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雨中的曼哈頓看起來明顯多了幾分歲月浸潤的時代感。
卡門·凱絲將車子停在第六大道入口的大廈前，腳踩着高筒靴踏入細密的雨絲中，站在路邊揚起嬌小的臉蛋望了望灰濛濛的天空，才走進眼前的高層建築。
乘坐私人電梯來到艾瑞克的頂層公寓，原本以爲只有他一個人在，進門之後，卻發現公寓裡還有另外其他三個女人，而且還是吉賽爾·邦辰、亞歷山大·安布羅休和另外一個不太熟悉的娃娃臉女孩。
很想轉身離開來着，但聽到親自來開門的他關切地問了一句‘怎麼沒有打傘’，於是就跟了進來，呆呆地在換鞋凳上坐下，眼神卻忍不住瞟向客廳裡同樣表情意外的三個女孩。
也不說話，抿着短短的脣角，手指在高筒靴的拉鍊式捻啊捻，直到他拿着一條毛巾回來，才清醒了一些，下意識接過毛巾，在已經沒有多少溼意的臉蛋上輕輕抹着。
擋住眼睛，這樣就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
感覺靴子的拉鍊被拉開，她動作僵了一下，卻是配合地擡起小腿，任由男人幫她把腳上的高筒靴褪下來，耳邊還有叮囑夏天不要再穿這麼厚靴子的聲音。
那種熟悉的感覺頓時又涌了上來。
輕輕嗯了下。
眼角卻是突然掉下淚來。
連忙偷偷擦掉。
怎麼能這麼沒出息。
於是強迫自己把毛巾拿開，對着面前的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卻也不知道說什麼。
“吉賽爾她們也剛剛過來，”艾瑞克主動解釋了一句，起身拉着她站起來，道：“知道你們相處的不好，吶，給我個面子，至少不能打架。”
也就是說她們是主動過來的，自己是接到了他的電話。
心裡頓時生出一些小小的優越感。
對他也不再那麼怨念。
畢竟，他又不是故意的。
來到沙發旁坐下，他問了幾句，又轉去廚房衝咖啡。
很想起身跟過去，但看看客廳落地窗邊的三個身影，這樣肯定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喜歡賴在大人身邊的小孩，於是強忍着沒動。
艾瑞克走進廚房，三個女孩對視了幾眼，吉賽爾先走過來，朝她伸出手：“那麼，我們和解吧。”
沒料到會是這句話，她緊繃的身子放軟下來，想起他剛剛的話，不願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小心眼的女孩，於是伸手和吉賽爾握了握，勉強笑了下，道：“好啊。”
吉賽爾與卡門·凱絲握了下手，然後就很自然地在她旁邊坐下，道：“上次我也是太生氣了，你們公司拿我來炒作，這種事情換做你肯定也會感覺很不舒服的吧？不過，經紀公司其實都這樣，完全不會顧忌我們的感受。”
這麼多年一個人孤身在外，她自然是一個很善於交際的人。
不過，總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和他的其他女人打好關係，只能隨意應和着。
這麼聊了幾句，吉賽爾瞟了眼廚房的方向，繼續道：“艾瑞克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呢。”
想起相遇以來的種種，她輕輕點着頭：“是啊。”
“外面很多人總是覺得他太強勢，其實才不是呢，”吉賽爾又道：“上次在《奧普拉秀》看到他接受採訪，我感動的都要哭出來了，他一直都是個很體貼女人的男人，而且完全不像那些富翁一樣，和女人生下孩子就完全不認賬。”
她當然也看了那期的《奧普拉秀》，當時差不多生出和吉賽爾類似的感覺，只不過，聽着他講述自己三個孩子的事情，心裡卻難免空落落的。
這段時間，偶爾甚至會想着要離開。
總是還期盼着自己人生中能有一份完整的感情的。
此時，聽到吉賽爾提起，她前些日子心裡的那種感覺再次浮現出來，眼神都有些暗淡。
