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誅魔劍如同一道微風拂過天地,無處不在,藉助道家‘並生’之法和周鐵戈生主的權柄,是此世第一道春風,從幽冥之中象徵着生的蛇口中吹出,吹向陽世衆生。
當微風吹過天池老人的瞬間,天池老人卻忽然露出古怪的笑意,並沒有阻止這道微風吹過身體。
而下一刻,祂身體之上多長出來的,象徵着血海尊首的頭顱從脖頸處斷裂,血海尊首的頭顱只覺得脖頸一痛,然後視野翻轉,跟着跌落的頭顱從天池老人的肩膀上落下。
不僅僅是天池老人身上長出的血海尊首的頭顱落下,春風拂過衆生,衆生身上長出的那象徵着血肉的頭顱都自然脫落,只在脖頸旁邊留下一塊六寸長的傷疤。
大明宮主的至小之劍,能夠將龍章一分爲二,此時藉助周鐵戈這位生主之手施展,那真正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如果說血海尊首是利用造物主早就留在衆生之中的後門,從衆生血肉裡面誕生出一個自我,那麼這太上誅魔劍就如同造物主手持着精準的手術刀,將這顆頭顱從衆生肩上斬下!
一顆顆頭顱瘋狂地咒罵着,祂們想要再從衆生的血肉之中生長出來。
但哪有那麼容易,這個世界中的規則,先被周鐵衣用血獸捋清了一遍血海尊首的意志,隨後再被太上誅魔劍斬斷了血海尊首利用絕世神兵生長出來的頭顱,就算是神尊也沒有辦法再獲得血肉的控制權,至少對於此世的衆生是這樣的!
從天池老人身上跌落的頭顱恍然大悟,祂看向天池老人,神色扭曲憎恨,“你背叛了我!”
天池老人帶着血海的絕世神兵出現,根本不是爲了救祂,只是利用絕世神兵讓祂開啓在衆生體內的後門,這樣才能夠徹底斬斷祂潛藏在血肉之中的意志,獲得真正的解脫。
天池老人此時用複雜,看螻蟻一樣的目光看向血海尊首,“螻蟻尚且偷生,您如果不只是想着您自己該多好啊!”
血海尊首復活,這是血海一脈所有人都畏懼的事情!
當初活着的時候,血海尊首就仗着自己血肉權柄的不死不滅,毫不憐惜地佔據衆生的身體,反正在祂眼中,這些都是螻蟻之輩,本來就是祂權柄的基石,根本無法反抗祂。
所以在幾位神尊之中,沒有眷屬的血海尊首一直近乎於魔道,當年祂神威滔天,即使以神之名,行魔之事也沒有人懲罰祂,但祂哪裡想過,這代價需要萬年之後來償還!
祂無端佔據肉身復活的本事,讓祂的道統根本不被信任,只要修行到高層,都會想辦法脫離血海尊首的控制。
而天池老人的後手還不只是這麼多!
春風一樣的太上誅魔劍斬斷了血海尊首本體和琯琯連接着的一根根血管和樹根,琯琯從血海之底猛然揮拳,這一拳凝聚了此世武道精粹,但更加重要的是,這一拳堂皇至大,形成一道通天徹地的白金之色的光柱。
光柱之中龍鳳交匯,衆生之影起起伏伏,人道之力沸騰到了極致,以至於能夠徹底改寫天地規則!
此乃聖皇之力,當初天池老人制造琯琯,以生死繼位這種邪術,讓琯琯的生母與聖皇骸骨交合,從而誕生出琯琯這個繼承一部分聖皇之力的女嬰。
因此琯琯才能夠不懼大夏國運,更準確地來說,琯琯不懼人世間一切的人道氣運,聖皇的力量就是人道!
炙熱的聖道之力壓制世間一切規則,讓血海尊首復活的本體近乎普通人,這猛然一拳從身下貫出,直接擊穿血海尊首的胸膛,白金色的光輝從血海尊首的胸膛擴散,眼看着就要化作火焰,燃燒盡這具新生的軀體。
一直在旁邊觀察着變化的李劍湖忽然大喝一聲,“休想!”
他精氣神匯聚如一,形成一柄破開虛幻的小劍,斬向蜃氣凝聚的核心。
在他眼中,就在所有人都以爲血海尊首復甦的身體隕落成爲定局的時候,他忽然看到無邊無際的蜃氣從天地八方涌來。
這蜃氣沒有直接對抗聖皇之力,在人道‘以己心代天心’的絕對壓制之下,就算是太虛幻術也不一定好使。
但這蜃氣卻瞄準了血海尊首!
