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飛昇與死亡
唯有快飛昇的大修士纔會「見喪」？ 這又是爲什麼？ 王希再往下追問，貨郎卻不肯說了。
並非他刻意藏掖當謎語人，而是真不敢亂開口。臉上那謹慎嚴肅的表情不似作假，彷彿一旦道出緣由，他就會遭遇什麼飛來橫禍一般。
“小哥，多的我可不敢說，我只能告訴你，「見喪」就像是上天的旨意，它的出現便預示着什麼。”
貨郎指了指天上。
“而那些大修士們，唯有「見喪」，纔有資格飛昇，否則……”
“否則會怎樣？”
“身死道消還算好的嘞。”
貨郎搖搖頭，不再多言。
聞言，王希若有所思。
根據貨郎的說法，「見喪」實際上並非所謂的邪祟，而是類似一種自然現象，一種天地法則的具現。
它的出現，宣告着人該死了。且只會發生在即將飛昇的大修士身上，平常人根本不會遇見。
所以他這又是什麼情況？ 見王希一臉凝重與困惑，貨郎欲言又止。他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後，將酒杯重重落在桌上。
篤！ 貨郎笑道：“小哥這種情況，我簡直聞所未聞，難不成你是仙人轉世？哈哈哈……”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王希心中頓時一驚。
他不是仙人轉世，卻是域外天魔啊！ “王希之”是卡厄斯憑空捏造的投影，強行覆蓋到了玄妙界的歷史軌跡中。
該不會是此界天道察覺了異樣，所以纔要用這種方式弄死他？ 畢竟玄幻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
“貨郎先生，按照你的說法，這「見喪」對大修士而言，似乎並非壞事？”
王希突然意識到什麼，問道。
在他看來，這就很像是上天在用這種獨特的方式，暗示那些大修士們“你們有資格飛昇了，速來”。
飛昇與死亡原本涇渭分明，一者登仙，一者歸塵。然而在這玄妙界中，兩者的界限卻如同晨霧中的山徑，朦朧難辨。
畢竟按照貨郎的說法，它們似乎可以畫上等號。
飛昇即死亡，死亡即飛昇？ 這太矛盾了。
“不錯。”貨郎點頭，有意無意地提了嘴：“那些大修士們，最盼望的事便是「見喪」。”
“可這對凡夫俗子而言，卻是一件禍事，無解的禍事吶。”
他嘆息道：“俗話說事不過三，「見喪」也是如此。小哥既已「見喪」兩次，那麼下一次，就是你的死期了。”
“懇請貨郎先生指教，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自救？”
王希連忙抱拳問道。
他纔剛降臨玄妙界第二次，如果就這樣死了，鬼知道能不能再來。
貨郎手指輕敲桌面，陷入沉思。
也不知是在想辦法，還是在權衡利弊。
過了會，他終於開口：“小哥，難得遇見你這般投緣的人，我也不願看到你枉死……這樣，我教你一法子，雖治標不治本，但也能保你一命。”
“先生請講。”
貨郎當即湊近，壓低聲音：“如遇大雨，躲入屋宅，門窗緊閉，切勿出去。”
見他這煞有其事的樣子，王希心頭一凜，便點點頭。
“謝先生指明生路。”他起身作揖，朝貨郎一拜。“希之欠先生一個人情。”
“誒，不必如此。”
貨郎喝着酒，連擺手。
“你若死了，我上哪吃白食、喝白酒嘞哈哈……快坐下吧，咱們再接着喝。”
“好。”王希笑道。
兩人又聊了會，酒過三巡，菜也見了底。他正欲起身告辭，貨郎卻忽然眯眼一笑。
“小哥啊。”他嗓音低沉，帶着幾分玩味：“你身後那條尾巴，勞煩自個兒收拾乾淨……在下不過是個走街串巷的賣貨郎，可不想招惹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王希一愣，旋即抱拳笑道：“曉得了，先生。”
對於貨郎知道有人跟蹤至此，他並不意外，畢竟對方可是掐指能算的神秘高人。
若是不知情，反而奇怪。
他推開籬笆門，走了出去。
離開歪脖子樹旁的茅屋，沿羊腸小道往外走了七八十步，王希突然停下。
他看到，在前方不遠處的路中間站着個人——是一個留長辮、穿藍灰長褂的乾瘦中年。
他此刻的狀態很是詭異，表情嚴肅地在原地轉圈，嘴裡還碎碎念，說着什麼。
王希皺眉看去。
「五湖散人·青鷂子（副會）·孟昌（敵對/四星/精英）」
銅框四星。
江湖組織“五湖散人”副會長。
