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作品相關 (四十五)

我再也按耐不住此刻滿懷期待的心情,我在身前畫一個十字,然後雙手合十,祈禱我所願的事情能夠發生。我深吸一口氣,握住門的把手……

“咯吱……”

老舊的門總會發出這樣的聲音,畢竟時光可以將一個人變成做什麼都有氣無力的老人,更何況物體了。

刺耳的聲音慢慢地將我的視線移到昨天在放門口的椅子,然而它如今卻“走”到了牆角,孤獨地靠在那裡。

椅子上什麼都沒有,就連上面的灰塵都沒擦得無蹤無影。我的心,瞬間從天堂墜向地獄。爲何是希望和失望這兩個極端?而我,已經沒有辦法承受。

此時的心情,又和今天噩夢驚醒後的心情有什麼區別呢?我寧願做噩夢都不願意承受如此殘酷的現實,畢竟夢裡的世界是虛擬的,是活躍的腦細胞捏造出來的假象。然而現實,卻是我不能改變的,是折磨我內心的真正凶手。

又是那熟悉又有規律的高跟鞋的聲音,若是說熟悉或許太過牽強,我只能說是被這種聲音所吸引,然後留下了較爲深刻的記憶罷了。

她經過包間門口,看見門是開着的,就處於好奇地走進來。聽到動靜後,竟然像一個小偷一樣試圖躲起來,但是這裡沒有絲毫能夠提供遮擋的物體。我索性放棄,將視線轉向門口,此刻,我與剛走進來的她目光對視。幾秒鐘後,我卻有意識地迴避她的目光,直接盯着白色的瓷地板。

她今天穿的仍然是紅黑的工作服,唯一不同的是,她把及腰的長髮盤起來,無意中平添了幾份女人味。

“請問您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嗎?”

她很禮貌地問我,聲音和昨天一樣甜美。我還以爲她進來會認爲我是小偷而把我趕出去,結果她卻很有禮貌,這大概是職業操守吧!

“我……我在找一件東西。”

我言語中略帶停頓,而且說得很沒有底氣,完全不像平常的我。不知處於什麼原因,我竟然腦袋裡不僅僅閃現那個淡粉紅色紙盒,而且還有這個我只是視爲過客的女服務生。

“東西?什麼東西?能告訴我嗎?或許我能夠幫你把它找到。”

我擡起頭,目光再一次聚焦在她的身上。她的修養,素質,已經不是普通服務生所能相及的,這必定是出於家庭的教育。她就像看孩子一樣看着我,眼神中竟然讀出一種想保護我的感覺,但是,我好歹也要上高中了,年齡也相差不大,何必那麼成熟,把我當成小孩子。

“一個這麼大的淡粉色長方形紙盒。”

我一邊描述,一邊比劃出紙盒大概的規格。

她回憶一下,然後微微地點頭,我以爲她有什麼線索,於是又心生期待。令我沒想到的是,她卻向前跨一步,然後向我鞠躬,嘴裡一直唸叨。

“對不起,我以爲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包裝盒,而且我也故意掂量一下它的重量,以爲很輕就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但是她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許久我纔回過神來,看見她的充滿了愧疚。

“那麼,紙盒現在在哪裡?被你毀了?”

我的嘴裡冒出這句話,這句話完全是在我大腦不受控制的情況下說出來的。此刻,我稍微有一點不理智的傾向。

“被……被我當成是垃圾扔掉了。”

她說得很小聲,是那種不想讓我聽到而故意掩飾的小聲。應該是出於愧疚,人在心懷愧疚的情況下也不可能表現得理直氣壯。

當聽到我辛辛苦苦摺好上色的白色紙玫瑰,被視爲垃圾扔掉時,我再也沒法存有寬容。那是我要送她或是珍藏的一件十分有意義的東西,如今它的命運將是焚燒化爲灰燼,或者被極速轉動的刀片粉碎。我變得極爲躁動不安,甚至說是生氣,火冒三丈。我大聲地吼她。

“你知不知道那個紙盒對我非常有意義?什麼重量輕就是垃圾?要是裡面放的是人民幣同樣也非常輕啊!你怎麼能把它扔進垃圾桶!”

我指着她,毫不留情地罵,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太愚蠢了,作爲一個學生,我不應該這樣說一個勞動者。但是,那時候的我已經氣得喪失理智。

“對不起,對不起。”

她只是一味地說道歉,反而促使我更加的囂張。

“不行!我要找你們的老闆!你這種做法實在是太不可理喻!”

我氣沖沖地走出房間,她跟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就像趕赴刑場。我四處打探老闆的身影,那時的我已經怒火中燒,她的道歉根本不起作用。

這時,我在一個拐角處剛好與老闆碰面,我看一眼女服務生,她似乎被我逼得快要哭泣,這可能是她的第一個工作,可能她不想丟棄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但是,我的玫瑰呢?不見了!在一個骯髒的垃圾集裝箱裡!

“您好,請問遇到什麼事情了嗎?看樣子你很氣憤。”

店主用一種勢利的眼神打量我,而我卻絲毫沒有與她對視的興趣。

“沒……沒什麼事情”

最終寬容戰勝了偏激,在碰到老闆前我一直是十分強硬,但是當真正面對的時候,我卻怎麼也講不出這番話。

“哦,沒事就好,哎小安!把那一桌的盤子收了,攤在那裡怪難看的。”

“噢!”

她只是輕輕地應一聲,大概還沒有走出剛纔被我嚇哭的陰影。我站在原地,看着她,高跟鞋的聲音也沒有往常的清脆,沒有往常的穿透力,甚至變得低沉。

現在,是我存有愧疚,是對女服務生的愧疚,我甚至在想當我走出這家店門時,就永遠不回來,這樣就不用面對她,讓我的愧疚加深,變爲罪惡感。

望着她的背影,我只是輕輕地說一聲“再見。”儘管她沒有聽到,但是我這樣說就只是爲了能夠讓自己好過一點。爲什麼會有牧師給死者念《聖經》?那只是爲了能夠讓死者的靈魂更加好過一點。

我低着頭,從她的身邊走過,爲了讓她不能夠察覺到我,我便趁着她擦桌子的時間,偷偷地走出去。

剛出店門,裝垃圾的車輛便從我的眼前駛過,滿滿的一車垃圾啊!那裡面可有我珍貴的東西!我甚至生出去攔垃圾車,然後站在垃圾堆裡瘋狂地尋找。

然而,我沒有勇氣這麼做,只能站在街道邊上輕輕地無奈地嘆息。車行駛時帶來的風,卻讓我寒冷。

最後,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家裡,我深陷在絕望之中。我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今天竟然把一個比我年長的女生給逼哭,我真的是太沒素質,分明就是一個野蠻人!

我始終沒辦法釋懷,於是迫切地打開電腦,登錄QQ,在楊溢藍的留言板上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