臉漸漸的泛紅,呃,他好像失態了,就說嘛,這人姓顧的傢伙生來就是他的剋星,每次遇見他就準沒好事。
唐澤彥包括在場所有的人不知道的是,顧臻在聽到他的這聲‘你放屁’後是怎樣的心驚膽跳,差一點就誤以爲他真的聽到了。
唔,以後沒事還是少吃點黃豆吧。
想了想,顧臻決定來個先發制人惡人先告狀,只見他攤開雙手,一臉的無辜:“小星星,你也看到了,我在他的眼中是如此的不堪。”
蘭沐星雙伸手將他往原來的位置推去,嘴裡輕念着:“放屁怎麼了?吃喝拉撒睡人之常情,只要是個人誰不放屁?我覺得你根本就沒必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呃……”你這是什麼眼神?我說錯什麼了嗎?
顧臻呆呆的看着她,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
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蘭沐星好像明白了什麼,輕點下頭,很小聲很小聲的吐出一句讓顧臻呆若木雞的話:“我聽到了,也聞到了!”
宛若一道悶雷從頭頂飄過,顧臻內心狂喊:神啊,劈死我吧!
他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吃、黃、豆、了!再也不!
推了他一把,蘭沐星繼續眨巴着眼睛:“你就幫他一下吧。”
頭偏向一邊,負氣道:“本來我來這裡就是想幫他的,現在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不幫!”
“也就等於幫我一下吧。”
“不幫!……除非他向我道歉。”
唐澤彥聞言輕哼了一聲,“你想得倒是挺美的,兩年不見,長臉皮了?”
蘭沐星靜了一瞬,然後側頭看向唐澤彥,臉色不悅,語氣微冷:“道歉!”
啥?唐澤彥瞪眼,她這是,胳膊肘往外拐?!
蘭沐星:“只要你給他道個歉,他就同意幫你證明清白了,你又不會吃什麼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證明了清白後他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到時你想怎麼收拾他我都不會有意見。
可惜,兩人到底還不是夫妻,沒有結成一顆心。
唐澤彥抿了抿脣,拗着性子的說:“誰稀罕他的證明?再說他的話你也信?”
見他如此冥頑不靈,蘭沐星急了:“你這麼不急着替自己證明清白,該不會真像他所說的,內心深處對……”
不等她說完,唐澤彥便噌得一聲站到顧臻的面前,萬分不情願的擠出三個字:“對不起!”……唔,你死定了!
顧臻一臉倨傲的收下了唐澤彥的道歉,然後從隨身攜帶的手提包裡摸出一個小小的U盤丟給唐澤彥:“拿去吧。你想要的都在這裡面。”
U般插上手機,隨着裡面的聲音的播放,徐永美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的褪去,直到徹底的死白。
天啊,這不是那天夜裡她跟瞿輝之間的對話嗎?她記得當時瞿輝的手機明明只錄了最後一場歡愛的聲音,根本就沒有這些影像,更沒有這麼多!
那是一個用微型攝像機偷錄的錄像,雖然模糊不清,卻依舊可以很輕鬆的認出錄像中的人是她,男人是瞿輝。
從錄像中隱約可以看出兩人先是在一間昏暗的酒吧裡喝酒,聊天,再後來,藉着酒勁的發揮,兩人巫山**繾綣纏綿了一番,而且還是兩次……錄像的右上角顯示的時間剛好就是徐永美醉酒歸家的那一天。
“怎麼會是他?”看完錄像,蘇語第一個從呆愣中回神,她想過很多人,卻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那個孩子的父親會有可能是瞿輝。
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戀蘭沐星的小白臉學長。
唐澤彥猛得一拍大腿,笨啊,他就應該想到孩子的父親有可能會是瞿輝纔是,卻到底還是把他給忽略了。
徐永美知道現在自己說什麼都是徒勞,都沒用了。
顫巍巍的站起身,美麗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大勢已去後的平靜,看向顧臻,“你是從哪裡弄到這些的?”
