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這個的話，還太早了吧，以後再說吧，先吃飯，先吃飯”
一種讓人會心底羞澀，或者說害怕的感覺油然而生。
當這樣從未出現過的情緒出現，櫻庭雪的第一反應當然是逃避。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明明和這個少年已經認識如此之久，兩人的交往已經如此之深。逃避又能逃避到什麼地方去？
但是好像莫名的恐懼讓人無法更進一步，那所謂的未來好像根本不敢嘗試下去。甚至連想一想都困難。
月野弦倒是沒有深入的去細想對方此時會想什麼。
只是拒絕在預料之中。
人是渴望改變又害怕做出改變的動物，看似永遠在往前走，實際上做出每一個選擇的時候都相當艱難。
問題的嚴重性不出現在眼前，不緊迫到無法迴避的時候，好像都可以有拖延的機會。
櫻庭雪很顯然也是這樣的人，不過沒有什麼好怪責的，畢竟反應過激又會被說成太過敏感，那就先這樣。
兩人回到餐桌上，擺放好了不少的菜餚。
臉頰有些紅潤，看起來有些像是操勞不少的櫻庭雪打開了啤酒遞給月野弦。
“家裡也沒有什麼好酒就喝這個吧。”
月野弦笑着接過來，“其實不喝酒也沒有關係。”
接過來的同時，手指卻碰上了對方的手背，其實是很正常的接觸。放在日常生活中也經常出現，這個時代也沒有敏感到這種程度的人會在意，當然，某些極端團體除外。
不過因爲此時心神有些不寧，指尖的碰觸就帶給了櫻庭雪彷彿觸電一般的感覺，本質上是她現在的情緒太敏感。
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看得月野弦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的還以爲自己身上帶電呢。
察覺到這瞬間尷尬的櫻庭雪趕忙不好意思的說，“額，你的手有點冰。”
這是藉口嗎？
櫻庭雪都想狠狠的錘自己的腦袋。
拿着冰啤酒的人不是自己嗎？怎麼變成他手冰了！
月野弦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然後笑着說，“的確，櫻庭老師聽過一個說法沒有？”
“什麼？”
“手冰的男生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所以要好好的珍惜。”
“哈哈哈哈。”
本來還莫名緊張慌亂的心情下一刻就變成了捧腹大笑。
花枝亂顫的知性女人成熟的身軀在顫動，看上去是相當壯觀和誘人的場面。
不過月野弦倒是沒有什麼下頭的表情，只是笑吟吟的拿着酒瓶淺淺的喝了一口。
笑着的櫻庭雪看向少年。
“這都是什麼古早的非主流語錄了？不像是你這個年紀的孩子能說出來的話，倒像是我讀書的時候經常會有人說的。”
“是嗎？也沒有那麼誇張吧，畢竟互聯網很容易留下痕跡，我倒是覺得以前許多東西還挺有趣的。”
櫻庭雪回想了一下，也笑着說。
“嗯。那個時候互聯網還沒有現在發達，網上的人都顯得很和善，是真的會幫你解決一些問題。也不像是現在這樣，到處充滿了造謠諷刺和謾罵，好像出現了什麼事情大家都急着站隊，然後就開始宣戰。一點都沒有所謂冷靜的思考和判斷，被人牽着鼻子走。晚上刷視頻除了一些搞笑視頻之外，都是一些糟心的，讓人莫名火大的內容。”
櫻庭雪說的的確是現在網絡的現狀。
不過月野弦對此沒有什麼太深刻的看法，畢竟也不是自己能改變的事情。
“正常，很多人將網絡當成了發泄負面情緒的地方。現在大家現實生活中的壓力都很大，工作中學習中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好像在網上就可以將腦子暫且存放，簡單粗暴的發泄。所以我對所有人的建議都出奇的一致。”
“什麼？”
“少看評論，別去思考。”
“哈哈哈哈，對了，快嚐嚐我做的菜，也別一味的說話。這個土豆牛腩燉的老費力了，嚐嚐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月野弦舀了一勺。
細細的品味起來。
櫻庭雪看着對方品嚐的表情，竟然有些莫名的緊張。
是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情緒。
就像是學生時代的自己考完試等待着老師的閱卷一樣，這個老師就在自己面前閱卷，下一刻就要給出評判，很難讓人不去緊張。
“嗯。”
下一刻月野弦臉上露出了享受的笑容。
“很不錯，甜味和鹹味還有些許的酸味平衡的很不錯。口感也恰到好處，土豆軟糯，牛肉很有嚼勁。櫻庭老師廚藝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啊。”
被少年這麼直接的誇讚，櫻庭雪竟然覺得有些害羞。
微紅着臉頰，強行仰起頭來，一副相當驕傲的樣子。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誰做的。還有，什麼叫比你想象的好很多，難道你事先判斷我會做的很差嗎？”
