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對於高三生來說是緊張的,伴隨着各種綜合性卷子,支楚月忙起來,忙着寫錯題忙着歸納不熟悉的知識點,等她空下來時,大型統考已經結束了。
走出考場,回到教室收拾自己的東西,班主任已經在等着了,他大發慈悲地宣佈:“收拾好東西就回家吧。好好過個年,也要記得鞏固學習!聽到了沒有!”
興奮的高三生不管有沒有把他的叮囑聽入腦,也要齊聲喊一聲:“聽到了。”
支楚月把發下來的厚厚一沓卷子放進書包,又塞了幾本書,打算寒假期間翻來學習,攻克薄弱的知識點。
書包塞得滿滿的,支楚月也被壓得垮垮的,她想了想,還是把幾本書拿出來,用手抱着,這才減輕了肩膀上的重量。
乾冷的北風颳過臉,支楚月的手被吹得通紅,走過他們回家經常走的小道,從繁忙的考試中突然空下來,支楚月心裡空落落的,纔想起來,上次不小心親了林哲,他們已經十幾天沒見了。
林哲沒再來找她,雖然她說,外面冷,不要林哲來。
她低下頭,站定,把快要滑落的書本往上擡了擡,隨即把頭埋在圍巾裡,呆呆地想着,可是,空下來的時候,是真的好想他。
支楚月走着,不遠處巷口的盡頭有一盞燈在六點到來的時候亮了起來,有人經過,停下了腳步,昏黃的燈光在將黑未黑的傍晚全數落在他的身上,光暈暈開,整個人都變得不太真實起來。
支楚月一擡頭,就看見了那樣的林哲,眼眸微微帶着笑,他很高,身材欣長,穿着少見的咖色風衣,風吹起他的髮絲衣角,而他只是輕輕地站定,一動不動地看着支楚月。
支楚月有些發愣了,靜默幾秒,像做夢一般,手腳不自覺地靠近他,靠得近了些,纔敢肯定這就是林哲,他劉海有些長了,淺淺地蓋住了眉毛和眼睛。
他走過來,支楚月的心都潮溼起來,又泛起一絲暖和不敢置信。
舊得像上世紀九十年代電影畫面的燈光充當了最好的佈景,支楚月還隱隱約約看見他勾起的嘴角,好像有些不一樣了,才半個月,支楚月又覺得林哲長開了一些。
褪去最後的青澀,露出些穩重來,他伸出手來,拿過她的書,暖暖的手和她有片刻的交疊。
“好久不見,支楚月。”他低下頭來,眼睛還含着笑。
他好像心情很好,眼睛嘴角都漫着笑意,像泡在光裡,整個人亮燦燦的,暖黃的燈光也爲他鋪上了一層極好的濾鏡,好到支楚月差點忍不住撲上去,問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但她忍住了,強行鎮定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回來了。”
他語氣輕快地說:“剛好碰上高三放假,還是許知遠告訴我的。”
支楚月愣了愣,才明白他是在解釋這些天的動向。
兩人半個月沒見,卻好像不見了好些年,眉目間又露出些羞澀來,不約而同地想起最後見面時那個吻,支楚月紅了臉,好半天才憋出一個“好”字。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不看路,各懷心事,然後肩膀撞在一起,也不能說是肩膀撞在一起,支楚月沒有高到可以與林哲肩並肩的程度,大概是她肩膀不小心撞到他活動的小臂。
支楚月退出些距離,又覺得冷,林哲兩手抱着書,不能像平時一樣上手拉她,只給了她一個眼神,支楚月又乖乖站回來了。
“我不會回去了。接下來都待在這裡了。”林哲交代。
“是嗎?那你之前去了哪裡?”
“姥姥家。”
支楚月有些沉默了,半響纔有些懊惱地說:“可我要回縣城。”
這會輪到林哲沉默了:“爲什麼呢?”
“我老家不在城裡呀。”支楚月笑了笑,“所以要回老家。”
林哲有些惆悵:“支楚月,怎麼我纔回來,你就要走了?”