這蜃氣就堂而皇之地在琯琯不遠處塑造另外一位血海尊首,而血海尊首的意志也同意了。
一旦琯琯的聖力徹底殺死血海尊首的舊軀,那麼這蜃氣就會弄假成真,讓血海尊首再次從蜃氣之中復活!
李劍湖精氣神劍光逼近的同時,那無邊的蜃氣旁忽然浮現一道模糊的人影,這人影沒有臉龐,轉頭‘看向’李劍湖,李劍湖能夠從對方的姿態中看出祂很好奇,但太虛幻主也僅僅只是很好奇罷了,祂伸出兩根手指,輕易夾住了李劍湖的精氣神之劍。
有李劍湖的提醒,天地四極傳來‘蒼天’的聲音,“抓到你了。”
以太虛幻主意志爲中心的天地猛然‘塌陷’,變得幽暗至極,一切地風水火在周鐵衣這位蒼天的意志下完全消失,只剩下世界的規則構架。
這些規則重重迭迭,就像是萬花筒一樣,沒有物質依憑的規則是牢籠,是謎題,困住太虛幻主的意志,不讓祂輕易脫身。
不等周鐵衣再次出手,隱藏在天地意志之中的旱魃無法坐視血海尊首和太虛幻主的意志隕落,因爲祂們兩個被周鐵衣收拾之後,下一個被收拾得肯定是它。
暗紅的,如同人類毛髮一樣的事物瘋漲,填充規則形成的迷宮,就像是在規則中畫出一條路徑,幫助太虛幻主和祂塑造的血海尊首逃離。
而這纔是李劍湖等的出手時機。
明淨的浩然正氣和扭曲的旱魃之力同時在李劍湖身體之中爆發,他身後浮現出一位頭戴古冠的大儒形象,正是大夏總憲鄧振全!
鄧振全的虛影雙手迭加,手心虛握,彷彿握住某種事物,這是一個古禮,也是祭天之禮。
只不過人道的祭天之禮既是對天的尊重,也象徵着人從天手中接過權柄,從而治理萬靈,那虛握的手中,就是天命!
隨着這虛影對着旱魃意志虛握,那就是從旱魃身上拿走天命。
旱魃獰笑道,“你忘了你之前是被我怎麼侵蝕的嗎?居然還敢這麼不自量力!”
它絲毫不懼,一根根從規則中誕生的紅毛暴漲,如同瀑布一樣纏繞向鄧振全的虛影,就要奪取鄧振全剩下的力量。
“慈悲。”
又一聲慈悲響起,讓旱魃意外的是,這慈悲之聲竟然是它自己說出來的!
它身體之中,那被喚醒的高宗皇帝的人形再次浮現,帶着慈悲之意,這慈悲是對老之將至的不捨。
“慈悲。”
鄧振全的虛影頌道,這慈悲是被旱魃纏身,病入膏肓的悲嘆。“慈悲。”
周鐵衣聲音毫無起伏,如同天道本身,這是天道看衆生將死的平靜。
三種慈悲意匯聚,落在旱魃體內,讓它吞噬的慧能和尚的舍利子再次浮現,再次逆轉生死!
旱魃吞噬慧能和尚的時候,周鐵衣還沒有完成世界的開闢,那個時候大夏衆人被眠龍夢境裹挾着落入這個佛陀夢境之中。
即使是死亡,也是在夢境中死亡,而後周鐵衣直接砸碎旱魃的肉身,讓旱魃沒來得及注意到它吞入腹中的慧能和尚的變化。
此時世界從夢境化爲真實,慧能和尚自然能夠再次利用他的秘法,從死轉生,這是涅槃甦醒後的慈悲。
四種慈悲匯聚,以慧能和尚的舍利承接,形成青色的毒素。
這是衆生慈悲之毒。
青色毒素侵染之下,一根根紅色的毛髮被染成綠色,帶着慈悲之意,讓旱魃的扭曲之力大減。
於是鄧振全抓住時機,抽取旱魃之力,落在他虛握的手掌之中,形成一柄正面雕刻着衆生人道,背面雕刻着紅毛吼獸的絕世神兵胚胎!