月野弦趕緊搖搖頭。
“沒有這麼回事，只是我的口味算是有些刁，一般的廚藝很難讓我覺得不錯所以沒有想到櫻庭老師會做的這麼好。”
“哼~算你會說話。再試試這個~”
好像局面一下子就成爲了品鑑大會。
在櫻庭雪的不斷要求之下，月野弦品嚐每一道菜，並且還要針對每道菜做出獨特的評判。
簡直就是一場盛大的‘嘗後感’，幾乎要花光月野弦所有讚美的詞彙。
其實櫻庭雪的廚藝也沒有到真的那麼好吃，讓人過目難忘的地步。起碼沒有自己做的好吃。
但是一個獨居女人，獨自來到昭日闖蕩，頂着生活的壓力又在昭日私立高中競爭這麼激烈的地方工作。還堅持一定的生活品質，已經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了。
月野弦不覺得同等條件下，有多少女人能做的比櫻庭雪要好。
所以誇讚其實是相對的。
就像是現代人所感受的幸福一樣，也是需要比較的。
往上比會感覺痛苦，焦慮。
往下比才能窺見那一點點令人欣慰的幸福。
“對了，你很快就要高三了，有沒有想過之後的打算？”
作爲老師，能對自己學生提起的話題就這些。櫻庭雪很自然的問起。
吃的差不多，喝起啤酒的少年隨意的回答，“應該是繼續升學吧，暫時沒有去社會打工的打算。”
櫻庭雪贊同的點點頭。
“以你的成績的確應該考個好大學，否則浪費了這麼好的成績。不過雖然這樣比較合理，但是你說出來我還是覺得有些意外呢。”
“爲什麼意外？”
月野弦好奇的問。
櫻庭雪想了想，斟酌自己的用詞然後說。
“你的生活方式看起來很獨立自主，出身就不說了我們都知道。我看過挺多這樣的孩子，都覺得自己身上有莫名其妙的責任感。好像再學習幾年，再拖幾年，整個人生就會崩塌一樣。”
“所以很多這樣的孩子會義正言辭的說自己需要去找一份工作負擔起自己的生活了，這樣顯得比較獨立自主，不想再接受什麼各方面的資助.你倒是很坦然清醒。”
月野弦好笑的說，“既然有資助爲什麼不享受？本來就比大部分普通人要生活的艱難，獲得更多的幫助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已經比普通人缺乏很多資源，還去拒絕幫助，那豈不是莫名其妙？”
“說的也是，那你打算考什麼大學？”
“昭大吧，可能除了這個，我沒有想過任何其他的地方。”
“哈哈哈哈，口氣還真是不小呢。以你的成績的確可以做到，不過也不要掉以輕心，昭大那樣的大學還是需要你多努努力的。”
“嗯，我知道啦櫻庭老師。在學校說學習，吃飯的時候也說學習，你不覺得累嗎？”
月野弦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讓櫻庭雪愣了一下，“不說學習.我們能說什麼？”
她的問題顯然是有些心虛的，因爲心裡已經下意識的想到了讓自己有些微微恐懼的方面。
但是月野弦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我們的關係又不是純粹的師生，認識這麼多年，說些朋友之間的話題也很正常啊。”
“朋、朋友啊”
女人像是鬆了口氣，又好像有些自己都忽略不了的可惜。
“對啊。”
“那、那有什麼朋友之間的話題？”
櫻庭雪突然覺得自己此時表現的像個傻子。
應該說在這個少年面前失去了老師的身份的話，她就好像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彷彿是在孤傲的山頂找不到自己落腳位置的尷尬緊張。
“櫻庭老師怎麼好像一副沒有好好交過朋友的樣子？”
“還不是怪你！再說了，你說的朋友之間的說話方式又叫我老師，很壞誒！”
“哈哈哈哈，好，那叫你櫻庭姐姐。”
“哼我想想看，那要不要說說你和風間同學還有朝霧同學之間的事情？之前雖然提過，但是好像沒有好好了解你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呢。”
月野弦沒好氣的看着對方，“那還不如說學習呢，你就感興趣這些東西嗎？”
櫻庭雪忍不住笑，“當然，每個女生都對八卦感興趣，尤其是你們這複雜的三角關係.我就很好奇你們之間.”
櫻庭雪打算說的更直白深入一些。
其實她內心並不是那麼想知道，自己的立場也並非什麼完全旁觀者八卦的立場。
甚至說出來.隱隱有種自虐的情緒。
但是似乎只有問起這個才能緩解自己心底的心虛一樣。
正當準備開口的時候。
“砰砰砰！”
門突然劇烈的響動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想說的話戛然而止。
櫻庭雪後知後覺的站起身來，奇怪的嘟囔，“是誰這麼敲門啊”
她走到門前，打開門。
突然，一張顯得陰沉至極的面龐出現在自己面前。
她兇狠的怒視自己。
“我老公是不是在你這裡？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