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雲興城的興隆商會老闆的女兒,陳倩雪已經不止一次的跟着自己的叔叔的獵人小隊前往雲初森林狩獵了,因爲叔叔是破了二十道穴位的中品破穴修行者,他們隊伍總是能滿載而歸,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這一次他們的隊伍裡多了幾個非常奇怪的人,那是在他和叔叔追蹤墨猴的時候遇到的。墨猴通體皆黑,就像是掉進了墨池裡一樣,因此得名。墨猴攻擊力不強,它們但是速度很快,並且只要被它們傷到,那個人的傷口就會染上黑色,而且這個黑色是永遠也褪不掉的,堪稱所有女性修行者最討厭的異獸排行榜第一名。和所有的猴子一樣,墨猴羣居,而且十分記仇。所有的猴羣都會釀造屬於自己的猴兒酒,因爲種羣不同,這些猴兒酒的作用也都不盡相同。墨猴羣落的猴兒酒是上好的療傷藥品,對一些燙傷灼傷是有奇效的。就在他們已經找到墨猴的聚集地的時候,這幾個怪人就拖着一個板車忽然出現,墨猴的族羣受驚瞬間就沒了蹤影。
一想到這些事情,陳倩雪就一肚子悶氣。自己和叔叔追蹤這羣猴子可謂是吃了大苦頭,現在可好,什麼都沒了,隊伍裡還多了一羣拖油瓶!陳倩雪大小姐脾氣,她氣鼓鼓的盯着那幾個怪人待的方向,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陳倩雪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裡,粉面腮紅,窈窕優質的身材被貼身的箭袖束衣勾勒的一清二楚,宛若是春日裡綻放的一株桃花,令人見之就心曠神怡。
若是正常時候,路遊說什麼都會欣賞一下美女的,可是考慮到他自己身上的骨頭碎了大半,他也就沒這個閒情逸致了。
路遊之前雖然有幸沒有被炸死,但是也被炸成了重傷。等他昏昏沉沉的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一輛破板車上了,一睜眼就是一張營養不良的小臉,嚇了他一跳。然後就是一段路遊打死都不願意回憶的堪稱恥辱的一段時光,具體請參考在現代變成植物人以後的待遇。
“路路哥哥,吃飯了。”
要是手能動,路遊一定會給這個小姑娘後腦勺一巴掌,路哥,路哥哥它不香嗎?爲什麼一定要叫路路哥哥!很娘啊!你問路遊問什麼不抗爭,他抗爭了啊,但是得到的結果就是,路路哥。
謝謝,路路哥哥就很好。(╥_╥)
只見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端着一碗熱粥一路小跑的趕到路遊躺着的板車,她費勁巴拉的爬上板車,將路遊的腦袋墊高。這樣她的臉就進入了路遊的視野裡,巴掌大的小臉上掛着兩個明顯的黑眼圈,枯黃的頭髮被粗魯的全部梳到腦後打了一個髻,清麗的五官被蠟黃的膚色嚴重拖了後腿,導致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提前變成了一個黃臉婆。
“娟娟啊,你要多……曬太陽。”
路遊嘶啞着嗓子艱難的給她出主意,小姑娘名爲林嬋娟,路遊便叫她娟娟,不是路遊喜歡她,而是很明顯林嬋娟顯然不習慣被人這麼叫,她彎彎的眉毛糾結的皺了起來。
“路路哥哥,你不要這樣叫我呀。”
“不!”
睚眥必報的路遊堅持要這麼叫她,林嬋娟顯然也不能拿這個殘廢怎麼樣,只能一邊難受一邊給路遊喂粥。在林嬋娟短短的十三年的生命裡她還沒遇見過會因爲名字被喊得不滿意所以就報復性的亂喊別人名字的先例,所以她也只是單純的認爲路遊喜歡這麼喊她。
林嬋娟是半路和路遊遇見的,那個時候路遊還處在昏迷狀態。廣志帶着他遇見了在山裡的林嬋娟和他的父親林耀,就是現在那個坐在廣志身邊那手帕捂着嘴咳個不停,臉白的像個死人的中年男人,林耀長的十分英俊,可以看出他和林嬋娟還是有不少的相似之處,林嬋娟眉眼間的英氣正是來源於他。
別看林耀是個病人,他還是很有手藝的,路遊現在躺的這輛板車就是他想辦法給路遊做的,不然按照廣志的原則(決不在外人面前顯露不凡)的做法,路遊可能會被拖死。當然,路遊知道能空手給自己做一輛板車出來,這個病癆鬼可能不是看起來這麼簡單,別問,問就是深藏不露!
