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心頭上的一道傷疤,宋青檸不敢輕易觸碰,只好由我來揭開,所謂不破不立,他一直畫地爲牢,將自己的感情徹底封閉,甚至嫁接到我身上,如果不能主動走出,那麼,他跟宋青檸或許真的就沒了可能。
“我——”莫白啞口無言。
我繼續道,“莫白,越是在意,越不肯輕易放開,誰的愛情不自私,誰的愛情不傷人?,但這一生,若是沒了愛情,人的心也是會枯萎的。”
一週後,江城最繁華的地方,無數煙花在上空炸開,開業慶典儀式就選在了公司門口進行,江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被請來了,市委書記親自前來剪綵,給足了臉面,安創公司正式成立。
我詫異於於韶南的人脈,不過,想到他隨隨便便就給了安志成一個總經理的位置,這些也便都可以理解。
說起來也好笑,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公司的名字,他不提,我也沒再繼續問,這好像也成了我們的一種默契。
我周旋在這羣江城名流之間,那些我曾經難以啓齒的場面話,現在說來也如行雲流水一般,我在江城的路就在這觥籌交錯間鋪開了。
“那不是傅總麼?”
“旁邊的那個女孩子是誰?”
“沒聽說他有女朋友啊。”
我順着聲音望了過去,果不其然,是傅子遇跟於懷瑾走了過來,兩個人一個西裝革履,一個穿着白色的繭狀連衣裙,一路過來,十分惹人注目。
我沒想到,傅子遇竟然也來了。
“安樂,你丫有一手,這纔多久,就成了公司的老總了。”於懷瑾圍着我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個遍,“以後是不是要稱呼你爲安總了。”
我笑着拉了拉身上白色的套裝,有些不習慣,更多的是歡喜,一種從心底裡升起來的底氣。
“你就別笑我了。”
“恭喜。”傅子遇笑的清冽。
“謝謝。”
“安樂,恭喜。”華夏也帶着自己的夫人走了過來。
我笑着舉杯跟他碰了一下,“華總,謝謝你來捧場。”
“應該的。”
他夫人站在一側,睜着一雙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抿着脣笑,神情裡總是透着那麼一絲狡黠,讓人覺得十分討喜。
“於韶南他怎麼沒過來?”
“他說今天有事,來不了了。”我其實很想他過來,能夠親眼看到這一幕。
“對了,這個給你。”華夏將手裡的一個文件夾遞了過來。
“這是什麼?”
“賀禮。”
我打開一看,裡面靜靜地躺着一份合同,落款是南華集團的章跟他的簽字。
薄薄的幾張紙對我而言重比千金。
“謝謝。”我由衷的說道。
於懷瑾圍着傅子遇轉了一圈,“哎哎,你丫就沒準備點什麼賀禮?”
我哭笑不得,都說一孕傻三年,傅子遇能親自到場,就是給我以後的道路刷上了一層柏油漆。
只不過,華夏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我這樣一份合同,意義就大不相同,這份大禮真的夠重了。
“安樂,恭喜。”莫白跟宋青檸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我忙不迭的迎了上去,“你們能來,我真的很開心。”
莫白的臉上還有點彆扭,不經意的拉開了與宋青檸之間的距離,反倒是宋青檸,落落大方的站在他身側,一副名花有主的模樣。
“哎呦,我說怎麼能跟我兒子恩斷義絕了,原來是傍上大款,自己開公司了啊?”王愛英不知道怎麼混過了安保,進了會場,陰陽怪氣的大聲說道。
知道我離婚的人不算少,江城的圈子就這麼大,可王愛英這句話擺明了就是指責我無情無義。
我沒理會,衝一旁的蘇楊說道,“讓保安過來把她帶走。”
王愛英見我不理會,喊的更囂張,“哎哎哎,大家都過來看看,你們眼中這個風光不限的安總,就是我兒子穿過的破鞋,哈哈哈哈哈,安樂,你再怎麼包裝都掩蓋不住你是一雙破鞋的本質。”
四下裡的人頓時都愣住了,一時寂靜無聲。
今天來到這裡的都是江城的名流,而江宇是到不了這個層次的,或許有接觸,但絕對不多,所以,這批人裡面知道我離婚的沒幾個。
我冷冷一笑,“你還有臉來這兒?”
