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東園。
玻璃上結了一層冰花，讓屋裡的人影變得模糊，宋瑤洗了個澡，換了睡衣，踩着白色毛絨拖鞋幫着舀飯。
許青舟望着踢踏踢踏端着兩碗飯過來的女生，心中感嘆，高冷女神變得人妻感十足。
燉排骨，回鍋肉，油燜大蝦，炒時蔬，加一個紫菜蛋花湯。
宋瑤也不說減肥了，吃了兩大碗米飯，一邊吃着一邊和許青舟分享這次出去的見聞，說自己遇到很多行業大佬，不少都是在看論文和資料的時候只見過名字。
女生嘆息，又感慨好些時候聽不懂。
許青舟笑着：“被打擊到了？”
宋瑤捧着碗喝湯，撇撇嘴說：“就是覺得自己要學的東西太多。”
“知識是學不完的。我們都還年輕，未來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現在正是慢慢積累人生經驗的時候，着什麼急，等你哪一天成老奶奶了再感慨。”
許青舟洋洋灑灑地說。他有時候也有這種感覺，無論曾經的物理還是現在的數學，每個領域單獨抽出來都夠一個人研究一輩子了。
一個人的精力在人類浩瀚的知識面前顯得過於幼小。
“就算成老奶奶了，也能揍你。”
宋瑤不高興這傢伙把她說成老奶奶。
許青舟保持沉默。
宋瑤吃完了，杵着下巴，又嘟囔道：“我也已經19歲，不小了。”
許青舟視線向下掃了掃，感慨一句：“是不小了。”
比一年前隆起的幅度更高了。
“.”
宋瑤很想給這傢伙一腳，把他踹出門去。但忍住了，她還是懷疑這是在獎勵他。
吃完飯，許青舟攔下要洗碗的宋瑤，讓她好好休息，等出來的時候，宋瑤懶懶地躺在沙發上玩手機，指頭在屏幕上點點點，兩隻潔白的腳丫子輕輕晃着。
估計是安慰受傷的閨蜜吧。
許青舟心想。
坐下，宋瑤就從沙發上起來，扎進他懷裡，“許老師，好累。”
高冷的宋校花是越來越接地氣了。
許青舟在她脖頸裡深吸一口氣，聞着淡淡的馨香，問道：“今晚要不要早點去睡覺？”
“不了，我還要看點資料。”
宋瑤腦袋在許青舟胸口蹭了蹭，以本科知識參加行業論壇，還是有點吃力，許多內容都需要先記下，等晚上再查資料，幾乎沒有休息時間。
以前還嚴格管控許青舟的熬夜時間，可自己這幾天忙得和陀螺一樣，每天都半夜2點才睡。
“那就先抱一會兒。”許青舟摟着嬌軟的身體。
“佳慧說她週六想過來玩兒。”
“巧了，郭子揚也是。”
“他們兩個又吵架了，情侶都會吵架，但我們好像沒吵過架。”
“吵架？宋瑤，你這個愛好有點變態。”
許青舟捏了捏宋瑤的臉，心說自己又不是腦子抽風了，吵贏吵輸苦的不都是自己嗎？
宋瑤不搭話，想想也是，許青舟屬於又賤又聳的那種，上一秒作死，下一秒馬上認錯。
吵架的話好像挺刺激的.
停！又想劈叉了！
宋瑤遏制住糟糕的思想，認真回姐妹，可這時就發現許青舟的手悄悄咪咪地鑽進自己睡衣下襬，她眸子垂了垂，沒搭理他，和丁佳慧發消息。
丁佳慧還在爲昨天的事情生氣，白天宋瑤都在忙，晚上終於找到時間吐槽了：“瑤瑤，伱說一個男生怎麼會這麼木，出去睡覺，居然訂標間！”
丁佳慧：“不行了不行了，越想越氣！”
宋瑤：“你可以換個角度想，坐懷不亂，這也說明郭子揚是值得託付的人。”
宿舍裡，丁佳慧看到這句話，打字的手一頓，怒氣消散很多，突然覺得有點道理。
丁佳慧：“你和許青舟也是這樣嗎？”
宋瑤低頭，看了眼在自己胸口亂動的手，心中吐槽許青舟是“坐懷就亂”，妥妥的大色狼。
暗中吸一口氣，儘量保持平靜，她繼續和丁佳慧發消息。
宋瑤：“差不多。”
5分鐘過去。
“嗯~”
客廳中，響起女生的一道輕哼聲。
宋瑤身體一下子僵住，臉上有點燙，都是這傢伙捏來捏去，讓她不小心發出了奇奇怪怪的聲音。
許青舟含笑問：“今天早點休息？”
宋瑤聽出許青舟語氣中的調笑，拍開許青舟的手，紅着臉站起來，氣呼呼地坐到桌前看書了。
許青舟忍不住嗅了嗅手指，又惹得宋瑤一陣危險的目光。
這姑娘自制力可太強了。
感慨完，許青舟起身，把手稿拿出來，繼續埋頭計算，大約到11點，停筆去洗澡，等洗完澡出來，才發現宋瑤已經回臥室了。
“嚯~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許青舟啪地關掉客廳的燈，樂呵呵地回臥室。
等到了房間，他才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臥室，宋校花剛把自己的行李箱收拾好，見許青舟進來，隨手抓起牀頭櫃上的橡皮筋，幾下把自己的頭髮扎住。
嘎吱~
許青舟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宋校花抱着拽倒在牀上，雙手還被她緊緊箍住。
“.”
