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懷瑾流產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正在公司裡。
那天過後,我沒見她,我還不知道自己怎麼面對,所幸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然而,心理還是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囂,你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了,背叛的體無完膚,滿身都是抹不去的傷痕。
我很想去見她一面,又怕見了也是徒添傷心。
“安樂,你能不能來一下?”
傅子遇的電話打了過來,我猶豫着要不要拒絕,直到現在,我都無法接受這個被背叛的現實。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有點自私,別人欠了我的,我也會計較,我欠別人的,我會記住,“對不起,我——”
“她現在情況很不好,算我求你,來看看她。”
我心裡一緊,很不好是什麼意思?她肚子裡的孩子的月份已經不算小,現在意外流產,對身體的傷害到底有多大,還是不可知的。
我不再猶豫,套上衣服,開車就去了醫院。
一路上,我都在想,我跟於懷瑾,跟江宇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一向拿真心待人,但凡認定的人,基本就不會回頭。
那時候,就算於懷瑾在國外,我也一直拿她當最好的朋友,獨一無二,沒有任何人能代替於懷瑾的位置。
可現實卻給了我響亮的一記耳光。
後來,我嫁給江宇,也是如此,盡心盡力的恪守一個妻子的本分,爲了他,甚至甘願當一個家庭主婦,可同樣,我付出了這輩子都難以承受的代價。
我一直以爲自己是最無辜的那一個,現在看起來,卻好像又不是,腦海中一團亂麻糾纏不休,到最後,只剩下了擔心。
於懷瑾,她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我到了病房,敲開了門,傅子遇開門,見到我,說道,“她現在一句話也不說,在手術檯上大出血,醫生說,她求生的意志太弱,差點死在手術檯上,現在不吃不喝,誰也不理,你能不能——勸勸她。”
我點點頭,進來病房。
於懷瑾白着一張臉躺在病牀上,這段時間,她瘦了很多,臉頰凹了進去,瘦出了尖尖的下巴,眼裡一片茫然,毫無神采。
我跟她認識了這麼多年,從沒見過她這個模樣,印象裡那個於懷瑾是囂張的,連校長都敢當着全校師生的人罵,可這也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她就成了這樣。
桌子上放着還沒收拾的碗筷,滿滿的一碗粥連動都沒動。
我拿起碗,試了試,還是溫的,舀了一勺,遞到於懷瑾的脣邊,“張嘴。” 於懷瑾一揮手,粥就灑了一被子,有不少都落到了她的袖子上,可她毫不在意,麻木的看着窗外,“你來幹什麼?”
“來看你。”我故作輕鬆的說道。
從手術結束後,她一直沒有吃飯,要是這幾瓶子營養針吊着,根本就熬不到現在。
“看我的笑話麼?”她的臉上依舊看不到任何表情,“其實,當初在我發出那條短信的時候,我就知道,早晚又一天,我會遭到報應,三年後,報應終於來了,你看,這就是我的報應啊。”
我冷冷的衝她說,“於懷瑾,你已經遭到報應了,所以,沒必要再跟自己過不去了。”
這句話一出口,我心理一下子就輕鬆了,於韶南說的不錯,現在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
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時光也不會發生倒流,既然這樣,我們爲什麼不能享受現在的安寧,然後朝前看。
我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一字一頓的說,“於懷瑾,我原諒你了。” 她臉上的神情明顯有了鬆動,茫然的眼睛裡漸漸恢復了些許神采,“安安,你說什麼?” 我衝着她笑,伸出手,一如當年她對我伸出的那隻手,“我說,我原諒你了。”
一瞬間,淚如雨下。
恨一個人很簡單,但原諒一個人卻很難,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徹底的原諒於懷瑾,但是最起碼,在這一刻,我很確定,我並不想失去她。
對,在這一刻,我向來不是聖母,可是我也並非是冷血之人,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說沒就可以沒得。
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我根本就不敢想如果於懷瑾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會不會崩潰。
既然不能失去,那就好好珍惜,這是於韶南教會我的道理。
我拿起保溫桶,倒了一碗湯,“張嘴。” 於懷瑾乖乖的張開嘴。
我看她臉色依舊蒼白,忍不住問道,“疼麼?”