那間包廂裡不可能安裝有攝像頭,這點她是可以確定的,因爲那間酒吧是她與人合夥開的!
顧臻微微一笑,“你還不還記得中途瞿輝的那一次離開?”
徐永美點頭,當時瞿輝說他要去上個廁所。難道……
“你只猜對了一半,當時他出去並不是去安裝什麼偷錄設備,至於這些錄像,是當時我的人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將微型設備貼附在他衣領上得來的,雕蟲小技罷了。他嘛,當時則忙着在廁所裡與人交易迷藥,然後將藥粉裝入空心的錶帶裡,好回到包廂後給你下點。”
徐永美怔愣了一下,悲苦絕望的美眸閃過一絲陰冷,好個瞿輝,居然算計她,難怪平時酒量不錯的她在那一天晚上會醉得那麼快,千算萬算,卻怎麼也沒算到會陰溝裡翻船。
更沒有想到的揭開這一切的人會是唐澤彥的宿敵,美眸流轉,聲音有些暗啞,夾帶着一絲冷笑:“你一直在暗中監視我?”
顧臻衝着徐永美露出一個純良無辜的笑容:“監視這個詞用得有點重了,我只不過是對你稍加留意罷了。說實話,從你十六歲那一年起,我就注意上你了。”真的只是注意,沒有其他非分之想。
徐永美冷眼:“爲什麼?我有得罪過你嗎?以至於你要這麼處心積慮的害我!你知不知道就是你的這分注意毀了我!”她從不記得自己在哪裡得罪了這位顧大少爺。
顧臻委屈:“你是沒有得罪過我,但是你喜歡唐澤彥啊。”
一股抽氣聲從四周響起。
當事人唐澤彥也是被他的這句話給震得險些魂飛魄散,他這話是神馬意思?
顧臻那雙眼角微微上揚的眼睛淡淡的環視了衆人一眼,然後將目光落到唐澤彥的身上:“別用那麼猥瑣的眼光看着我,以你的智商難道還不知道什麼叫做敵敵得友嗎?只要是對你有威脅的人或者是你所在意的人都是我的注意目標。只有這樣,我才能知己知彼,從而打倒你!”
聽到這話,蘭沐星不由想起初次遇見時他所說的那句:原來你更適合近看……她忽然感到脊背倏地一涼,原來自己從很早能前就被這個變態給暗中盯視着。
徐永美臉色發青,狠狠的瞪向顧臻。
龐譽再一次從大門處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着身着便衣的施局長。
施局長的身後還跟着幾名便衣。
在徵得了唐老爺子的同意後,施局長走到王意涵的面前,掏出一張逮捕證,面無表情的說:“唐太太,不好意思,我們懷疑你前夫的死並非意外而是謀殺,所以想請您到局裡走一趟。”頓了一頓,補充一句:“你身在加拿大的大哥也已經在押解回國的途中,你們很快就可以兄妹相見了。”
王意涵臉色一白,雙眼發直無焦距,這怎麼可能?
一切都變化的太快,完全超出她的預料範圍,怎麼會這樣呢?不應該的啊……臉慢慢的轉向唐澤彥,“是你?”
唐澤彥嘴角噙笑,點頭。
“你……”
兩名便衣上前:“走吧。”
施局長側臉對着徐永美淡淡一笑:“徐小姐,因你涉嫌包庇,所以請你也跟我們走一趟吧。”
徐永美沉默許久後點頭,“好的。”
在經過唐澤彥的時候,她停下,“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絕,呵呵,我輸了。我沒什麼好送的,只能在這預先祝你們有情人終成兄妹了!”
說完,滿是淚痕的臉龐詭異一笑。
唐澤彥聳肩攤手,暗嗤,一個南,一個北,遙遙數千裡……他要是能與蘭沐星是兄妹,那麼普天之下的男男女女皆是兄妹!