靠！什麼鬼？
宋瑤盯着許青舟，目光灼灼，這貨一直佔自己便宜，總得找回點面子吧。
今晚，她要在上面！
許青舟掙扎了幾下，沒什麼作用，放棄了，“溫柔點嗚~”
宋瑤參加研討會回來，倆人的生活恢復平靜。
許青舟把精力集中在波利尼亞克猜想上，專心解決黎曼ζ函數及相關函數相關的零點的估計。
在11月20日，印度高等數學研究所發佈了最新的研究論文，這次是對先前篩法的改進。
這些人先前是把計算素數倒數和引入Mertens常數，再通過對zeta函數的歐拉乘積運用數分技巧得到Mertens常數的更精確的表達式。
按照當初的方式，成功證明波利尼亞克猜想的可能性趨近於零。
現在可能會好很多。
當然，他沒時間仔細研究，把這篇論文推理完估計又得耗費不少時間。
在這個消息出來的第二天，約翰霍普斯大學的圖爾斯特教授同樣宣佈再次取得進展。
有點針鋒相對的意思。
微博評論區比許青舟還着急。
有問許青舟進度的，有說希望一起合作的。
21號下午，他還接到兩個電話。
一個是楚院士的，說論文他和楊永澤師兄看過了，有進展，但不多，安慰許青舟不用太慌，按照自己的進度來就行了。
第二個電話來自顧教授，老頭說的話和楚院士大差不差，讓他保持平常心，搞研究就是需要穩得住，就算被人搶先了也沒什麼。
許青舟很想說，他其實真沒怎麼慌，甚至於，週六吃完飯，還能陪着宋瑤他們打遊戲。
四排。
“郭子揚，你賣我！”
“你是輔助，我這叫合理撤退啊~”
丁佳慧怒氣衝衝，掐着郭子揚的脖子，半響，郭子揚的屏幕也黑下去。
許青舟來到下路，和宋瑤說：“你探一下草。”
“哦。”
宋瑤操縱寒冰朝草叢裡走過去，可憐的寒冰射手被草裡冒出來的三個大漢捶倒在地。
“.”
許青舟用的劍聖衝過去，嘎嘎亂殺。
“許青舟！”宋瑤怒瞪着許青舟，懷疑他是故意讓自己上去送死的。
許青舟很想說你的“E”是被扣掉了嗎，只能說：“你一個換了三個，不虧。”
“.”
宋瑤眸子沉了沉，有外人在，當然是選擇原諒他了，免得破壞了自己的形象。
郭子揚在一旁感慨，這就是地位，你瞧，掛了之後，宋瑤都不說話的。
聚會比較簡單，大家一起吃了頓火鍋，玩遊戲，完整地放鬆一晚。
週日上午，大家把昨晚的剩菜消滅掉，四個高中的夥伴再次分開，郭子揚和丁佳慧一離開，許青舟就被宋瑤按在沙發上好好捶了一頓。
週末過去。
宋瑤比以前更忙，準備11月底就把論文投稿。
許青舟就不用說了，同樣忙得起飛，早上和宋瑤一起出門，在圖書館一泡就是一天，晚上10點和宋瑤一起回家。
黎曼ζ函數部分在23號搞定。
他正式開始研究素數的分佈，首先，就是把素數性質全部過一遍。
如果跳出解析數論的框架，能夠感受到，素數之間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引力”，它們自然而然地就會互相靠近，去填補那些沒有被更小素數的乘積佔據的位置。
因此，在低處很長一個區間上，素數的數目都比素數定理預測的要多，直到Littlewood證明實際上會在中值附近無窮次來回振盪。
除了這些，他還發現，在張益唐之前，GPY和GL2這兩個都非常天才的想法放在一起都不能實現從無限到有限的跨越。
有趣的是，要理解爲什麼會失敗，這又可以用物理學的內容做比，大概是因爲譜理論就像是規範場論，用李羣作媒介，但就是無法將廣義相對論重整化。
認清楚素數的某些性質，有助於發現素數分佈的規律。
最起碼在完成每個步驟的時候，都能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目的是什麼。
既然調和篩法無法全面分析素數分佈，就加入指數和的估計和黎曼ζ函數的零點估計。
在把前輩們素數方面的研究拉了一遍過後，許青舟工作重心轉移到對幾個數學工具進行耦合上。
用一個成語形容：舉步維艱。
難度吧.就宛如得把挖掘機和邁巴赫組裝在一起.
