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綺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帆冬青凝視着昏倒在地的尤芮爾,聲音陰沉。
“我當然知道……”顧綺野說着,從傀儡之父的臉上移開了目光,“我做的是這幾年裡一直想做的事,沒什麼好後悔的。”
“你要當叛徒?”帆冬青擡起頭來看向顧綺野,一字一頓。
“我從一開始就沒把自己當你們的人,不過說我是叛徒也對。”顧綺野低聲說,“長話短說,我的目標不是你們,傀儡之父、卡莉娜、織田英豪,我只要他們三個人。”
他壓低了聲音,“如果不想死,那就主動離開,我這邊的人不會難爲你們。”
“衝着我們來的麼?”織田英豪皺起眉頭,他並不覺得顧綺野能夠報出與他同屬救世會的另外兩人是一個巧合,於是從腰間插着的刀鞘裡拔刀,“年輕人……有膽量,看來你知道的事情不少,但可惜你不該接觸這些。”
顧綺野默然,甚至懶得擡起頭看對方一眼。
狂風挾着黃沙飛揚而來,吹起了他的額發,他深吸一口氣,微微低頭、頷首,最後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尤芮爾。
“所以……琉璃從剛纔開始就沒消息,是因爲被你們的人抓走了?”帆冬青沉聲問,“回答我,藍弧,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她是救世會的人。”
“那是什麼東西?”
“算了。”顧綺野說着,扭頭看向加菲爾德,“加菲貓,你把尤芮爾帶走吧,保護好她,然後一步也別靠近戰場,我知道你已經沒有戰鬥力了,沒人會爲難你。”
“一個叛徒還在指揮我,挺有意思的。”加菲爾德豎起毛衣衣領平靜地說道。
“現在投降還有機會,不然我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把你轟成渣子。”九十九握緊狙擊槍,低垂着眼,垂落的額發遮住了她的眼睛。
“轟——!!!”
幾人話語間,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轟鳴,只見一把巨大的教尺從天而降,落到了拘束帶化身腳底的那一顆人造月球山上方。
緊接着,黑蛹製造的人造月球超過存在時限,在這一刻徹頭徹尾地消失了。
而拘束帶化身在下墜的過程中,乘上了那一把飛天的教尺,與蘇蔚與西澤爾、鬼鍾三人並肩,此時亞古巴魯已經縮小身體,成了一隻小鯊魚坐在西澤爾的肩膀上。
亞古巴魯用魚鰭捂着肚子,似乎剛纔蜂王的那一拳還在隱隱作痛。
“鯊鯊打不了架,鯊鯊來月經了。”它說。
“月經是什麼?”西澤爾好奇地問。
“是鯊鯊每個月都要來一次的那個。”亞古巴魯哭唧唧。
“公鯊魚就別矯情了。”鬼鍾冷冷地說“等下打架還需要你。”
“鐘樓怪人真噁心!一點不懂得體諒人還能娶到老婆。”亞古巴魯罵罵咧咧,像豎起中指一樣,衝着鬼鍾擡起魚鰭。
蘇蔚默然,他揹着雙手站在教尺的頂端,居高臨下地望着虹翼的衆人,而後緩緩側頭,鏡片中倒映出了傀儡之父的臉龐,那一張纏着繃帶的、醜陋而詭譎的面孔。
“就是他殺了我的女兒?”蘇蔚低聲問。
“沒錯。”黑蛹抱肩,“傀儡之父,那個戴着繃帶實則是眼鏡斯文敗類的混賬東西,就是殺死了蘇穎的罪魁禍首。”
蘇蔚仍然面無表情,只不過腳底的教尺驀然撕裂空氣,向着虹翼等人的方向筆直暴射而去,緊接着轟然墜下,落到了虹翼等人的中間,蕩起了一片紛紛揚揚的塵沙。
可惜虹翼的六名成員反應神速,他們向四面八方避開,被迫分散開來。
塵沙飛揚之間,帆冬青已然釋放出了戾青之舟,巨大的龍舟又一次在半空中出現,響板一開一合傳出歡快的聲響,從龍頭之上揚開了熱浪,瞬息便將迎面而來的沙塵焚盡;