很明顯,想到這一點的不止路遊,不然就不能解釋,爲什麼這個獵人小隊會對他們這麼友善,既沒有趕他們走,還給了糧食。只有涉世未深的陳倩雪還在記恨被他們驚走的猴兒酒,不給好臉色。她氣鼓鼓的跑到自家叔叔那裡便是一頓控訴。
“叔叔!你爲什麼要對這羣來歷不明的人那麼好啊!他們驚走了我的猴兒酒,那可是我答應了要送給鄭公子的。”
“胡說!”放下正在擦拭的長刀,陳宇峰罵了陳倩雪一句,“你一個姑娘家,怎麼還上趕着給別的男子送禮!”
“哎呀叔叔~”陳倩雪跑過去拉着陳宇峰的胳膊撒嬌,“我是說你幹嘛要對那些怪人那麼好,他們看起來又不像什麼有本事的人。”
是啊,一個老人,一個病癆鬼,一個黃毛丫頭,唯一的青壯年還躺在板車上是個殘廢。這個老幼病殘的組合,怎麼看都是不會有任何前途的,完全就是邊緣人組成的垃圾一堆。陳倩雪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叔叔爲什麼要對一羣垃圾這麼好,叔叔平時可不是這麼善良的人。
陳宇峰看着陳倩雪是真的不明白,長嘆一口氣。自己的哥哥年過半百,姬妾成羣,可是身邊就只有這麼一個姑娘,長得好看也有修行的天賦,可是怎麼腦子就是這麼不機靈呢?心裡雖然很惆悵,但是陳宇峰還是耐着性子給陳倩雪解釋。
“他們確實看起來其貌不揚,但是他們能從墨猴的地盤裡完好無損的走出來,正說明了他們有着過人之處,這樣的人,即便不能拉攏,也是不能得罪的。不過就是管幾頓飯,順路帶着他們出森林,能有多麻煩。若是他們真的有不凡,那就是一本萬利,若不是,好歹也算是一件善事。”
“反正我不喜歡他們。”
“你就惦記那個什麼鄭天吉是不是!你要我怎麼說你才明白啊,鄭天吉雖然有身份,但是你也不差啊,倒貼什麼呢?”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叔叔。我出去吃飯了啊。”
看着陳倩雪一溜煙的跑了,陳宇峰只能無奈的搖頭嘆氣。這個姑娘家一旦陷入了愛情,那就好像腦子壞掉了一樣,那是什麼都聽不進去,滿腦子就剩那個情郎了。陳宇峰盤算着要不然還是回去之後讓自家哥哥再努力努力,好歹再生一個啊,不然這偌大家業日後豈不是要白送給那個鄭天吉?
“你還在怪我?”
“我哪敢啊!”路遊斜瞪了廣志一眼,其實心裡已經恨得牙癢癢了。他在昏迷前的那一眼讓他十分確定,這個廣志是知道城主令牌出了城會爆炸的,但是他就是不告訴自己!是,自己的命被他救下來了,但是現在炸的在這裡半死不活的也是自己啊!此仇此恨,路遊何止是怪!
“之前,你問我爲什麼不攔着你關城門,我不攔着你關城門,所以我也不會告訴你城主令不能拿。”
“日後你就會知道,很多事情不插手,就是最好的安排。”腦海中回憶起廣志之前在雲初城外和自己說的話,路遊此刻才反應過來,合着這個老和尚在這兒等着自己呢。
路遊:“我安排你大爺啊!你他媽不說我怎麼知道!還最好的安排,最好的安排就是我被炸成殘廢啊!”
路遊氣的腦袋頂都要冒青煙,他幾乎是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擠的問道:“那你說,你還有什麼安排!”
“你的體質特殊,若是貿然修煉單一的五行之氣一定會受到反噬,不過現在你就可以修習了。”
“什麼意思?”
“反噬最嚴重的後果也不過是經脈破損,筋骨損毀。”
路遊明白了,合着他還沒修煉已經成了筋脈破損,筋骨斷裂的慘狀了,也就無所謂什麼反噬了。
這種提前打殘自己躲過反噬的操作,簡直機智到沒朋友啊!纔怪!摔!
誰要變成殘廢再修煉啊!
“在你入破穴境界之前,你不用學習功法,你的攻擊手段就是簡單的利用元氣,即便是不能動,你也能克敵制勝。”
“………………”
所以,你早就想好了是嗎?就算我沒意外受傷,最後的結果也是逃不了破穴之前當個殘廢?
