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晨曦走後,整個會議室緊張的氛圍都鬆了下來。文落落走回座位,收拾桌上的資料,她偷偷瞄向洛希瘦削的臉,他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哀樂。到時鬱朵雷利貫徹簡單的和大家交代了一下就散了會。洛希撫撫額頭,在文落落離開會議室時,把她叫住,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喉結滾動了滾動,最終笑笑揮揮手說:“辛苦你了文設計師。”
這樣的洛希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那種久違的痛感似乎在一點點的蔓延。今天她是那麼的想幫助他,可是她在囂張的汪晨曦面前卻是無能爲力,汪晨曦對什麼都是穩操勝算,所以他吃定了她的那點小心思。
鬱朵糾結着眉頭,文落落也只能淡淡的點頭虛應着,她退出會議室,靠在牆邊心亂如麻。今天是她情緒轉變最大的一天,那樣的汪晨曦是她不曾瞭解的,不曾探索的。他帶給她是一種震撼,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情緒。
他把所有的人都控制在自己手中,嘴角噙着華麗的笑容,讓人感覺無害卻可以給人強有力的打擊。商場的那些東西她不懂,也不瞭解,她不明白,爲什麼明明是合作,雙方是共贏,可是汪晨曦搞的如此聲勢浩大,氣場全部自己壓制住。
回到設計部,稍稍整理一下各種文件,一個下午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過去了。文落落看着同事們陸續走出辦公室,她才起身拿起包包穿上衣服走出去。天色已經漸黑,三四月的天氣還是有些許的涼意,文落落走出辦公大樓,把風衣也收緊了一些。
這連着近一個星期的時間文落落都是半道上殺出汪晨曦,然後強行將她拖到他的車上載她回家,一切都好像那麼出其不意,一切又好像是精準的計算。她無暇去想這些,今天沒有汪晨曦,她總算是可以有一些自己的空間,所以她漫無目的安靜的開着車。
文落落承認自己是一個過分安靜的女人,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她只喜歡黑暗中安靜的抱着腿,腦中空白一片。所以現在開着車也不例外,她目不斜視的盯着前方,車載音樂就是一個擺設,從沒有播放過。
她的車隨着這個城市的汽車洪流一步步的移動,像一個佈景上的點,找不到停泊的岸點。她有時會覺得生活就像一場荒唐可笑的戲劇,她是戲劇裡賣力演出的小丑。有時候會真的很累,明明想放棄,卻怎麼也也不甘心,就比如洛希。
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與洛希再有任何糾纏和聯繫,可是她還是心底有那麼一絲絲的期盼。至於到底期盼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過去三年的時光裡,她想過和洛希的任何一種重逢都是可以談笑自如,讓他後悔是如何的辜負她,讓他知道知道沒有他,她一樣可以活得很好。可是與他再次相遇的這段時間,她無法讓自己的心淡定下來,她整個人變得執拗、悲傷
、以及前所未有的絕望。
爲什麼絕望,爲什麼讓她絕望的總是他?他的表情仍舊是淡淡的,那麼多年過去,原來他都不曾改變什麼。這段情,到底誰欠了誰,誰負了誰,似乎早已經不重要了。感情付出多的一方終究在最後會受到傷害大於另一方交予少的,可是公平又該如何說起?
所以當她漫無目的的驅使車走在回家的路上時,接到那串電話號碼時,她明明沒有刻意記過他的號碼,還是一眼認出是他的,她按響接聽鍵,聲波里傳來淡淡的輕細的鼻息聲,她有那麼一瞬間忘記了自己的呼吸,她努力讓自己的心思平穩:“喂?”
洛希聲音醇厚軟綿:“落落。”他的聲音有些生澀,叫着她的名字都是那種艱澀的感覺,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短暫的沉默後,他問道:“方便一起吃個飯嗎?”
