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四十四)
在夢中,我被一個體格健碩用黑布蒙面的手中拿着一把泛着銀白色死光的短匕首的不知名暴徒追殺,我只能看見在黑色頭髮與黑布上邊緣之間存在的黑色眼睛。他的眼神透露出對生命的無所謂,在他的眼中,我就是一個將死之人。
我拼命的奔跑,企圖用自己的速度甩掉他。當一個人,站在生與死的邊緣,會毫無顧忌的選擇生。就好比一個信仰基督教的死刑犯,在行刑前振振有詞地擺弄《聖經》中死是生的昇華,無所謂死之類的話。但在行刑時,卻拼死拼活地反抗行刑,瘋狂地念叨自己不想死。
人的求生欲是無限的,而我,只有拼命奔跑,纔能有一絲活下來的可能。
這是一個類似公園的地方,有特地種植的樹木,有人爲的假山、荷塘。公園裡的人,彷彿是在另一個世界,在目睹我被追殺,耳聞我的大聲呼喊時,卻無動於衷。現實的人們,我的生死跟他們毫無關係。
暴徒的逼近,使我越來越驚慌。我開始一邊跑,一邊大喊救命,整個公園,乃至整個世界都是我驚恐的聲音。
我路過一條用規整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安置的供人休息的長椅,上面並沒有看報的中年人、曖昧的情侶或是睡覺的流浪漢。但也不是空空如也,我注意到長椅上靠裡面位置的那支淡粉色長方形紙盒。
我發現我的腿沉得根本無力動彈,停下來了,輕輕地拿起紙盒,將它打開來看……
盒子裡,安靜地躺着一枝白色的紙玫瑰,它如同太陽般散發出溫暖而又踏實的光芒,在這憂鬱無盡蔓延的黑夜,我如同看見希望一樣,我很滿足的笑,似乎完成此生上帝賦予我的任務。
我的背後一陣冰涼……
“嘶”
銀白色的刀刃刺穿我纖薄的棉製T恤,刺破我的皮肉,在我跳動的心臟中留下深深的一刀。鮮紅滾燙的血液順着冰冷的匕首流到地上。在我意識尚存的一刻,我拿出白色紙玫瑰放入懷中,血液將它染成紅色…………
“啊!”
我突然驚醒,口中只剩下一個接一個急促的喘息,冷汗已經打溼我的睡衣,枕頭也被浸溼。汗液中混合着酒精,散發出一種難聞的氣味,如同醉酒後的嘔吐物發出的刺激性氣味。
“呼,原來是一個夢。”
我摁着略微發疼發暈的腦袋,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即使意識到這僅僅是一個夢,夢中的發生的事情全部都是假的,但是,我仍然不能安安心心地放下,總覺得自己有什麼遺忘的東西,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無異於折磨。
我再次平躺在牀上,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看現在的時間。三點三十七分,還這麼早,我還得睡,我必須睡,可是越是強迫就越睡不着。我開始回憶,回憶剛纔所發生的夢……
所有的腦細胞都活躍起來,執行同一個任務。我的眼前出現一個高大男人的身軀,他刻意將匕首藏在身後,可是匕首發出的微光難以遮掩。
“拿着刀的男人,他想殺誰?”
我自言自語。
男人的前方,出現另一個人的身影,可能是距離的關係,所以這個人就好像被Photoshop等比縮小一樣,僅憑着上身的T恤,我便一眼認出是我。
“他要殺我!這是爲什麼?”
依舊在回憶,可是始終接不起故事的情節,他爲什麼殺我?是一個坎,而我無法越過。回憶,就一直沒有連接畫面,只有空白。
突然,在我潛意識下,醒來前,夢境結尾的最後一個畫面出現在我的眼前。大概是才結束,所以還殘留部分記憶。
“…………在我意識尚存的一刻,我拿出白色紙玫瑰放入懷中,血液將它染成紅色…………”這個畫面,呈現在我眼前。
“白色玫瑰!?”
我眼睛突然之間掙得很大,眼球似乎要從眼眶中蹦出來。我開始變得慌亂,因爲這時我纔想起今天出門時帶着的白色玫瑰。
我胡亂地在四周尋找,翻開枕頭和被褥,不見它的身影。此刻,我已經顧不上穿鞋,光腳踩在瓷地板上,冰冷的感覺立刻傳遞到全身,肌膚上的汗毛齊刷刷地立起來。
堆滿書籍的櫃子裡,我將書幾本幾本地扯出來,我覺得它有可能藏在沒有一個縫隙中,然而它沒有……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尋找,書桌、牀底乃至每一個能夠藏東西的地方我都找過。
“在哪裡?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我着急的喊着,如同丟失了自己的心臟一樣。同時我也是無助的,因爲我對它的記憶已經絲毫沒有,至少現在沒有。
房屋被我翻了一個遍,我放棄了,雙腿一軟地跪在被扯亂而鋪在地上的書籍。我像是走失了靈魂,此刻酒精全部褪去,留下的自由疲憊,與內疚。我丟失了一件對我很重要的東西,我想過送給她,卻沒有機會,我想過永遠珍藏,卻就這樣丟失,我甚至還記不起它的蹤跡,只是敢確定我已經將它帶出門外。
我癱軟在牀前,只有下巴支撐着頭部立在牀上,眼睛裡已經看不到任何有關希望的東西,更接近於空靈。白熾燈也因爲電壓的不穩定而變得頻繁閃動,這間房間越像一間鬼屋,而之前唯一的生物,也失去了靈魂。
我的眼睛在感性的刺激下泛出淚水,開始由啜泣轉爲哭泣,我愈發疲憊,愈發疲憊,直到睡去……
………………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刺醒了熟睡中的我,一直被腦袋壓着的左手臂已經失去知覺,就像失去骨頭的支撐耷拉在大腿兩側。
“唔!”
我睜開惺忪的睡眼,用右手把左手從腦袋下移開,以便於更快恢復知覺。前幾天預設的鬧鐘也在我醒來過後不久響起,急促的鬧鈴聲成爲一種噪聲。
已經記不太清昨天喝酒過後做的那些事,是怎麼回到家裡的,我都模糊不清。但是,白色紙玫瑰的丟失我仍然放在心裡,不會忘記。
也許是意識的增強,所以我竟然回憶起白色玫瑰在哪裡。“南平飯館”的那個包房剛進門的椅子上,對就是那裡,我敢確定。
我沒有做出片刻的停留,隨意的套上一件短袖,甚至沒有洗漱就衝出房間。我想,我去得越早,就越有可能找到丟失的紙盒,我以比昨天快兩倍的速度奔跑。內心祈禱紙盒不被店主視爲垃圾一樣丟掉,因爲在旁人眼裡它實在是太普通,沒有任何價值,但是在我眼中它無異於無價之寶。
……………
我現在只希望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能夠看到它安穩地放在那裡,因爲,我現在已經站在了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