保安很快上來,一左一右的架住了王愛英,我擺擺手,示意他們暫時先不要將王愛英帶走。
“爲什麼沒臉?”王愛英瘋狂大笑,“我兒子跟你離婚可算是離對了,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們看看,這小婊子婚內出軌不說,還差點把自己的老公送進監獄,這就是一潘金蓮轉世啊。”
什麼叫顛倒黑白,我今天算是見識了。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於懷瑾挺着個肚子上來就直衝衝的罵道,“網上的視頻證據還在流傳了,這會就來洗地了,也不知道先僱點水軍來掌握下輿論就在這咬人,說實話,沒給江宇一個故意傷害罪已經是情份了,做人得要臉。”
王愛英被兩個保安架着動彈不得,我拉住於懷瑾,她畢竟是個孕婦,得顧念着肚子裡的孩子。
我的目光在衆人身上一一掃過,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冷眼旁觀,有人看熱鬧不怕事大,但還有人在默默的支持,比如莫白,比如宋青檸,比如於懷瑾,再比如蘇楊......
我獨自走了這麼久,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底氣。
他們就是我的底氣。
“您對我心裡有怨氣我是知道的。”我平靜的開口,“但做錯了事就是要付出代價,我自幼喪母,對您一向是恭敬有加,從未拌過嘴,對江宇更是一心一意,絲毫不敢懈怠,可你們一家帶給我的是什麼?”
“你明明知道江宇出軌,卻選擇對我隱瞞,不僅不制止,反而助紂爲虐,逼我活活引產,甚至將我掃地出門,如今,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們之間,怎麼算,都是你們欠了我,現在,我討要的不過是一點利息而已。”
“你胡說八道,我非得撕爛你這張嘴不可,放開我,放開我。”
兩個保安很快將王愛英丟出了門外,謾罵聲也漸漸遠去。
於懷瑾輕輕握住了我的手,低聲道,“安安。”
“我沒事。”
江宇一天沒死,我怎麼會倒下。
開業典禮忙了整整一天,我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家。
於韶南掛斷電話,溫聲道,“忙壞了吧?”
我癱在沙發上,連指頭都懶得動,渾身的骨頭跟散了架一樣,腰跟脖子累的生疼,“沒想到一個開業典禮也這麼費勁。”
“老闆不是那麼好當的。”於韶南笑着打趣。
我靠在他肩膀上,身體很累,可精神還是很亢奮,安創公司,我終於在江城有了一席之地。
“王愛英今天來找麻煩了。”
於韶南目光一凜,“她去了?”
我點點頭,“被我趕走了。”
那天過後,江宇便不知所蹤,我也沒費心去找,左右王愛英還在江城,這就說明他遲早會回來。
“乾的好。”於韶南摸摸我的腦袋,“安安,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慵懶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舒服的閉上眼睛養神,“什麼事?”
“你現在公司剛剛起步,我想給你派個人當幫手?”
“誰?”