織田英豪虛空振刀,撲面而來塵沙便散開了一大片
傀儡之父則是和身穿紅袈裟的傀儡僧人“阿賈亞”一起後退。
卡莉娜扶了扶護目鏡雙手插在兜裡一動不動,任由塵沙打在白大褂上。她似乎還沉浸在解剖不到蜂王和蜂后的失落之中。
九十九的雙馬尾在風中舞動,她戴好軍帽,身後浮現出了一架架浮游式炮臺。
加菲爾德則是抱起了尤芮爾,然後利用飛行揹包的機動性後退。
他擡頭看了一眼人造月球,嘆了口氣:“好吧,看來我的確不該把皇女大人留在月球上面,你們先打着,我去把她身上的那些帶子解開,讓她來幫你們忙。”
說完,加菲爾德抱着尤芮爾,頭也不回地向天空之中的那一顆人造月球飛去——既然他已經失去了戰鬥力,那能幫上的最大的忙,就是幫助皇女解開拘束帶陷阱的束縛。
這樣一來,己方就能多出一個實力不俗的天災級戰力。
而等到虹翼衆人回過神時,顧綺野已經化作一束閃電繞過了他們——他並不打算與救世會派系以外的人產生衝突,更不想取他們的性命。
此時漆黑的電光穿梭在塵沙之間,儼然成了一片昏黃之中最醒目的黑點,在空氣中留下的軌跡就像砂紙上的一行墨水。
與此同時,那一把巨大的教尺忽然像是長城那般蔓延開來,橫斜着立在大地之上,將戰場一分爲二。
教尺的後側,是救世會的三人——傀儡之父、織田英豪、卡莉娜。
教尺的前側,是虹翼的三人——帆冬青、加菲爾德、九十九。
而蘇蔚一個人矗立在教尺的正前方,面對着虹翼的三人。
忽然,天空中響起了一聲悠遠的鷹鳴。緊接着,一個頭戴中世紀頭盔、身披殘破黑披風的身影出現在了島嶼的上空。
他揮振烏鴉般的雙翼,從天而降,破披風獵獵擺動。
來者赫然是幕瀧,如今即使不需要展開領域,他也可以張開翅膀。
幕瀧落地之後,與鬼鍾、黑蛹並肩,三者矗立於教尺的後側,默默地看着救世會的三人,騎士頭盔下的眼神冷若結冰。
他知道,眼前這三人就來自於殺死了林正拳的組織,只要剖下他們的腦袋高掛在城門之上,就能爲林正拳復仇。
“不愧是我們的高冷小王子,幕瀧先生,出場方式都要這麼特立獨行。”黑蛹搖了搖頭,吹了個口哨。
“我先忍着,打完再和你算賬。”幕瀧頭也不回地冷冷說道。
“這話說的。”黑蛹聳了聳肩膀,幽幽地說,“等打完這場仗,你估計已經沒法和我算賬了,好好享受現在和我拌嘴的時間吧。”
“閉嘴。”
“遵命。”
此時此刻呈現出來的戰局分割畫面,事實上是幾人在書店之中提前設計好的——黑蛹將會和幕瀧一起對抗“末代劍鬼”織田英豪,而顧綺野負責對付“極地學者”卡莉娜,傀儡之父則是交給顧卓案解決。
至於虹翼的其他成員,則是全部交給蘇蔚、西澤爾和亞古巴魯三人攔住。
他們會負責把虹翼的這些人拖住,爲顧卓案和顧綺野他們爭取時間拿下救世會的臥底,在達成目的之後全員撤退,不再與虹翼糾纏。
“你說的那個漆原琉璃限制住了麼?”鬼鍾沉聲問。
“當然,我用拘束帶做的陷阱把她綁在了沙灘那邊,僅憑她一個人根本跑不掉。”黑蛹雙手叉腰,一本正經地撒了個謊。
事實上是他的本體留在那兒看着漆原琉璃,而不是什麼拘束帶陷阱在發威。
“那就好。沒她的能力,其他人就跑不掉了。”鬼鍾嘶啞地說着,擡起猩紅的瞳孔,與傀儡之父對上了目光。
“上吧。”黑蛹說着,摟了摟幕瀧的肩膀,“幕瀧先生,現在是我們的組隊時間,你可千萬別在戰場上捅我一刀。”
“廢話真多。”
幕瀧說着,展開了身後那一對巨翼沖天而起,殘破披風在狂風中獵獵舞動。
黑蛹則是用一條拘束帶綁住了幕瀧的腳部,二人一上一下,就這麼一起升向天空,兩個修長的黑影翱翔於天幕之下。
與此同時,教尺的正前方。
蘇蔚摘下了眼鏡,把眼鏡放入口袋中,而後揹着雙手面向虹翼的二人,“我的外孫很善良,和他沒仇的人他不會計較,也不想誤傷到你們。”
他頓了頓:“所以,趁現在離開,可以少吃一點苦。”
“你在開玩笑麼?”