於懷瑾的手下意識的摸上了小腹,可是那裡已經是一片平坦,那個孩子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一樣,可我們都記得,它來過。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孩子沒了就沒了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是誰的。”於懷瑾苦澀的說道。
“別想那麼多了,好好養身體,孩子沒了以後再要就行了。”我安慰道。
實際上,我心理不比於懷瑾好受,這種痛,我當初也經歷過,哪怕江宇再對不起我,孩子都是無辜的,這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只有做了母親的人才能體會得到。
“安安,對不起。”
我笑,“這件事就過去了,以後我們誰也不要再提了。”
她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看她喝完了湯,臉上雖然還是很憔悴,可狀態總算恢復了不少,也就放了心,“你在這兒好好休息,我先回去,改天再來看你。” 於懷瑾拉住了我的衣角,“安安,別走,你再陪我一會,我。。。。。。我現在還不想見到他。
他?
我又坐下,”你不能老這樣,人總得往前看,傅子遇待你不像是假的。”
“可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他。”於懷瑾黯然。
“我知道,我真的都知道。”我輕輕的抱住於懷瑾,她身體單薄的像是秋風裡的落葉,“都過去了,我們還年輕,一切都還來得及。”
二十多歲,我們都處在一生中最好的年華里,愛情,夢想,未來,或許起步的晚了,但是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們還來得及跟想愛的人相愛,我們還來得及爲了夢想重新奮鬥,我們還來得及一起改變未來。
因爲,命運,終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啊。
於懷瑾抱着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我能想到,這段時間,她肯定是沒睡過一個好覺,我輕輕的將被子給她蓋好,出門的時候,正好看見在走廊裡抽菸的傅子遇。
有幾個小護士一直在偷偷的看他,一個稍微大膽的長得也漂亮的小護士跑過來,一本正經的警告道,“對不起,先生,我們這裡是不允許抽菸的。”
我看到傅子遇將煙順着陽臺扔了下去,轉頭,問我,“準備走了?我送你。”
我搖頭,“不用,她在裡面睡着了,我們談一談。”
傅子遇點了點頭,“去樓下吧。”
下了樓,我跟他坐在樓下的木椅上,他掏出煙來點了一根,看我皺眉,他作勢就要掐掉菸頭,被我制止了,“沒事,我不介意。”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對不起,可現在要是沒根菸,我真不知道自己會成什麼樣。” 我問,“這件事你介意麼?”
他說,“安樂,我是個男人,你說我怎麼會不介意,我心理憋的不行,可她是於懷瑾,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我說,“那你還要她麼?”
“要。”傅子遇的聲音出奇的平靜,“我之前就說過了,我傅子遇難得愛上一個女人,所以,一旦找到,絕不會輕易的放手,安樂,你不用試探我了。”
我放下心來,我一直等着的就是傅子遇的這句話,於懷瑾現在的情緒太過敏感脆弱,如果這個時候,傅子遇放棄了她,那麼,未來,我真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麼樣。
“你不恨她?”
我苦笑,“恨過,但是有什麼辦法,她是於懷瑾,陪了我這麼多年的於懷瑾啊。”
傅子遇嘆息一聲,“安樂,你是個好女人,於韶南能找到你是他的福氣。” 我笑,“我福氣比他好。”
我從來沒有後悔愛上於韶南,在我懵懂的青春歲月裡,他如天神一般出現在我的面前,在我離婚後,又是他將我從地獄裡拉出來。
我不敢想,如果不是於韶南,我是不是真的能這樣原諒於懷瑾,仇恨是可以讓人性變的扭曲,會掩蓋住人性裡所有美好的一面。
幸好,我沒有,我學會了原諒,也就學會了放下。
從醫院出來,我心理是前所未有的輕鬆,看了看手機,只有趙曉彤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是人事部今天招了幾個人,等着我去面試。
我去取車的時候,剛好看見蘇楊的車停下,蘇楊從車上下來,手裡還拿着一個小巧的保溫桶。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我詫異道。
他看見我,目光有些躲閃,“正好有個朋友在這住院,我來照顧兩天。”
親戚,我掃了一眼那個精巧的保溫桶,淡淡的笑道,“你每天都來?” 他撓撓頭,“也不是,這不剛剛得到消息,說是人把胳膊給摔了,我就過來了。” “如果是朋友的話,買點水果什麼的更合適。”
蘇楊不自在的笑,“嫂子你說的對。” 我很清楚,只要傅子遇在一天,於懷瑾永遠也不可能接受蘇楊,與其到時候碰的遍體鱗傷,不如現在抽身而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