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我輕輕握住了簡黎華的手,他有了知覺,一直在昏睡的他,竟然緩慢的睜開眼來看我,在看到我時,他渾濁的眼睛內閃動了兩下光芒,氧氣罩下微弱的喚出兩個字,囡囡。
他突然睜開眼,嚇得我第一時間想要抽回手縮回去,畢竟我和簡黎華之間一直都是水火不容,就算他現在在病中,大約也不想讓我觸碰吧?畢竟他是這樣的討厭我。
可手才縮到一般,沒想到連呼吸都有些提不上來的簡黎華,竟然突然反手抓住了我的手,我手便被他死死抓住在手掌心中,他似乎是不願意讓我離開。
而且他似乎是把我當成林容深的媽媽了,囡囡,就是女兒的意思。
好多人都說,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總會特別想念那些離開得特別早的人,都說簡黎華和林容深的媽媽水火不容,就連當初林容深媽媽快要死的時候,要求見簡黎華一面,可簡黎華都殘忍的拒絕了,導致林容深的母親帶着遺憾離開。
所有人認爲,簡黎華和林容深的母親已經沒有了多少父女情,不然爲什麼對方臨死前一個這麼小小的心願,作爲父親的都不滿足?
所以很多人認爲,林容深的母親是簡黎華兒女下最不受寵的人,可奇怪的是,林容深確實他所有兒孫當中最得看重也是最疼愛的。
林容深雖然看似在林家長大,可實際上基本是簡黎華一手培養大的,聽人說,林容深小的時候,竟然被簡家的人接過去進行培養,教授各種課程,才五六歲大,簡黎華便帶着他去談生意,讓他在一旁旁聽。
林容深非常聰明,所以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該怎樣管理公司處理生意上的事情,大約是從小被灌輸,反而當他有了獨立思考能力的時候,便愈發開始討厭起這行業,最終不顧簡黎華和林海鑫的決定,都未曾想過商量,便無比決然的選擇醫生這行業。
而相比簡庭這個嫡系孫子,就沒有林容深這麼好運了,雖然簡黎華對他管教一樣的嚴格,可始終沒有林容深嚴格,儘管,他頭腦也靈活,可和一向對東西過目不忘的林容深來相比,還是顯得遲鈍笨拙許多,而且簡庭小的時候還生性頑劣,不怎麼愛學習,所以簡黎華對林容深的看重,多過任何一個人。
可現在看來,結果並不是別人口中所說的那樣,簡黎華到臨死前都不能釋懷的事情,大約就是他這個走得都比他這個父親都還早的女兒吧。
我莫名的想嘆一口氣,可還是硬生生的忍下了,並且任由簡黎華握着,他握得很緊,好像很怕稍微一鬆手,我便會溜得不見。
這也是我們第一次如此親密接觸,讓我明白,無論他以前對我多麼的凶神惡煞,滿臉滿眼的嫌棄,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而已。
以前的我是非常的懼怕他,可現在,那絲懼怕消失,反而有絲傷感。
人爲什麼會老?人爲什麼要離開?人活着難道就是爲了將生老病死這四種經歷嚐遍,然後就算是完成任務了嗎?那意義何在?
我對死亡這兩個字很迷茫,真的很迷茫。
之後簡黎華緊握住我手到十二點都沒有鬆開,當醫生和護士進來給他換藥水的時候,見我懷孕了一直坐在那裡幾個小時大約也會累,便讓起身去休息一會兒,可是稍微動一下,或者有想離開的心,簡黎華就握得特別緊,他根本不肯鬆開。
醫生都有些無奈了,只能彎腰在老人家耳邊輕聲勸着說:“簡老先生,人家坐了好久,要吃飯了,而且她還是個孕婦,不能這樣久坐的,您讓她先去休息休息,再來陪您好嗎?”
