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楚月不太睡得着,一大早就在折騰,早上起來給她爸熬了一鍋香甜的大米粥,支有云雖然行動不太方便,但人生命力頑強得很,自己也能走到餐桌前,給自己擺碗筷。
支楚月一邊穿衣服一邊看着他說:“今天去圖書館,晚上會晚一些回來,你要是餓了,就打電話讓店裡的人送點吃的上來。”
“你要是不餓呢,我就回來再給你煮。”支楚月對着鏡子裡的自己圍上圍巾,她的脣色很淺,要是什麼不擦,就淡淡一層,看上去有些虛弱。
但是那雙眼睛恰好生得水光瀲灩,朝人直直地看過去,第一反應不是虛弱,反倒是憐愛。
她用力擦了擦嘴脣,才生出一些紅來,整個人纔有了些明豔。
支有云看着報紙,讓她放心:“我一個人也可以,你要是去學習就好好學習。”
支楚月一頓,頓時心虛了不少,但嘴上不流露出半分虛;“知道了,圖書館安靜,寫卷子方便。”
支楚月穿好鞋就出門了,她一推開門就看見穿着黑色連帽衛衣的林哲站在門口,他聽到她開門的動靜,先一刻整理好着裝,低頭甩了甩自己的頭髮,才佯裝自在地站立在門口一動不動。
支楚月一愣,看見林哲那張線條鮮明的臉,只繃住半秒,看見她來了,就嘴角往上揚,露出寒冬裡一個熱烈溫暖的微笑來。
他緩慢而堅決地朝支楚月張開手,支楚月在猶豫的時間裡腳步卻不自覺朝他靠近,虛虛地環着他的腰,極快地抱了一下,立馬伸出手抓住他還未被冰冷的手,拽在手心,拉進屋檐下。
“我爸在呢。”支楚月紅着眼尾解釋,“我們快走。”
林哲被她敷衍的擁抱刺到有片刻失落的心頓時又快活起來,主動撐開她的手,與她緊緊地相扣,語氣輕快:“那走啊。”
支楚月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快走,走到無人的地方盡情擁抱。
事實上他們也確實那樣做了。
他們對視而笑,又都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濃重的思念,不是說話牽手就可以紓解的。於是林哲牽着支楚月跑起來,跑到沒有人的地方,跑到離家裡已經足夠遠的地方,然後再緊緊將她擁入懷抱裡。
這個擁抱來得又快又重,支楚月被壓在他的懷裡,第一次知道一個擁抱原來可以重到這種程度,她好像都要融入對方的血脈中了。
那樣地緊。
她掙了幾下,伸出手,緊緊回抱住他,下巴輕輕擱在他附身而靠近的肩膀上。半響,她的額頭順着肩膀滑落下來,微微偏了偏頭把自己埋在林哲那滾熱的胸膛。
然後她聽到了那快速跳動的具有蓬勃生命力的心跳聲。
支楚月忍不住笑起來,她笑出的氣息盡數噴在林哲身上,也是滾燙的,燙得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兩個人在冬天擁抱是一件很溫暖的事情,就像抱着一個小小的火爐,暖着身子心也暖暖地,誰都捨不得撒手了,支楚月才知道原來擁抱是一件那麼幸福的事情。
“笑什麼?”
林哲抱着她,手在腰上施了些力氣,支楚月被癢得咯咯笑,又往他懷裡走,其實已經無路可走了,只能軟軟地擡起頭對他說:“好癢。”
林哲低下頭來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哪裡有癢了,沒碰你就癢了,碰瓷呢?”
支楚月搖了搖頭:“不是。”
她又羞澀起來,把頭低下去就着剛剛的那個姿勢聽着他的心跳:“林哲,原來你那麼想我啊?”