路遊把頭一歪,眼一閉。愛咋咋地吧。認了,咱就沒有那個主角的命!
“等你冷靜下來之後,你要盡力的去感受這天地間的元氣流動,你要敞開自己的身體,迎接這些元氣的進駐。你可以先從風元氣和金元氣入手,可能會有點痛苦,熬過就好了。”
廣志回到原本的位置繼續打坐,一直咳嗽的林耀開口道:“這個孩子身上的戾氣很重,怕修行了之後只會助長他的戾氣啊。”
“施主身上的戾氣也是不低。”
廣志言外之意就是,你還嫌棄人家,你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被護短的廣志不軟不硬的懟了一句,林耀也沒有生氣,他苦笑了一聲,道:“我已經爲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正是如此,我纔有此一說啊。”
廣志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身體內的傷病不是作假,說的那番話不是出於惡意。廣志的態度也和緩了許多,他說道:“他還很年輕,我會讓他明白因果循環的道理。修行之路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一個可以選擇的事情,他必須要成爲一個修行者。”
“能遇到大師這樣傾心幫助他的人,實在是他的幸運。”
廣志微微搖頭道:“不,能遇見他,是貧僧的運氣。”
廣志此言發自肺腑,若不是因爲路遊這個奇葩一直抗爭那人留下的樊籠,他不會有機會參透“靜”字符,自然也不能離開那處監牢,那自己此生的宏願就實現無望,說路遊拯救了自己的餘生也是不算過分啊。不過,廣志並沒有對林耀剖白的意願。說完了話,廣志就繼續打坐了。林耀則將目光轉向了自己的女兒,他看着女兒趴在板車上盯着路遊,眼裡閃爍着喜悅的光澤,他心裡對於路遊這個人的疑惑不減反增。
這個人是誰?他來自哪裡,爲什麼娟兒會對他另眼相看?
…………………………
興隆商會是雲興城裡數一數二的大商會,裡面經營的東西更是多種多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雲興城背靠雲初森林,上能聯通九江府,興隆商會的主營業務就是將雲初森林裡的物資運送到九江府,倒賣一些奢侈品來賺錢。這就要提到滄東大陸的一種特殊職業——獵人。
獵人分爲兩種,一種是賞金獵人,他們沒有組織,大部分是一些宗門世家出來歷練的年輕人,拿錢辦事。商家只需要在專門的獵人酒肆掛上任務,貨到付款即可。第二種就是像陳宇峰這樣的,專門爲一個機構服務,定期會到外面完成任務,生老病傷的都會有商會負責。一般情況下商會的獵人隊伍人數都會比較多,因爲他們要收集的東西很雜,除了異獸得到血肉皮毛,他們還會要收集一些奇花異草,療傷的草藥之類的,需要很多人力來運輸。這個世界也是有所謂的儲物戒,不過那東西很珍貴,興隆商會是沒有資格擁有的。
老幼病殘組合跟着商隊走早就被勘探好的相對安全的路線,因爲是回雲興城的路線,他們越來越靠近森林的外圍,一連幾天都沒有遇到過任何異獸,小隊裡的人肉眼可見的放鬆了下來,不少都在討論這次回去賺到了銀子要怎麼花,整個小隊氣氛十分融洽。唯獨在末尾的老幼病殘組合,一片愁雲慘淡,主要是路遊負責愁和慘。
路遊原本以爲自己能夠很快就進入修行的門檻,畢竟在所有的異世界小說裡,主角在修煉天賦面前就沒有輸過。可是,他很明顯地忘記了自己那有悖於一般主角的運氣。一連感應了七八天,除了收穫幾個響屁之外,他真的是連個屁都沒感覺到。
路遊絕望的看着天空,天空中的白雲隨着他躺着的板車的震動不斷地搖晃着,他有的時候覺得這些雲是近在咫尺的,好像伸手就能夠到。有時又覺得這些白雲遙不可及,自己就像是一粒微塵,連那些疼痛難忍的四肢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腦袋,不斷地麻木脹大,心跳的鼓譟聲被無限放大。
“你說,我是不是根本就沒有修行的天賦。”
他的喃喃自語被坐在馬車上的廣志聽到,廣志停下了冥想,他回答道:“這世上有一出生就直接進入破穴境界的天才,也有枯坐面壁十餘年才頓悟的修行者,不急的。”
“…………”
謝謝,真的有被安慰到呢!