“尚雨菲。”
“什麼?”我蹭的一下從沙發上起來,瞪着於韶南,“我不同意,這是我的公司。”
我不喜歡尚雨菲,很不喜歡,而她之前也明說過,在國內不會呆太久,看於韶南的意思,是要留在國內了。
這種感覺讓我心底十分不舒服,就像自己的東西被人覬覦了一樣。
“安安,你聽我說,安創現在剛起步,你一個人是很難坐穩這個位子的,你需要有人幫你打理公司。”
“我知道。”我控制不住的叫道,“爲什麼不是蘇楊,你也可以幫我,你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歡尚雨菲。”
“蘇楊有自己的公司需要打理。”於韶南沉聲道,“安安,不要任性,我不可能隨時都有時間幫你,她是最好的選擇。”
“最好的
選擇?”我怒極,“我告訴你於韶南,就算是明天安創就破了產,我也絕對不會讓尚雨菲踏進來半步。”
門砰的一聲被我關上。
我出了門,才發現自己手機錢包什麼都沒帶,控制不住的委屈一股腦的涌上心頭,我懂於韶南的好意,但在這一刻,我無比討厭他精明的商業頭腦,尚雨菲,我在這個女孩子的身上真切的感受到了威脅。
不是對於韶南沒信心,也不是對自己沒信心。我只是不希望重蹈覆轍。
夜風很涼,吹在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在小區門口等了很久,於韶南也沒有追出來。
心一下子全涼了。
蹲在小區門口的草叢上,我沒出息的哭了。
“小姐,你沒事吧?”
我擡頭,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高高大大的男人站在我跟前,伸出的手中帶着一包紙巾。
這是我第一次與沈青川見面。
“謝謝。”我拿過紙巾,胡亂的擦了把眼淚,控制不住的打了一個噴嚏。
他沒有走,脫下身上的風衣蓋在了我身上,順勢在我身旁坐了下來,“如果你願意相信我,今晚,我可以當一個傾聽者。”
“抱歉,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注意到他一怔,快速反應過來,是我誤會了,頓時尷尬的想找個地洞堵鑽進去。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我跟男朋友吵架了。”
他了然的笑道,“是打算結婚的男朋友?”
我點點頭,這個時候,我確實需要一個人來傾訴。
有時候,人的心思真的難以捉摸,有些話,我不會對於韶南說,不會對於懷瑾說,但卻可以對一個陌生人敞開心扉。
這個男人的身上有一種奇異的能讓人得到安撫的力量,他給人的感覺也十分舒服,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所有的話都說出來,我心裡好受了許多,同時有些赧然,“是不是覺得我跟祥林嫂一樣?”
“有一點。”他鄭重其事的說,“那我是不是就是魯鎮的村民?”
我忍不住笑了,“你要是肯換身打扮,還真像。”
他見我笑,鬆了一口氣的模樣,“我送你回去,你一個女孩子大半夜的在外面不安全。”
我頭同意,冷靜下來想,這件事並不怪於韶南,他出發點沒錯,但我也有我的堅持,尚雨菲,我是絕對不會用的。
到了樓下,我將風衣還給他,由衷的說道,“謝謝。”
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大半夜的聽我跟一個怨婦似得絮絮叨叨,非親非故,他肯幫我,我已經很感激了。
“我以爲你會先問我的名字。”他脣角掛着一抹淡而溫暖的笑意。
“抱歉。”我露齒笑道,“那些話,我只想讓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知道,問了名字就代表我們認識了。”
上樓,門虛掩着沒鎖,我推開門,心跳差點停止,於韶南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瘋了般的撲過去。
120很快過來,我顫抖着身子看他被擡上了救護車。
之前負氣離家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他的不好,可現在,我想的卻全是他的好。
從前,我只覺得江宇不懂的珍惜,現在看來,我又何嘗不是,他這般掏心掏肺的對我,替我除掉了我最大的心結,給了我最大的尊重,就算是讓尚雨菲進公司,也完全是出於對我的考慮,我有什麼理由因爲自己的那一點私心將負面情緒都發泄到他身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坐在手術室的門外,盯着那盞紅色的燈,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再也承受不住至親至愛離開的打擊,於懷瑾默默的陪我坐在一側,溫暖的掌心落在了我冰涼的指尖上。
“韶南怎麼樣了?”尚雨菲匆匆忙忙的趕到了醫院,一見面,急忙問道。
我無力的指了指手術室的門,一句解釋的話也說不出來。
尚雨菲怒極,死死的瞪着我,“他有嚴重的胃病,你知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