許青舟人麻了。
連續奮鬥數日，在11月底，29號這天，許青舟在機場接到了“準岳父”“準岳母”，並帶着兩個人先在學校轉一圈，拍照打卡。
“這裡就是未名湖，宋瑤就在那邊經院學習。”
一路上，許青舟給老宋兩個人介紹學校的著名景觀建築。
還挺巧，上次老許和王女士過來是宋瑤去接的，這次輪到他了。
宋世鬆聽許青舟說着，時不時地點頭，望着一旁侃侃而談的男生，一陣恍然。
當初小瑤還是高三吧，兩家人在火鍋店第一次吃飯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兩個年輕人不對勁兒。
一年多過去，果然像自己想的那樣。
自家的白菜就這樣被拱了。
好在，這小子看起來還算順眼。
張軍麗和宋世鬆的想法一樣，這次專門來一趟，就是想看看兩個年輕人的生活環境，剛纔在燕東園的時候，特地在廚房轉了一圈，鍋碗瓢盆，樣樣齊全，完完全全就是過日子的兩個年輕人。
無論是自己做飯，要是實在忙就在單位吃，這兩樣都比點外賣乾淨。
下午4點，許青舟就帶着老宋兩口子去經院樓下等宋瑤。
三個人剛到，宋瑤就已經揹着書包下樓。
“爸，媽。”宋瑤順手把書包遞給許青舟。
張軍麗拉着閨女的手，笑眯眯地問道：“忙完了？”
“嗯，剛把論文投稿。”宋瑤點點頭，經過兩個月的努力，終於把第一篇sci論文搞定。
“正事忙完就好，走吧，我們先吃飯。”
四人說着走出校門。
吃飯的地方在一傢俬房菜館，主打一個地道兒。
都互相串過門，尷尬肯定是不存在，宋世鬆和張軍麗兩個也都在體制內呆了大半輩子，話題這些恰到好處。
聊學校景觀，感慨學校底蘊等等。
飯局到最後，宋瑤吃不完了，只能把飯分給許青舟。
張軍麗視線在兩個年輕人身上來回看了看，笑呵呵地問道：“小許，小瑤平時沒少欺負你吧。”
許青舟心中淚目，心說知女莫若母啊！
“張姨，那.”
許青舟戛然而止，桌下，他的腳被踩住。
他轉頭，就瞧見宋瑤溫柔地看着自己，體貼地幫他乘了一碗湯，“我欺負你了？”
呸！笑裡藏刀！
氣抖冷！
許青舟硬氣地給宋校花回了一個“我就說，你能把我怎麼樣”的眼神。
同時，不着痕跡地把腳從宋瑤的鞋下移開。
宋瑤抿抿嘴，暗中給許青舟記了一筆。
“那也沒有，她挺溫柔的，而且我們畢竟不是一個人了嘛，兩個人在一起會照顧對方的感受，所以基本也不會有什麼矛盾。”許青舟違心地續上剛纔的話。
都是爲了以後的幸福生活啊。
宋瑤滿意地點頭，幫許青舟夾了一塊肉。
“挺好。”張軍麗早就看到女兒的小動作，還真被老公說對了，小許纔是被欺負的那個。
能容忍女生的小脾氣，處處謙讓，說明是真的喜歡。
兩個人過日子，就得有人學會“服軟”，針尖對麥芒是不會長久的。
見到兩個人生活的房子，再看兩人的相處，張軍麗這次又放心很多。
宋世鬆同樣笑了笑，暗道小許有得受了。別看這丫頭一直文文靜靜的，其實已經繼承了她老媽的強勢，還順帶繼承了他這邊的武力。
晚上8點，四個人才熱熱鬧鬧地從私房菜館出來，家裡有房間，當然不可能像上次那樣讓老宋他們住酒店。
大家先是在外邊逛了半小時，纔打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