文落落垂下濃密的眼簾,良久對着耳麥說:“好。”
她把車停靠在一旁的路邊,雙手捂着眼睛,真的很賤是不是?她怎麼可以這樣,可是她還是答應了,不管要怎樣理順那些思緒,她對於他還是放不下,也不捨得放下。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好了傷疤忘了傷是吧。
她按着他說的地址,來到了那家日式餐廳。檀香木裝飾的小店很有一種古樸厚重的日式感覺。她扶着門,由專門的服務生遞來備好的拖鞋,訓練良好的服務生很專業的引領她走進裡面的小包間。
他推開門,看到洛希正坐在那裡慢慢的沏茶,她環顧四周,裡面的裝潢還是一如當年第一次來的時候。那麼多年過去了,這家以正宗出名的日式餐廳什麼都沒有變。只是變得是來這裡吃飯的食客,她就站在那裡看着他,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專注的沏茶,那種專注認真的表情,一直以來是吸引她的地方。
她一直喜歡認真的男生,高中的時候,每當他給她補習課的時候,她就特別着迷他對於學習的認真,每次都要他敲着桌子不耐煩的問她:“文落落,你是看題還是看我?”她纔會臉紅的低下頭做習題,嘴裡嘟噥:“洛希,你有沒有發現你是一個工作認真的大美人。”
那些被壓抑的回憶慢慢的浮現在腦中,以致讓她的眼睛有些酸澀。她微微低咳一聲,洛希轉過頭來,笑容和煦溫暖,起身說:“你來了。”自然而又熟稔,兩個人明明分開了那麼長時間,隔着時間空間的距離,可是三年走過,他們還是有默契,而且默契的讓人害怕。
文落落坐下,接過他遞來的茶杯,小小的杯子裡盛放着些許的茶水,青瓷握在手中,竟有說不出的久違感。杯中茶葉懸浮在水中,水是半青色的,有一種讓人恍惚的不真實的感覺。她緊緊握着茶水杯,眼睛盯着茶杯,不看洛希。
洛希按了按設置在房間的小按鈕,不過幾分鐘的時間,菜已經上齊了。兩
人心照不宣的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大約吃到中間的時候,洛希才擡起頭看着她說:“落落,謝謝你。”他的聲音很輕,可是落在文落落的耳朵裡,每個字都是清晰無比。
她仍是低着頭小心的夾着自己最喜歡吃的生魚片,洛希輕笑笑,像是自嘲,很久他才緩緩地說:“落落,你恨我嗎?”文落落手中的筷子停滯了一會,來的時候,她就知道這頓飯會吃的艱難無比,可是她還是來了。
她擡起頭,一張笑臉洋溢着不真實的笑容:“洛希,你說什麼呢。”在再見到他的這兩個星期第一次用這種口吻和他說話,她喚了他的名字,她的笑容裡明明是勉強,可是仍舊讓自己張揚到極致,他嘆口氣懊惱的說道:“落落,我都恨自己的。落落……”
她低下頭繼續吃,可是已經難以哽咽,“洛希,我們不要談這個好不好。”她低聲哀求道,可是他卻要將這個話題繼續,他沉吟了一下問道:“落落,你過得好不好?”
文落落擡起頭,直視着他的雙眼,他的雙眼不同於汪晨曦的狹長飛揚帶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妖嬈迷離之氣,是那種溫潤含情炯炯有神的大眼。文落落專注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早已經褪去當年那股青澀的氣息,而取代的是一種溫潤如玉穩重大氣的感覺。三年的時光,他究竟用了怎樣的歷練,纔將自己蛻變的如此徹底,完全找不出當年的一絲氣息。
她扯扯嘴角,說道:“你也看到了,我的生活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無所謂好壞。”她看着他在燈光底下忽閃的眼睛,笑着說道:“你不要感覺到抱歉,我的人生本來就是這樣,懶散慣了,註定是不會像你一般做出什麼大的事業。”她嘆口氣繼續說道:“洛希,這頓飯難道你只是敘舊問我過得好不好而已嘛?”她露出不易察覺的嘲諷:“我想,依你的性格不止如此吧,有什麼事情嗎?”
她終究不是耍心眼,拐彎抹角的人,先於他挑開了事情的本目。她看着他光潔堅毅的額頭,在燈光下是那樣的飽滿而具有吸引力,忽然有一種心酸,多有諷刺,這個世界諷刺真不少。
他頓頓看向她,然後手指敲着桌面,終於艱難的問道:“落落,你和汪晨曦究竟是什麼關係?”他的眉頭緊鎖着,像是糾結着一個巨大而又痛苦的事情。
文落落面無表情的說道:“男女朋友。”洛希的臉上出現了似喜似悲的表情,他的喉結轉動了又轉動,最後他站起身來乾咳一聲:“我出去吸支菸。”文落落逆着燈光,可以看到燈影下他的臉落寞而又寂寥,只是她不知道這種臉色是因爲她嗎?
她不能想得太多,所以她只是點點頭,然後低下頭再去小心吞嚥碟子裡的飯菜。她看着他拉開門,紳士的走出去,才放下筷子,慢慢緩緩地閉上眼睛,是該結束了。縱使有萬般不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