“涵涵,小美!”唐家長子唐樺急欲追上。
“站住!”唐老爺子起身喝止,同時一臉陰沉的說:“王意涵的事情誰要是敢高壓干涉,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唐家絕不接受蛇蠍心腸的女人!”
很快,王意涵前夫意外身亡一案被重啓了,蘭沐星做爲證人被傳喚到了法庭。
懾於唐老爺子動用的私權,這場庭審不對外公開,所以偌大的法庭裡除了公職人員外,就只有唐家成員了。
隔着幾條柵欄,蘭沐星再一次見到了王意涵與徐永美母女。
徐永美還是那麼的美,那麼的恬靜,猶如一朵盛開的睡蓮,彷彿不曾受傷,亦不曾害過誰。
她被指控爲蓄意包庇罪,而她的辯護律師不是別人,正是章繼軍。
不過短短的十來天,章繼軍便像換了個人一般,形體消瘦,面呈菜色,眼圈浮腫。
顯而易見,這段時間裡他的生活規律一片混亂。
這是一場遲了十一年的審判。
庭內除了徐永美的爺爺奶奶低弱的哭泣聲外,很難再聽到其他的聲響,兩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怎麼也想不到十一年前自己的兒子竟不是死於天意,而是人爲。
庭上審判長敲錘示意衆人安靜,然後面無表情的拿過一張紙當庭誦讀,內容大致爲:2004年5月8日,S省玉喬山發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輛黑色別克越野車側翻在山道邊的旱水溝內,車身嚴重燒燬只餘車架。隨後當事警察在駕駛座上發現了一具已經燒得高度碳化的屍體,面容肢體燒燬極其嚴重,只能隱約看見個人形。隨後當地警方通過屍體的殘留物確定死者爲我市市民徐克。
當時的鑑定結果爲這是一起單純的交通事故。因案發時間接近傍晚且當天有起霧現象,從而天色昏暗,外加道路狹窄,最終至此駕駛員不小心側翻旱水溝內,並且掉入1米多高的旱水溝昏迷。不幸的是昏迷中汽車發生爆炸,釀成悲劇。然而事隔十一年的今天,有新的證據證明這是一起有計劃有預謀的刑事案件,故而本庭決定重審此案。
“王意涵,蘭沐星童年舊照中出現的那名路人是你嗎?車牌號爲XXX的私家車當初是歸誰所有?”
“是我,那輛車在當時是我大哥的。”
“這麼說,你是承認自己在徐克遇害期間到過玉喬山了?”
“是的。”
“你當時去玉喬山做什麼?又爲什麼要謊稱自己不在現場?”
“……”
“……”
面對着物證與人證,王意涵沒有做太多的辯解,而是呆呆地看向唐樺,嘴脣翕動。
終於,紅脣輕啓:“你們不用問那麼多了,我直說吧,徐克是我殺的!當年我假裝心情不好想出遠門遊玩,讓他開車陪我到玉喬山散心。那一天遊玩了一段時間後我藉口很累想要中途休息,於是他便把車停在路邊,然後我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喝下了我事先兌入安眠藥的紅牛陷入昏迷,再然後我在車毯裡倒了一些汽油。下車離開他以後,我讓我大哥開車從後面將他的車衝撞入路旁的旱水溝裡,從而讓他車毀人亡。之所以會選擇那個地段做爲謀殺地點完全是因爲我大哥事先踩點觀察好了,那裡一面是陡峭的懸崖,一面是一米多深的旱水溝,無論是哪一邊都能讓他車毀人亡。”
唐樺的身體晃了一晃,半響:“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王意涵淡淡一笑:“還不是因爲我知道你的老婆死了,而我又從未忘記過你,所以我想擺脫他然後跟你再續前緣。”
唐樺:“他對你不好嗎?你不是一直都在跟別人說離開我後你依舊很幸福嗎?”