林哲一頓,他的反應都被支楚月透過心跳聲聽得徹底。
被愛着的人總多點底氣,支楚月這樣說着,卻也不要求他的回答,是或不是都沒有自己聽到的那樣重要。
偏偏林哲還要認真地低着頭,抱着她,用那種低沉的嗓音,氣息拂過她的耳朵,用那種拿她沒辦法的語氣承認:“又被你看透了,你好聰明支楚月。”
“我也想你。”支楚月絲毫不掩蓋自己的思念,很久之前她就是那樣對待感情勇敢一往無前的人,後來有過片刻的迷茫,但是不知不覺她又走了回來。
她蹭了蹭林哲的衣服,用那種柔軟依賴的姿態輕輕地重複着:“我也好想你的。”
兩人抱了好一會,抱得伸出外面的手都凍得冰冷了,才收回手,想起來了今天還有正事要幹呢,不情不願地從擁抱變成了牽手,到了圖書館之後,連牽手都不可以了。
於是牽手就變成了林哲盯着支楚月寫作業。
等到下午四點,兩人就收拾東西走了,林哲終於又牽上了手,愛得不得了,把支楚月放在桌子上冷了一天的手立馬裹住,放進了自己溫暖的口袋裡。
支楚月有些累了,把靠在林哲的手臂上,手還裝在林哲的口袋裡,語氣透着疲倦卻也顯出一些依賴柔軟來:“他們來了嗎?”
林哲幫她順了順頭髮,摸了摸她的額頭:“沒呢。很累?”
支楚月不想回答他了,累到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了,就只想麻木地被林哲牽着,被他牽進他們要吃晚飯的小店,坐在最裡面最長的凳子上。
林哲先給她點了杯熱飲,支楚月靠在林哲身上小憩,忽然開口輕聲說:“其實沒有那麼累。”
“嗯?”林哲聲音有些低,一下午沒開口講話,喉嚨有些緊,險些發不出音來。
“但是因爲你在我旁邊,我就覺得特別累。”
“我讓你累了?”
支楚月睜開眼睛,微微擡起頭找到他的眼睛,她的眼睛水霧霧地總是盈着水,看上去很真誠:“笨。”
“那你說,我是不懂的。”
林哲裝上癮了,捏着她的手沒輕沒重。
支楚月也不惱,斟酌了一下開口:“就是,如果我一個人,我不會一直說累,但是你在我旁邊,我就覺得我好累啊,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說累,比以前累多了,其實你要說累,我也沒有很累。”
“但是,你說不累,我也是挺累的。”
林哲被她繞混了,半響沒得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你繞我呢支楚月?”
支楚月輕輕笑起來,又靠回去:“沒呢,沒繞你,就是挺複雜的,說不準呢。”
“那你就是想賴着我,讓我心疼心疼你。”林哲看着她說。
支楚月閉着眼睛,臉上還掛着笑:“說不準呢。”
林哲被她逗得生出一些急來:“那就是了,你說不準,我看得準就行。”
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大的自信。
但是支楚月沒有糾正他,因爲他說的也確實是對的。
兩人靜靜待了一會,一開始只是支楚月靠着林哲,到了後半段不知道林哲怎麼回事,也靠過來,兩個腦袋靠在一起,林哲還輕輕撞了撞她混沌的大腦,笑着:“也讓我靠靠支楚月。”
支楚月沒有吭聲,他就一直靠着。
過了一會,宋稔新和許知遠過來了,兩人都穿着灰色系外套,戴着格子圍巾,除了手機揣在兜裡,什麼也沒戴,一看就是從家裡過來的,林哲一看兩人這一套打扮,忍不住皺了皺眉:“你們兩個怎麼揹着我穿得那麼像?”
宋稔新在支楚月旁邊坐下,大概是怕待會支楚月身邊坐了其他人會不自在,支楚月感恩地看了他一眼,視線也不自覺落在情侶裝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支楚月明白這件事情的內幕,但是林哲不知道,這會正在說着,爲什麼宋稔新要和許知遠揹着他穿兄弟裝。
宋稔新接下圍巾,朝他沒好氣地說:“你都有女朋友了,還要什麼兄弟裝,還有這些款式很常見的好嗎?”
林哲臉紅了紅,頓了頓,但是意外地沒被繞進去,反而細細地盯着他們:“我怎麼不知道這些款式很常見,那我怎麼沒有?”
許知遠全程表現得很鎮定,解了圍巾,給宋稔新倒了杯水暖手,纔不緊不慢地對林哲說:“回頭給你也買一套。”
林哲眼睛都亮了:“行!好兄弟,走一輩子。”
說着還頗具儀式感地伸出拳頭來要和他們碰手,宋稔新不情不願地碰了碰,許知遠不鹹不淡地碰了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