他在聽到孕婦這兩個字的時候,稍微睜開半隻眼來看我們,看了好久,他終於緩緩的鬆開了我的手。
醫生這纔將他一直放在外面的手給放在被窩裡,用被子蓋好,然後帶着我從病牀邊離開吃午餐休息。
我手當然也有些麻,剛纔一直維持那樣的動作許久,吃飯的時候都不利索了。
可等我吃完東西回去後,林容深的秘書和簡黎華的秘書早就在那裡等候了,抱來很多的文件來給我批閱蓋章,其實這些東西我根本看不懂,全都是林容深的秘書說該怎麼辦我就照做。
雖然說是不用自己思考,完全按照他們的話照辦,可對於這方面的事情我還是留有心的,比較敏感的文件我都會首先打電話問過林容深,比如發放下去的鉅額款項,要不要批,該不該批,我是否有權利批,都要一一問清楚林容深,等林容深同意了,我纔會安心的簽下自己的名字,讓下面放款。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身邊最親近的秘書與助理都有可能心懷鬼胎,特別是現在這樣敏感的時刻。
這一段時間相當是我壓力最大的時候,一邊要處理簡氏各種文件和會議,一邊還要和簡氏那些找到空子就往裡面鑽的老狐狸們周旋。
還要安慰來探望簡黎華的米莉,她在得知簡黎華即將不久於人世後,哭得比誰都慘,每天陪着簡黎華的時候,不斷喊着爺爺,求他不要離開她。
也許米莉年紀還輕,家裡人又保護得很好,從小嬌生慣養,所以對待死亡看得比我們都淺,我和林容深對於老爺子現在的狀況都表示得很淡定很釋懷,可米莉就不一樣,她捨不得他走,她還想讓他陪他很久很,可事實上,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在這個年級階段,死亡是一條順路。
對於她的傷心,我只能儘量安慰着她。
這樣的日子過了差不多一個多星期,大問題沒有多少,因爲有這麼多人的幫助,所以也沒有當初想象中那麼艱難和無法完成,我以爲往後都會保持這樣的情況。
可誰知道,一份文件打破這樣的平靜。
是一份關於二股東手上一個項目的批款意向書,那意向書到達我手上後,當我看到上金額時,足足嚇好大一跳,足足三十個億,這一批下去,就相當於分走簡氏目前可用的流動資金的一大半。
這樣的款項我自然沒有辦法批,所以第一時間便給林容深
打電話,問他批不批,林容深問我申請這比款項的人是誰。
我將陳忠生這個名字告訴了他,他聽後沉吟了半晌沒有說話,我不知道有什麼問題,也以爲林容深是在思考着什麼,便沒有出口打擾他。
等了好久,林容深說:“這筆款暫不批,等我回來處理。”
我說:“好,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們兩個人雙方都忙,所以我正要掛斷電話的時候,林容深在電話內對我說了一句:“萊萊。”
我嗯了一聲,以爲他是有什麼事情還要吩咐。
等了好一會兒,他在電話內說:“我的小公主好像長大了。”
聽到他這句話,我心裡特別暖,特別暖,這段時間爲了幫助他,我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到對這方面的事情勉強懂得一點一點,身邊雖然有人在幫助我,可又不能我毫無保留的去相信,這點林容深也早打電話叮囑過我好多遍,而林容深也不是時時有時間來指導我。
所以再面對棘手又無法像人求助的事情時,我便會努力查找各種方法,去翻閱各種資料,竟然讓自己去對這些東西進行了解和分析清楚。
好在,自己也不是特別的笨,雖然頭腦沒有以前讀大學那麼靈活了,可至少肯下苦工,擔任起來也還勉勉強強,雖然有些累,還壓力巨大。
但想到這是林容深難關,這些累和苦根本不算什麼。
當然我也不會把自己的付出看得那麼廉價,不然讓男人會覺得是理所應當,我在電話這段故意哼了兩聲說:“林容深,我和你兒子都活生生瘦了兩斤,你回來後想着怎麼補償我們兩個吧。”
林容深在電話那端低笑說:“嗯,會好好補償的,小公主。”
我掛斷電話後,臉上的笑怎樣也遮掩不了,心裡甜滋滋的。
最後對於這份文件扔在一旁,暫時無視。
簡黎華的秘書看到後,表情起了微妙的變化,她稍微上前走了上來,問我:“林夫人,這筆款林總是怎麼說的。”
我如實的說:“暫時不能批。”
簡黎華的秘書說:“可是很急,這是一個大項目,現在已經動工到一般。”
我說:“很急我有什麼辦法?雖然現在事情都是我在處理,可實際權利還是林容深,如果真的很急,你可以親自打電話去和他談。”
簡黎華的秘書笑容微有些尷尬的說:“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如果您現在不批的話,陳總那邊不好交代,他這樣的人您是知道的……我是爲您着想,畢竟在這敏感的時候。”
林容深的秘書開口說:“肖秘書,這個項目是之後追加的百分之六十的預算,三十多個億,這不是個小項目小款項,現在公司可流動的資金有限,其餘工程都還在同時進行,一旦這個工程出現了一點小問題,虧損下來可不是一件玩笑的事情,到時候沒資金轉動,各大龍頭企業一起對簡氏進行打壓,在那樣的情況下,簡氏沒有危機是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