王意涵:“有個同牀共枕的人就叫幸福?他那麼老又那麼醜,你能體會到我每次跟他上街時的那種噁心感嗎?我明明可以擁有你,爲什麼最終要跟個醜老頭?我不甘心!”明明可以擁有優秀的,憑什麼要輕易將就?
唐樺的喉嚨動了動:“可是你也不能殺了他啊,你可以……”
“可以離?呵呵,嫁給他我不甘心,難道放過我他會甘心?”
唐樺別過眼,在他的印象中王意涵向來柔弱善良,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王意涵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其實當初分手的時候我是真的有想過忘記你,也真的努力過,要不然我也不會在分手後的短短一週時間內就將自己給嫁了。現在回想如果不是十一年前的那一次重逢,我想我或許就那樣跟着他過完這一輩子,可偏偏就是那次的意外重逢讓我得知你中年喪偶,讓我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唐樺抿脣不語,原來在感情的世界裡,他與她都是自私的。
倘若他當年在喪妻之後能剋制住對她的思戀,不去打探她的消息,不再在她的面前出現……
倘若她當年也能剋制住對他的眷戀,剋制住榮華富貴的誘惑……
“我前伯母俞曉菲的死……”唐澤彥面無表情的出聲想打斷王意涵的苦情回憶,不想卻被王意涵嗆了聲。
“她的死不關我的事,我甚至連她本人都沒見過。”
事後證明,唐澤彥的前大伯母俞曉菲確實是死於意外,與王意涵無關。
“出事車輛的剎車線是你動的手腳嗎?”
“是的,我在確定他陷入昏迷後用剪刀劃的。”
“……”
“……”
庭上一問一答,很是嚴肅。
“等下,我想起了一件事。”就在法官舉起法槌準備落下時,一道清響的女聲響起。
衆人紛紛望過去,只見蘭沐星咬着嘴脣定定的看向王意涵,似在掙扎猶豫。
唐澤彥:“星星……”
蘭沐星側臉看了他一眼,“雖然我討厭她,很討厭很討厭的那種,但是……”頓了一下,又看向王意涵:“但是爲了良心,有些實話我不得不說。”
王意涵勾脣一笑,在她看來,此時此刻不論蘭沐星說什麼都不會對她造成更壞的影響,最壞的結局無非就是把死期提前,僅此而已。
法官:“什麼話?”
蘭沐星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王意涵:“我想有些事情可能我不說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王意涵冷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趁機報復我?”
蘭沐星:“你確定你的大哥在將你的前夫撞進路邊旱水溝時對方是昏迷的?”
王意涵:“廢話,徐克是執有國家高級技師證的汽車修理工,要不然我會在他的紅牛裡兌入安眠藥?我比誰都清楚:只要他是清醒的,那麼即使我對剎車線做了手腳也是無濟於事。除非他想死。”
蘭沐星默了一會:“可是我也清楚的記得當年那名黑瘦叔叔是清醒的,因爲在你走後他朝我們招手,將車上的零食送給我們的同時還問了我,你是往哪個方向走的……”
“什麼?”
王意涵驚得目瞪口呆。
蘭沐星還在繼續:“他在問完你的去向後還問了我同學一首歌的歌名叫什麼,然後他就在車裡循環播放着,直到我們離開。”
剎間,衆人紛紛質疑。
王意涵緊緊的盯着蘭沐星一會兒,問:“他問的是什麼歌?”她自己也很奇怪,爲什麼會執着的想知道徐克在臨死之前循環播放的是哪首歌?呵,是‘你好毒’還是‘算你狠’?
這兩首歌在當年都是挺流行的,以徐克那種木訥的性子即使不愛聽音樂也難免耳濡目染。
蘭沐星偏頭想了想:“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手放開’。”
——‘你要的愛我學不來,眼睜睜看情變壞人怔怔看情感慨,不能給你未來我還你現在,安靜結束也是另一種對待,當眼淚流下來傷已超載,分開也是另一種明白……’
唐澤彥等人的腦海裡都不由浮起這段曾經流行於大街小巷的傷感情歌,再想象着當時徐循環播放它時的心情,竟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王意涵呆了許久,吐出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在逗我?”
