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的鬍鬚因爲憤怒而微微抖動着,怒目而視王母,後者有些錯愕,因爲這從未有過的斥責半響沒有回過神來。
“陛下息怒!”妙真從王母身後走出來,屈膝跪地向玉帝道。
王母這纔回過神來,面色微白,看了妙真一眼,示意她下去,妙真起身退回去,王母站起身,側身面向着玉帝跪了下去。
衆仙譁然,雖然王母和玉帝身份有別,但共同掌管天庭乃至三界萬年,一直是相敬如賓的,王母也從未如今天這般向玉帝行過禮。
玉帝似乎也怔住,脣角微動,似乎要說什麼,王母便已經擡首,肅然道:“陛下,此時雖然證據確鑿,本宮也不知如何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陛下是瞭解本宮的,同闡教衆仙的合作是本宮提出來的,也是本宮同陛下一同商議定下來的,試問陛下,本宮又怎麼會在衆仙大會開始的前一日,派人去拿闡教的西華少尊呢?本宮根本沒有這樣的動機啊,還請陛下明鑑,不要讓奸人的陰謀得逞,攪亂了闡教衆仙和天庭的合作。”
廣成子聞言蹙起眉,其餘闡教衆仙也擰眉沉思,神色也不似之前那樣憤慨了。
“陛下,娘娘說的不錯,娘娘同西華少尊無冤無仇,本就不會和少尊起什麼衝突,更何況是如今這樣的情況下,此事定有隱情,還請陛下明察。”說話的是須發皆白的太白金星。
我擡起頭,忽然發現,對面的仙班之中,好像沒看見太上老君的影子,他雖然貴爲三清之一,可也算是隸屬天庭,這樣的大會,他是沒有興趣參加呢,還是不願參加?
有什麼東西從腦中一閃而過,可卻來不及細想,只因西華喝酒的速度越來越快,身旁的仙娥捧着的玉瓶已經見底,向西華略略致歉,轉身去取酒,仙娥路過我身旁的瞬間,我在她眉心輕輕一點,擾心訣並沒什麼傷害,只是讓她心亂如麻,慢些回來而已。
西華依舊沉默着,身旁的廣成子皺着眉看他,轉身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碧水柔,碧水柔一直看着西華,若不是如今這場合不適合輕易走動,她早已經過來阻止她家師尊飲酒了,的了廣成子的示意,她急忙走過來,垂首在西華身側低聲道:“師尊傷勢未愈,這酒還是少飲些罷…”
西華擡起眼看她,略微渙散的目光慢慢凝聚,看了碧水柔一眼,脣角卻驀然扯出一抹笑來。
“喝酒傷身,這是凡人說的話,你當師尊是是凡體嗎?”脣角噙着笑意,淡淡的的嗓音讓碧水柔愣了神,半響才反應過來,忙垂首道:“弟子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師尊身上的傷還未痊癒,這樣喝酒…”
“我沒事,難得來這瑤池一趟,王母娘娘的玉露瓊漿是仙品,不會傷身。”西華擺擺手,不想聽她繼續說。
碧水柔咬着脣,猶疑着,看向廣成子,廣成子看了西華一眼,想開口說什麼,又瞥了一眼王母和玉帝,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好了,坐回去你的位置,莫要讓天庭的人說咱們闡教之人不懂禮數。”西華笑了笑,聲音卻極其淡然的道。
碧水柔只得點頭,起身退了回去。
我皺眉看着眼前的西華,他的脣邊噙着笑意,漆黑的眼眸水波粼粼,似乎是已經有些醉意了,連周身的仙氣都有些顫動,廣成子看着他,目光擔憂。
玉帝沉思了片刻,沉聲道:“無論如何,傷了西華少尊的是天庭的天兵,此事無論事實到底如何,天庭都會負起責任,少尊的傷勢天庭會派最好的藥仙料理,至於合作之事,在事情未調查清楚之前,還請諸位繼續留在天庭,朕一定會盡快給諸位一個交代。”
玉帝此言一出,廣成子不禁冷笑。
“就憑陛下區區的天兵,還沒有傷到貧道師弟的本事,此事的確另有隱情,貧道等也不是不講理之人,只要王母娘娘能拿出並未下令的證據,陛下能在三日之內給闡教一個交代,合作之事還可以繼續,在此期間,貧道等也可以留在天庭,不過師弟的傷勢倒是不勞玉帝費心,貧道幾個雖然沒什麼大的本事,這點傷還難不倒我們,玉帝只需找個清靜的去處,不要讓人打攪我等便好。”
廣成子的話說的十分不客氣,對面的天庭衆仙聞言面上均顯出怒意,玉帝卻似乎毫不在意,點頭道:“既然真人如此說了,便就這麼辦吧,朕許諾諸位,三日之內,定會將事實調查清楚,給闡教一個交代。”
“最好如此!”黃龍真人冷哼道。
所謂的衆仙大會因此只能中斷了,王母安排妙真將闡教衆仙帶到天庭的一處仙山上休息,倒是個幽靜的好去處。
赤精|子要幫西華療傷,他卻只說了句自己沒事,轉個身向妙真要了一壺酒,隨意挑了間屋子去了。
衆仙面面相覷,赤精|子皺眉道:“唉…從沒見過師弟這個樣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玉鼎真人冷哼道:“不管爲了什麼這幅德行都不對!”