吉賽爾似乎對此毫無所覺，語氣裡卻多出幾分失落，道：“其實，艾瑞克經常對我們說，如果不開心，就可以離開他呢。他從來不是喜歡強迫女人的男人。不過，真的要下定這個決心又太難了，所以就一直賴在他身邊。你不知道吧，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和艾爾才十四五歲，就像兩隻什麼都不懂的小雛鳥，轉眼這麼多年就過去了。”
這麼說完，吉賽爾掃了眼身旁女孩的表情，立刻見好就收地打住，朝旁邊側耳傾聽的亞歷山大和米蘭達打了個眼神，看到艾瑞克端着一壺咖啡從廚房走出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艾瑞克，我來吧。”
艾瑞克看到吉賽爾從卡門·凱絲身邊起身，把手中的咖啡壺遞給她，笑着問道：“在聊什麼？”
“沒什麼呢，我向卡門道歉了。”
“哦，卡門原諒你了？她可是很小心眼的。”
“呵呵，纔不是，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女孩子。”
腦海裡本來還縈繞着吉賽爾剛剛的話，聽到艾瑞克這麼說，卡門·凱絲頓時也氣呼呼地望過來，自己纔沒有小心眼。
艾瑞克說笑着，在沙發上坐下。
亞歷山大和米蘭達一起嬉笑着湊過來，一左一右地坐在艾瑞克身邊。
感受着米蘭達往自己身上擠的纖細小身子，艾瑞克笑道：“好了，再纏人我就要把你趕出去了。”
“艾瑞克，我們想去加州玩幾天呢，你什麼時候回去？”
“我很忙的，下午就回洛杉磯。”
“那可以帶上我們嗎，好想做你的私人飛機呢。”
“可以啊。”
見艾瑞克點頭，米蘭達頓時就顯得很興奮，還湊到艾瑞克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什麼。
艾瑞克聽完，笑着在女孩小腰上拍了拍，道：“別鬧，你如果在飛機上變成妖精，我就只能把你丟下去了。”
米蘭達輕輕扭動着腰肢，道：“你才捨不得呢。”
艾瑞克伸手接過吉賽爾遞過來的咖啡，看向旁邊的卡門·凱絲，道：“迪奧上次的那款香水廣告怎麼樣了？”
看着亞歷山大和米蘭達擠在艾瑞克身邊，她心裡縈繞着淡淡的吃味，卻還是道：“已經在法國播出了，效果還不錯。”
“是很驚豔纔對，”吉賽爾放下咖啡壺，又在卡門·凱絲身旁坐下，道：“卡爾上個月的採訪裡都專門提到那款金色女神廣告呢，他是香奈兒的負責人，替迪奧說好話的情況可不常見。”
卡爾·拉格斐的名頭都快要被蹭爛了，不過這也正說明老佛爺在時尚圈經久不衰的強大影響力。
他親自開口誇獎，含金量還是很高的。
這麼陪四個女孩聊着，臨近十一點鐘，艾瑞克交代了一番吉賽爾三女可以直接去長島機場，他則帶着卡門·凱絲去赴一場午餐。
跟着艾瑞克下了樓，坐到男人車子裡。
雖然身前沒有了吉賽爾三女的影子，情緒卻更加怏怏起來。
“下午要不要也一起去洛杉磯？”
一隻大手伸過來握住她的小手，耳邊響起艾瑞克的聲音。
她愣了愣，連忙搖頭：“我還有工作。”這麼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生硬，連忙補充道：“是迪奧的一場媒體見面會，就在週五。”
“哦，那就算了。”
感覺男人還握着自己的手，想要抽回來，但又有些不捨。
腦海裡再次浮現出吉賽爾在客廳裡的那些話。
不過，她卻不是一個笨女孩，相反，平日裡她可是很精明的。
思緒轉了轉，突然就明白了吉賽爾剛剛說那些話的意圖。
而且，她能夠確定吉賽爾肯定是故意的。
頓時又有些生氣。
咬了咬嘴脣，瞟了眼身旁的男人，遲疑了好一會兒，她才小聲開口道：“她，吉賽爾，和亞歷山大，她們其實真的是同性戀呢，我上次在巴黎親眼看到的。”
艾瑞克愣了下，笑了起來，道：“很不錯啊，學會打小報告了。”
她的臉蛋頓時就成了一張紅布，扭過頭去，強行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裝作很生氣的樣子。
心裡卻是忐忑到了極點。
他肯定把自己當成想要搬弄是非的女人了。
明明是吉賽爾先挑起來的。
男人的手伸過來，攬着她的肩膀微微用了用力。
於是便順着他的力道靠了過去，卻也不敢再去看男人的眼睛。
這麼依偎了一會兒，見艾瑞克一直不說話，她忍不住主動開口小聲問道：“艾瑞克，如果，如果我要離開，你會介意嗎？”