蘭沐星搖了搖頭,“沒有。我說的都是實話。不信的話,你可以找我當年的那些同學詢問,我的大哥與大表哥當時也在場。”眨了眨眼,又說:“其實你也不用找他們,因爲唐澤彥他們疏忽了一個細節,而這個細節完全可以證明我沒有說謊。”
唐澤彥:“什麼細節?”
蘭沐星:“如果真如你大伯母所說,她的前夫是在昏迷之際被撞入旱水溝的,那麼出事地點與我的取景留戀照應該是同一個地點纔對。可是兩張照片一對比,完全可以很輕易的從照片的背影處看出這是在兩個不同地方拍攝的,我的照片背景裡有一條彎曲的山道,只有一棵大松樹,而那些現場照卻是一條較直的斜坡,緊靠着一小片松林……”事後證實,兩地相距不過一千多米,同屬一條山道。
唐澤彥尷尬了,其實蘭沐星所說的這些他早就發現了,只是沒有就着這個細節細想。
看着被重新審視的兩張照片,王意涵呆滯了。
她想起來了,當年離開徐克的時候,附近確時是有一棵蒼勁的百年松樹,松樹的下方就是蘭沐星所指的那座公廁,而她就是順着公廁後面的小路走的。
如此說來,在她離開之後徐克曾開着車離開了那裡。
蘭沐星所說的都是真的,徐克是清醒的,可是……明知剎車線被劃,他爲什麼不動手修理?
除非他想死……不能給你未來我還你現在……安靜結束也是另一種對待……不、不!王意涵突然雙手抓頭,尖叫起來。
蘭沐星的這番證詞在法律的量刑上會給她帶來一些好處,但是卻在道德上給她宣判了死刑,她恐怕今生都無法釋懷。
她做了一件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的事:她要了一個肯爲她捨命的男人的命。
一切只因爲對方長得不好看,有點老,錢不夠多。
腦海翻騰,那些曾經徐克對她好對她的呵護包容的畫面如浪潮般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將她瞬間淹沒。
悲鳴一聲,她掩面低泣,曾經有人拿命愛她……
唐樺的喉嚨來回滑動着,眼眶泛了紅。
他知道,他與王意涵之間的緣分是真的走到了頭,再也無法繼續了,一段踩在別人鮮血上的緣分註定是連老天也看不下去的。
他想,此生,他與她都將無法心安。
看着痛哭中的王意涵,蘭沐星等人忽然覺得,如果時空可以交錯,那麼將會有一首比《手放開》更適合徐克當時的心境,那就是《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爲你放棄自己也願意,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就算一天我們註定會分離,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爲你付出生命也願意,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就像沒有人會永遠在一起……
心想,這個世上,真的沒有人會比徐克更愛王意涵,他愛她勝過愛自己,這就恐怕就連那個與她糾纏了半生的唐樺也比不上。畢竟二十多年前在唐老爺子的強壓下,唐樺是退了步的。
案情有了新的進展,被押解回國的王意涵大哥說了實話,當年他開車一路尋找徐克的車子,找到時正巧看到車子加速馳向旱水溝,四腳朝天的車子一滴一滴的淌着油,而他選擇了沉默,沒有伸出援手。
最後的最後,法院認爲徐克的死在主觀上有自殺的意向,所以王意涵被定罪爲故意殺人未遂,被判處十三年有期徒刑,徐永美因涉嫌包庇而被判處六個月。
至於徐永美誣陷唐澤彥一事,唐家經過反覆商討後決定不做追究,但也不再承認徐永美是唐家一份子。
目送了王意涵與徐永美的離開後,蘭沐星迴過神也準備往庭外走。
她可沒有忘記唐家人不會接受她這種出生低賤的女人的事實,留在這裡只會自討沒趣。
剛走出兩步,肩膀便被人從後面用力的一把拉住,身形一轉,整個人跌入一副寬闊的胸膛。
唐澤彥的雙手緊緊的環抱住她,滿是心疼的用下巴摩挲着她的秀髮,啞聲道:“你想去哪?”