碧水柔面色擔憂地上前問廣成子:“師尊的傷,這樣不要緊嗎?”
廣成子擰眉道:“暫且無礙,不過這傷怎麼說都是傷在要害處,就這麼放任不治,自然不好,不過現在誰也靠近不了他,只能待會送些湯藥給他。”
“弟子去送!”碧水柔忙道。
廣成子點了點頭,看向一旁的赤精|子,後者無奈道:“藥是很多,不過他願不願意吃纔是問題。”
“師伯只管將藥給弟子,弟子去勸師尊。”碧水柔垂首道。
太乙真人撇了撇嘴角,哼道:“你去也不見得有用,也不知道我這師弟到底受了什麼刺激,怎麼會忽然成了這幅模樣!”
碧水柔面色微白,沒說什麼,擡眼望着西華那扇緊閉着的屋門。
花蓮看着她,猶豫着想說什麼,正欲開口,卻又停住,垂首看了自己腰間的繡囊一眼,神色有些怪異。
我卻是十分清晰的感覺到了,花蓮腰間的繡囊中的那個氣息,是九鳳的!
鳳兒一直在西華身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或許她知道些什麼,找機會問問她,或許能有些發現。
衆人相繼散去,我側身站在那扇稍微開啓了些許縫隙的窗口,看着坐在屋裡的西華。
屋子裡彌散着淡淡的酒香,西華背對着我坐着,長髮從肩頭流瀉下來,絲絲分明的好看。
“喝酒傷身...傷身嗎?”西華喃喃自語着,說的話卻讓我有些困惑。
酒香更加濃郁了些,西華將酒壺中的酒傾倒出來,端起酒杯,慢慢的送進口中,嚥下去的時候,卻輕咳了兩聲。
受了這樣重的傷,就算看起來如同沒事一樣,可又怎麼會沒事,這樣喝酒,就算是沒有受傷,也會傷身,就算他是闡教的少尊,就算他是仙法超羣的上仙。
那雙眼睛目光渙散,面上也沒有什麼表情,他甚至還回時不時的露出些溫柔的笑容,可是我還是十分清楚明白,西華的落寞和傷心...
是因爲我吧...
我苦澀的想,我要怎麼做纔好呢,明明知道靠近他,會給他帶來危險,我又怎麼能這麼自私的將他拉近這個漩渦之中呢?
我看着他手邊的軒轅劍,告訴自己,這次,我的目標只是那把劍而已!
屋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碧水柔,她的手裡端着一碗湯藥,慢慢走到西華身旁。我趁着她開門的瞬間,錯身進了屋。
“師尊,先喝了這藥吧...”碧水柔輕聲勸道。
西華擡起眼看了看她手中的藥碗,點了點頭道:“放着,我待會喝。”
碧水柔將藥碗放下,雙手卻微微顫抖,她猛然擡起頭道:“師尊這樣自暴自棄,傷心欲絕,是因爲她嗎?”
一瞬時,我看見西華端着酒杯的手輕輕顫了顫,酒杯中的酒濺出一滴來,西華額角的發被窗外的風吹動,露出一雙錯愕迷惘的雙眸來,似乎停了有兩次呼吸那麼久的時間,西華慢慢將酒杯放下來,擡起眼時,神色已然變得冷峭起來。
“這樣的話我不想在聽到,你可明白?”西華的聲音淡淡的,可說出的話卻如同冰晶一般冷漠。
碧水柔咬着脣看他,掙扎了許久啞聲道:“爲什麼,她到底有什麼好,值得師尊這麼對她?”
“出去!”西華冷聲道。
碧水柔眼眶中含着的淚終於落下來,面容卻忽然變得扭曲起來。
“就算師尊醉死在這裡,她也不會知道,而且,師尊跟她之間,根本從來就沒有可能!”
風帶動衣袖,西華的手停在碧水柔的面前,面色忽然漲的通紅,垂手而下,氣勁將桌上的酒杯酒壺連同藥碗一起打翻。
“出去!”西華轉身,聲音更加冷漠。
碧水柔苦澀地笑了笑,轉身離去。
門合上的那一瞬間,西華彎腰開始劇烈的咳嗽,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出,一滴滴落在地面上被打碎的白玉酒杯上,那鮮紅的顏色一瞬間灼傷了我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