支楚月笑起來:“逗你玩的。”
“過年纔回去。直到那之前我都留在這裡,我還要刷好多卷子呢。”支楚月往前幾步,微微側身把她塞得滿滿的書包毫無保留地衝林哲展示,“超級多卷子。”
林哲有些無奈地看着她:“你又騙我,支楚月。”
奈何沒有手,他報不了仇,只能企圖用眼神制服支楚月,支楚月踮起腳伸手蓋住他的眼睛:“林哲,你別這樣看着我。”
林哲的鼻子眼睛被她弄得有些癢,靜靜等着支楚月的下一句話,沒想到,支楚月還是笑着,還有些正經地說:“我怕你的眼睛會掉。”
林哲徹底無語起來。
剛剛的尷尬和若有若無的羞澀,又消失了,氣氛變得輕快。
無論過了多久,只要一開口,只要沒有失去交談的慾望,他們又很快恢復如初,甚至不太需要時間的緩衝。
“支楚月,你明天有空嗎?”
“嗯?”支楚月笑累了,此時此刻反應有些遲鈍,又露出一些呆來,“有啊。”
“你要陪我寫卷子嗎?”支楚月問。
“支楚月,你能不能分些時間給我?”林哲看着她,“不寫卷子,和我去個地方。”
支楚月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去哪?”
林哲沒說,只和她說:“把你去海灣撿到的貝殼都帶上。”
支楚月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地點,先前她手鍊壞掉了,林哲帶她去的那個地方,她仍然記得那個地方隱隱約約飄出的木香,和櫥窗裡在燈光下折射出亮來的漂亮鯨魚手鍊。
於是她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好。”
第二天支楚月醒得很早,寶貝地拿着拿裝在木製盒子裡的貝殼,走到林哲家的小巷口,呆呆地看了一會,纔想起來昨天忘記約時間了,自己好像太激動了直接走了過來。
她後知後覺地拿出手機,走進巷子,找了個躲風的地方,準備給林哲發信息。
這時,巷口的人家的大門被拉開,撕拉一聲,宋稔新打着呵欠走了出來,頭頂還亂糟糟地,棉衣也沒有好好穿,大大地敞開着,許知遠跟在後面,小心地拉好門,把宋稔新扯過來,白皙骨節分明的手頗有耐心地幫宋稔新扣好釦子。
宋稔新還有些懵,擡起頭衝許知遠甜甜地笑着:“謝謝。”
許知遠把他的衣領立起來,淺淺地蓋住他的下巴,有些生氣:“沒穿好衣服就跑出來,你還想生病躺牀上好幾天都不好嗎?”
“哦。”宋稔新低着頭,有些許委屈,“我怕被阿姨看見嘛。”
“下次晚上不來找你了,很危險。”宋稔新笑起來,擡起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繃着的臉,“好啦好啦彆氣啦,我跑回去就好了,一點都不冷。”
許知遠握住他的手,而宋稔新很自然地伸開五指和他十指相扣,過了一會又覺得不對勁想要掙開,已經掙不開了,許知遠不容拒絕地說:“我送你回去。”
“送啥啊,就這幾步路。許知遠,你怎麼那麼愛折騰?”
“真受不了你。”
宋稔新湊過去,輕輕在他嘴角吻了吻,很受用地看着許知遠拒絕不了他的樣子,伸手拍了拍許知遠,又起了調戲他的心理:“乖啊。不然我就又要親你了。”
許知遠從那個吻裡回過神來,把他拉入懷裡:“哦。你覺得我會怕嗎?”
然後他低下頭,很自然熟稔地找到宋稔新時常紅潤的嘴脣,和他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支楚月擡起頭就是那樣一個畫面,宋稔新被抱在懷裡,微微仰着頭,和眼前的人虔誠地接着吻。
支楚月明白,這個時候她應該離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打擾別人的情意綿綿。
可是太遲了,在她回過神時,她手裡的木盒子已經掉到地上,發出巨響,像沉睡冬日裡的一道雷,驚醒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