蘭沐星掙扎,卻被他摟得更緊。
昂臉看向他,微怒:“放開!”
唐澤彥面露委屈:“讓我抱抱……星星,你好香。”
被這麼多人看着,蘭沐星饒是平時裡臉皮再厚此時也是一片潮紅,猶如熟蝦:“你……腦子沒燒吧?”
唐澤彥低頭將額頭輕抵在她的額頭上,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一種很幽怨很委屈很傷心很難受的聲音響起:“星星,我瘦了,而你卻表現得一點都不心疼。”
蘭沐星全身一抖,抽風了?要不要這麼肉麻啊!掙扎一下,試圖將他的鹹豬手從自己的腰間掰開。
無視她的惡寒,唐澤彥拉起她的小手貼到自己的臉上,雙眼裡委屈似乎快要溢了出來,“你摸摸,是不是比之前粗糙了許多,你瞧,連鬍渣都出來了。”
這一幕好比一道天雷炸過唐家,唐老爺子的臉黑了,同時也終於相信了:在這段門不當戶不對的戀愛中,那個比較不要臉的人原來真的是他的孫子!
咳、咳、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
顧臻:“小星星,我能不能問你一個……”
唐澤彥一怔,然後用一種蘊含十萬伏殺氣的眼神射去:“你剛剛叫她什麼?”
顧臻眨眼,也表現的無辜:“小星星啊。”
唐澤彥怒:“……你再叫一遍試試?”
他的戾氣太強,顧臻不敢硬碰,只能讓步:“好吧,那我把小字去掉總行了吧。”
唐澤彥:“還是不行!”
被蘭沐星開口了:“沒事的,不過是一種稱呼而已。你剛剛說想問我什麼?”
見蘭沐星居然幫顧臻說話,唐澤彥的臉不由黑了幾分。
顧臻朝着唐澤彥微微挑眉一笑,很是風騷。
衝着蘭沐星粲然一笑,眉眼微羞:“星星,我就想想,你家除了你之外還有未婚的單身女性嗎?”
蘭沐星眨眼,怔怔的回答:“我家只有我一個女的,頂上還有兩個哥哥。你問這個幹嘛?”
顧臻很是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那你的親戚裡有嗎?我沒什麼特別要求,只要對方比你大點就行。”
蘭沐星:“比我大點?”
顧臻點頭:“是啊,有嗎?”
一旁的唐澤彥似乎有點急了,很顯然,他識破了顧臻的意圖。“星星,別理他。”
無視他的勸說,蘭沐星偏頭想了想:“有是有……”
顧臻搶道:“那就介紹給我吧。”
蘭沐星斜睥:“你確定?”
聽她用上這種口氣,顧臻不由心下一跳,下意識謹慎起來,“呃,只要不是太磕磣,四肢健全,腦子正常,沒什麼不良記錄,比你大一點就行。”
蘭沐星笑了:“這些你就放心吧,我大表哥家的女兒可是名牌大學畢業的,水利工程師呢!長得那叫一個水靈,膚白貌美,胸大腰細大長腿,關鍵是她還很符合你的要求:比我大三歲,單身未婚!”
顧臻一呆,有些僵硬的問:“你大表哥家的女兒?那她不就得叫你……”這是重中之重,其他的都是浮雲!
蘭沐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叫我三表姑啊。怎樣,滿意嗎?”
------題外話------
由於抗議聲太大,所以我決定將徐永美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了,其實我想說的是……很多事情都是事出有因的,不能只看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