路遊抽着嘴角把頭扭到一邊,一副了無生氣的廢物模樣。
廣志見狀微微思索了一番,閉目,一道吹過林間的微風在此刻變了方向,風在林間穿梭,它掠過一個又一個大型的異獸,然後在一處莎草間捲起了一隻成人兩拳大小的粉色異獸,風託着這個小傢伙一路飄到了興隆商會的邊上。風在離地兩尺的地方消失,然後小傢伙就一個屁股蹲的摔倒了地上。
“咿呀!!!”
尖利的叫聲彷彿近在耳邊,那感覺就像是有人在你腦子裡用最大音量放廣場舞神曲一樣,不止吵,簡直吵得要命!路遊痛苦的慘叫,他胳膊斷了,連捂耳朵都不行啊。忽然,尖利的叫聲消失了,路遊睜開眼發現,原來是林嬋娟爲他捂住了耳朵,林嬋娟坐在路遊的頭前面,低頭臉靠的離路遊很近,路遊看着林嬋娟愣住了,他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別的影子。
“哥哥你別怕,曼曼不會離開你的。”
或許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能被輕易地觸動心底壓抑的情感,路遊顫抖着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林嬋娟的臉。
整個小隊因爲這個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完全被打亂了,不少隊員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滾,鮮血就從他們捂着耳朵的手指縫裡滲出來,到處都是哀嚎之聲,可謂是一片慘相。陳宇峰用自己的金元氣在耳朵上形成了一個薄薄的氣膜阻礙了尖叫裡面涵蓋的風元氣的傷害,其他幾個修煉的人也都照此效仿,可是這個小隊裡大部分還是沒有修煉的普通人,眼看着自己的手下痛苦的在地上打滾陳宇峰心裡是又急又氣,他提刀便衝向了聲音的來源之地,他倒是要看看是什麼異獸會來侵擾商隊的道路。
一部分人跟着陳宇峰去找罪魁禍首,還有一部分則自發的守衛起商隊,一個使用風元氣的獵人撐起了一個十幾米大小的保護罩,有餘力的人將那些滿地打滾的人全部拖到保護圈之內,風元氣凝練出的罩子阻斷了尖叫聲裡的風元氣,雖然還能聽到尖叫,但是已經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了。那些耳朵流血的人靠在那些貨物旁低低的哀嚎,但是人看起來不會死了。一直忙着守衛之事的陳倩雪這時終於抽出空閒了,她看了一眼老幼病殘所在的地方,出乎她意料的是,那裡看起來一片祥和,好像沒有任何一個人受到這個尖叫的影響。就連年紀最小的林嬋娟都是一副怡然自得樣子在幫路遊捂耳朵。陳倩雪見此情景還以爲那個怪物已經停止尖叫了,她放開一個耳朵的元氣護罩,然後差點被刺穿耳膜的尖叫聲一波帶走。她臉色蒼白的重新凝聚元氣護罩,再看向那裡的時候,眼裡多了幾分忌憚。
尖叫聲終於消失了,陳宇峰帶着人回來了,只是他的臉色卻十分的古怪。陳倩雪急忙迎了上去,看叔叔臉色不對,她擔憂的問道:“怎麼樣?是什麼東西,很難解決嗎?”
“倒是不難解決,只是……”
說着,陳宇峰從手下手裡將被關在特製籠子裡的異獸遞給了陳倩雪。
“…………”
陳倩雪看着眼前這個粉嘟嘟,額間一個小鼓包,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異獸,有點難以置信。
“這不是青翼飛樨的幼崽嗎?”
青翼飛樨是生活在雲初森林中間的一種異獸,成年體的外形巨大,堪比成年水牛,標誌性的青色翅膀張開有數十米。全身最珍貴的就是他頭上的那隻角,是溝通風元氣的良品,多少風元氣的修行者爲求它的一角而趕赴雲初森林。不要看它食草溫順,就覺得它好欺負,所有這樣想的修行者都成爲它的角下亡魂了,成年青木飛樨發起瘋來破壞力極大,尋常修行者絕對招架不住。但是,青木飛樨不喜歡人類,它們從沒有在人類出沒頻繁的雲初森林外圍出現過,它們的幼崽是怎麼跑到這裡的?
“叔叔,我們要馬上把這個小東西送走啊。”
一想到這個小傢伙可能會引來成年的青木飛樨,陳倩雪花容失色。
陳宇峰的臉上也是一片愁容,他說道:“這個東西的叫聲極其響亮,我只怕現在送走它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先帶回來,萬一成年的青翼飛樨真的找來,我們也好隨機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