皇女亞歷珊德拉的聲音從島嶼上空傳來,她乘着人造月球,自天空中落了下來。
銀白色的高盤髮髻散開,瀑布般的長髮披落在肩上,亞歷珊德拉抱着肩膀深吸一口氣,而後睜開眼來。
她蹙着眉頭怒髮衝冠地怒視着蘇蔚,“滾開,我要去找那個黑蛹算賬。”
“看見我外孫這麼受歡迎我很開心,但你們需要保持距離。”蘇蔚平靜地說。
“外孫?”西澤爾一愣,大腦有點短路了,“黑蛹是蘇蔚先生的外孫?等等,這是什麼情況?”
亞古巴魯坐在西澤爾的肩膀上,像可達鴨那樣用魚鰭抱住腦袋,“是呀是呀……什麼情況,爲什麼黑蛹先生是蘇蔚先生的外公呢?”
“亞古巴魯,你原來知道這件事麼?”西澤爾問。
“鯊鯊不知道哦。“亞古巴魯歪頭。
“我外孫救了你一條命,何必呢?”蘇蔚看着亞歷珊德拉問。
“不影響。”亞歷珊德拉說,“他敢把我綁成那樣就該付出代價。”
就在這一刻,彷彿巨蜂振翅般的嗡鳴傳來,蘇蔚眯起了眼睛,擡起頭望去,只見一架迷彩軍用直升機正從遠處筆直地飛來,漸漸懸停在了夜月下方。
最後的援兵到來了,同時也是這場戰鬥最後的參與者。
擡起頭望去,軍用直升機上,此時正站着一個留着短髮、戴着無框眼鏡的冷峻青年,此人儼然是虹翼的“流哨”——柯清正。
機翼狂振,柯清正的一身白色襯衣在風中微微搖曳。
柯清正原本在解決了大阪的三蜂侯之後,便想原地待機了,卻沒曾想到島嶼這邊出現了意外事故。
於是應指揮官的要求,他在第一時間乘着直升機向無人島趕來。
“總算來了,這個面癱男。”帆冬青擡頭看了一眼柯清正,笑了,“放棄吧。”說着,他以一個赤裸裸挑釁的眼神看向了蘇蔚。
“我雖然這把年紀了,但攔住你們還是沒問題的。”蘇蔚說,“既然敢在我面前放大話,那就得做好被教訓一頓的心理準備。”
西澤爾喚出了奇聞圖錄握在手裡,扭頭看了一眼亞古巴魯,“亞古巴魯,等會記得動真格哦,虹翼的這些人每個都是天災級,很厲害的。”
“鯊鯊要暴打那個開船的裝逼男。”亞古巴魯擡起魚鰭指着帆冬清,“其他三個人給你們解決,蘇喂!西澤爾。”
“說多少次了,是蘇蔚。”
“加油,蘇喂!鯊鯊打前陣!”
話音落下,亞古巴魯已然從西澤爾肩上一躍而起,身形頓時在半空之中膨脹開來。它化作一條三百米的巨獸,裹挾着呼嘯的塵沙,筆直地向着戾青之舟衝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