‘是因爲上次那夥去張家大宅偷掃帚的四名“灰燕子”失蹤了，所以副會親自出手調查？可爲什麼直接盯上我了？’
王希閃過念頭。
他相隔十幾米站定，靜靜觀察。
卻見那男人眉頭緊鎖，道：“真奇怪，人怎麼跟丟了……”
倏地，他臉色一變。
“不對，這地方我來過！”
唰——
男人猛向前衝出數米，又一百八十度掉頭往回跑，再又打轉，周而復始。
王希表情怪異。
他發現對方根本看不見自己，就像是中了鬼打牆一樣。
‘這多半是貨郎的手段。’
王希暗道。
‘陌生人只要一靠近茅屋，就會迷路鬼打牆，被困在原地……’
他心想着，擡起手來。
——「偷心詭手」
眨眼間，右手化作灰黑色，隔空一甩。十幾米外，那男人面前倏地凝聚出一隻冰晶手掌，對着他的臉上就是一下。
啪！ 清脆的巴掌聲。
“啊！”那男人吃痛捂臉，驚疑不定站在原地左顧右盼。“誰？！”
幾秒後見無人應答，他臉上的不安愈發明顯，原地亂竄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嘴裡還罵罵咧咧：“黃鸝那沒用的賤人，從劉家請來的什麼算命先生，肯定算錯了……”
王希摩挲着下巴，隔空又是一甩。
啪！！
這一耳光比剛纔更重，孟昌甚至頭一歪，整個人踉蹌數步，嘴角溢血。
“啊！”他表情幾經變幻，先是憤怒，旋即是驚恐。“見鬼了？！”
這人便發了瘋一樣狂奔。
但還是原地打轉。
王希見狀，莫名覺得這人可憐，同時心驚於貨郎的詭譎手段。
“算了，送你上路吧。”
他搖搖頭，不再試探，擡手一推。
噗！！
冰晶手掌瞬間擊中了男人的胸膛，轟出一個大洞，心臟被勁力震得粉碎。
——「心門洞開」
一位江湖赫赫有名的外家宗師、銅框四星強者，就這般不聲不響地死在了青葦鎮郊野。
孟昌直到死，也沒搞明白是誰殺了他，瞪圓不甘的雙眼，栽倒在地。
「已擊殺目標！」
「是否捕獲“孟昌”的能力？」
‘是。’
王希暗道一聲。
只見那人身上浮現一枚綠光，徑直飛入了他的眉心當中。
王希當場消耗100點能量進行抽取，獲得了一張道具卡「迷魂散」。
使用後可使人陷入短暫的精神恍惚狀態，思維反應變得遲鈍。在藥效持續期間會不自覺地吐露真話，但對意志堅定者效果會大打折扣。
“歪門邪道。”
他鄙夷冷笑一聲。
旋即將卡牌揣入懷中。
王希上前兩步，彎腰在“青鷂子”孟昌身上翻找一番。很快，搜刮到了一個錢袋子，還有一塊麻將大小的身份玉牌。
錢袋子裡裝着十幾塊銀元、幾十文錢還有兩張十元寶鈔。
身份玉牌上刻着一個篆書字“青”，周圍還有雀鷹騰飛的圖案。
王希將這些東西都收好，轉過身，對着茅屋方向抱拳一禮，這才拖起屍體大步離開。
待他徹底走遠。
貨郎的茅屋籬笆門外，一團磨盤大小的白色生物，正晃晃悠悠靠近。
它擡起前肢，伸出一根指爪輕敲門。
“老蹣，來了啊。”貨郎擺弄着二胡，衝門外笑道。“進來吧。”
那肥碩圓球拱開了門，像個老大爺一樣，磨磨蹭蹭到了桌邊，艱難爬上了長凳，坐在了貨郎對面。
這赫然是一隻大刺蝟。
“謝二。”它口吐人言，嗓音憨厚如甕。“你讓我幫你看守茅屋，這日子也忒無聊。青葦鎮離省城豐登已是不遠，舊友皆在那邊，爲什麼還遲遲不動身？”
貨郎笑了笑：“我在這鎮上發現了個趣人，根骨天成，假以時日必成修士。他師弟更是氣運加身，稍加點撥便能乘風而起……多盤桓些時日，不虧。”
“便是方纔那人？”大刺蝟晃着腦袋，尖刺簌簌作響。“你總愛管這些閒事。”
貨郎斂了笑意。
他俯身湊近老蹣，聲音壓得極低： “我卜得青葦鎮將逢大劫，若就此離去，怕是要死不少人嘞！”
“劫數本是定數。”
刺蝟兩隻小黑眼盯着他瞧。
“你師門凋敝，不就因爲總多管閒事，這才招來五弊三缺，何苦來哉？”
“不敢苟同。”貨郎面色一肅，重重放下了手中的二胡。“肆意泄露天機、逆天改命、橫加干涉方遭天譴。某不過順水推舟，圖個問心無愧。”
他站起身，負手走到一旁。
“吾輩修士，修的從來不只是性命與長生……還應修心。”
“若心不修，談何「見喪」飛昇。終將受哀而化妖，於塵世徒增一段災厄。”
刺蝟老蹣沉默片刻。
它輕嘆，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再等等。”貨郎頭也不回。“不日還將有一位趣人來這鎮上，屆時讓他們兩個替我出手，渡了此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