神兵出世,就是某種天地大運的凝聚!
旱魃的力量被鄧振全抽取,反過來鄧振全也重新完成了儒家‘立功’,同時窺探了儒家‘立德’的境界。
此德乃王者之德,爲天下百姓所立,乃亂世到治世之德,因此正面人道衆生,背面旱魃兇獸!
有儒家立德加持,太虛幻主無法再輕易握住手中象徵着李劍湖的精氣神之劍,那劍光疏忽之間從太虛幻主手指之間掙脫,真正如同一道異彩的流光。
在那光中,太虛幻主忽然看到了未來的一段場景,祂失聲說道,“別殺他!”
可惜太虛幻主來不及說剩下的話,那精氣神之劍就已經穿透太虛幻主的意志,將祂好不容易凝聚的意志重新打成蜃氣。
太虛幻主的意志消散,祂凝聚的血海尊首之軀的幻象也無法成型,血海尊首被琯琯用聖皇之力擊殺成爲事實。
“成功了。”
李劍湖神色一鬆,他們剿滅了太虛幻主,血海尊首和旱魃的意志,只剩下一個生死帝君的意志不足爲慮……
就在他這麼想着的時候,忽然他也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他忍不住低頭一看,一柄骨杖不知道什麼時候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他轉頭,看到了那僅僅見過兩面的陌生面容。
他記得他上一次見到的時候,在大夏的金鑾殿上,面對自己的控訴,那個時候大夏聖上從丹墀之上笑着看向自己,就像是在看某種家養的貓狗玩鬧一樣。
但眼下大夏聖上神色卻前所未有地嚴肅,之前他認爲的貓狗忽然之間繼承了‘天命’,那是比周鐵衣更讓他忌憚的東西。
以至於他只能夠推翻自己之前的佈置,全力出手,爭取一擊必殺李劍湖,絕對不能夠讓天命誕生!
大夏聖上用憎惡的聲音說道,“要怪就怪儒家多事!”
忽然之間他周圍的空間也開始坍縮,地風水火消失,只留下規則形成的線條迷宮,顯然這是周鐵衣出手了。
不過大夏聖上卻笑道,“你這位在世聖人還是先應對其他的事情吧。”
一朵金色的蓮花在他腳下綻放,蓮花花開二十四品,瓣瓣皆是佛法無邊。
這蓮花是鑰匙,將整個從夢境之中誕生的世界連接到真實。
打開真實世界的通道,大夏聖上藉助和大夏國運的聯繫,形成一道明黃色的光,包裹住李劍湖的屍體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中。
本着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的原則,生死帝君此時甚至損失本源,操縱着蛇軀再次奮力一搖,搖晃整個世界,形成更多的漏洞,幫助大夏聖上逃離。
大夏天地之中,青蓮寺忽然鐘聲大鳴。
知客僧急急忙忙衝入方丈禪房,顧不得禮節,用驚恐,喜悅的複雜情緒說道,“師父,血海,血海清了!”
聽到血海清了四個字,原本正在入定的青蓮寺主持猛然睜開雙眼,下一刻他出現在青蓮寺岸邊,只見那無邊無際的血色汪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澈起來,因爲血海聚集的詭異天象氣候也消散一空,以青蓮寺主持的法目掃過去,他甚至能夠眺望到十萬裡外,那裡有株古樹屹立萬年,雙根而生,如同山峰,直入青冥,巨大的葉片之上,百鳥搭巢,異彩紛呈。
青蓮寺主持撥動着念珠,喃喃道,“血海確實清了,看得見外面了。”
趕來的一衆青蓮寺僧人們忍不住問道,“師父,血海清了,這是何緣故?”
青蓮寺主持收回目光,看向近處的血海,雙掌合十道,“血海水清,自然是聖人出世。”
他話音落下,只見那清澈的汪洋中心,忽然長出一朵碩大的蓮花,這蓮花花開二十四瓣,巨大無朋,每一瓣蓮花花瓣都勾勒出千萬裡的空間距離,其中高山起伏,江海綿延,那是一座真正完整的世界,塑造大陸!
不是血海水清,而是蓮花世界出世,包容整個血海!
此時天下衆生,無弗遠近,都能夠看到天空中蓮花花瓣盛開,花瓣之中,巍峨的天尊身穿十二章華彩之服,腳下星河流轉,身後大日初升,光照萬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