“當然，我是男人啊，怎麼可能不介意。”
“那，你願意我離開嗎？”
“不願意，什麼時候我手臂上的疤消失了，你才能離開，不開玩笑。”
“嗯。”
這麼點了點頭，很認命的樣子。
還拉過男人的手臂看了看。
咬痕還在，很清晰。
車子在曼哈頓街道上穿行了片刻，很快就停在洛克菲勒中心的一棟大廈旁。
外面依舊下着雨，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艾瑞克拉着卡門·凱絲下車，從保鏢手中接過一隻雨傘親自打在兩人在中間，走進大廈，又一路來到內部的一家高層餐廳。
showtime電視臺的總部就在洛克菲勒中心附近。
作爲維亞康姆集團旗下的獨力子公司，showtime電視臺基本上屬於單獨運營，有着自己的辦公場地。
螢火蟲接手之後，showtime電視臺將隸屬於abc集團旗下的有線電視運營部門。不過，公司也沒有打算對showtime電視臺的辦公地進行太大改動，只是將辦公樓的租約從維亞康姆集團手中接手過來，除了維亞康姆主動撤走的一些管理人員，其他員工也暫時不會進行調整。
艾瑞克今天要見的是showtime電視臺的首席執行官馬修·布蘭克，對方曾經是hbo的一位高管，九十年代初從hbo跳槽到showtime，一路從運營總裁做到了現在的首席執行官位置。
在維亞康姆集團總部改變自身的有線電視運營策略之前，showtime電視臺的經營一直都不慍不火。最近幾年的快速發展，也很難說是維亞康姆集團解綁的緣故還是其他，艾瑞克對showtime電視臺抱有很大期待，自然希望第一時間能夠了解一下這位負責人。
進入預定的餐廳，馬修·布蘭克已經提前到達。
如果艾瑞克在資料中看到的那樣，這是一個戴着無框眼鏡文質彬彬的中年人，四十多歲的模樣，明顯看起來比湯姆·弗雷斯頓年輕很多，看身材，也有着非常良好的健身習慣。
相互寒暄了幾句，三人在餐桌旁坐下。
馬修·布蘭克見艾瑞克帶了女伴，以爲自己會錯了這次碰面的意圖，還主動爲自己一個人過來道歉。
這是一次比較正式的商務餐續，艾瑞克本來也沒有帶卡門·凱絲一起的意思，只是總不可能將女孩留在公寓裡和吉賽爾幾女一起，這才臨時改變主意。
主動解釋了幾句，馬修·布蘭克放下心來。
時間還早，沒有立刻點餐，只是要了一些餐前甜點，馬修·布蘭克便主動道：“艾瑞克，我可以先了解一下你打算讓showtime電視臺朝哪方面發展嗎？要知道，螢火蟲體系已經擁有ffm了，雖然距離hbo還有些差距，但這家收費有線臺現在卻是超過showtime很多的”
艾瑞克卻沒有回答，反而將問題丟了回來：“我是不會讓showtime與ffm產生直接競爭的，按照這種思路，我想先聽聽你的想法？”
馬修·布蘭克顯然也早有準備，聞言道：“這樣的話，我覺得，可以模仿hbo和它的附屬臺cinemax的思路，showtime電視臺走一種更加大尺度發展路線。不過，這樣肯定也就浪費了最近幾年showtime打下基礎。畢竟，cinemax那種軟色晴的路線，還是讓很多付費觀衆反感的，如果他們想要這些內容，或許更願意去訂閱花花公子頻道。”
艾瑞克認可地點點頭，道：“所以，你只說對了一半，showtime電視臺確實會走更大尺度的路線，但並不是你考慮的那種尺度，而是一種全方位的涉及各種敏感話題的大尺度，並不僅僅只是色晴。”
馬修·布蘭克似乎明白了什麼，又有些擔憂道：“艾瑞克，這麼做可能會引起很大非議，我的意思是，有些話題，我們做電視臺的能不要觸碰，還是不碰爲好，比如種族歧視，這絕對是一個雷區。”
“我當然知道。實際上，我希望得到的，是一種保持政治正確的前提下去追求更大的尺度。而且，這種尺度與ffm的定位有着明顯差異，簡單來說，ffm追求的其實是深度，是艾美獎，它製作的電視劇還屬於正劇一類。但showtime追求的卻是尺度，是劍走偏鋒，色晴之外，還有同性戀、精神病、暴力等等邊緣化的非主流敏感元素，同時，我還希望這些元素能夠以一種讓觀衆不會產生抗拒甚至是感同身受地巧妙模式展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