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和愛意，是纏繞勾結的指尖。
那本來抗拒的動作，不知不覺已經變了味道。
本來推搡着少年的胸口，在這纏綿溫柔又略帶侵略性的吻之下，就變成了和對方的手放在一起。
看似好像是阻止他環抱自己的身軀，但是怎麼看怎麼更像是想要將對方握在自己的手心呢。
秋日漸晚的夕陽下。
照耀着兩個人的身影。
交錯在一起桌子旁的影子，彷彿是無人關注的角落。
直到雙脣交錯開來，終於能讓夕陽的光線存活。
睫毛輕輕顫動，少女睜開眼眸。還沒有徹底脫離那溫存曖昧的氛圍，所以這一刻的眼神真誠無比。那略帶水霧的溫柔，彷彿是深不見底的盒子打開之後最大的驚喜。
只是很快，看到了月野弦臉上的笑意之後，就逐漸變成了羞澀，然後變成微微的嗔怒。
“你很得意是不？”
她忍不住嗆聲說道。
就好像看不得這個少年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的模樣，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彷彿可以隨心所欲的將自己拿捏，這不是應該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但是偏偏發生了。
而且似乎還有着無法扭轉的趨勢，倒不能說是讓人沮喪的事情，只是.煩人！
月野弦搖搖頭，還偏偏握着她的手。
“有什麼好得意的，不如說我是感覺十分滿足。”
朝霧凜偏過臉去，看向窗戶外的光線，那淡淡的橘紅色已經初見端倪。彷彿爲夜晚的到來奠定了基調。
“能吻到我你應該覺得得意。”
又說出了這樣左右腦互搏的話。
月野弦忍不住笑着說，“我得意你也要說，我不得意你也要說，怎麼辦嘛。”
“那我就是這樣的人，不滿意也要受着。”
既然對方不肯鬆開手，就用自己的指甲輕輕掐着對方的掌心。
用刺痛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心。
甜言蜜語總是讓人淪陷，讓人沉迷。但是也虛假的宛如泡影。真實的疼痛纔會讓人明白真正的難過是什麼，真正的感動又是什麼。
“知道了，我會的。”
月野弦點點頭。
少女輕哼一聲，連鼻音都顯得嬌俏可愛。
不過還是要鬆開手，似乎沒有辦法真正一輩子的緊握下去，就像是再相愛的兩個人也不可能真的一輩子每分每秒都在糾纏。
拿起書包的女孩子站起身來，這個空空蕩蕩的活動教室本就沒有什麼內容。
創立的目的也僅僅是爲了堵住一些老師的嘴巴而已，它最大的存在的意義原本就是給自己一個自由活動又不用他人窺探的空間。而現在似乎因爲這個少年的存在而多了一些內容。
是說不清楚的東西。
所以她還是比較滿意這個教室的存在的。
當然，更滿意的另有其人。
她看向還坐在位置上的少年。
“還坐着幹嘛？”
月野弦點點頭站起身來，“我送你回去。”
“去我家吃飯。”
她如此說道。
月野弦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這一茬，“這麼突然嗎？”
“你又不是沒有去過。”
“去倒是去過”
“我媽說上次體育祭你辛苦了，要請你吃飯。”
聽起來似乎是有些蹩腳的理由，因爲她大概知道比起這樣的犒勞自己更喜歡什麼。
“是嗎？其實我也不是很餓”
“哦，不去就算了。”
她掉頭就走。
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少年上一刻在她身後，下一刻就出現在了她面前。就像是鬼一樣。
“又沒說不餓就不能吃了，你這人，脾氣能不能小一點？”
少女瞪着眼睛看着少年。
“我脾氣一直就這樣，說不定以後也會這樣。你儘早看清楚，說不定以後可能少點苦難。”
“你的意思是你也是漩渦？”
“神經。”
她不喜歡這樣矯情的詞彙，而且這樣的詞語只能用於書面，說出來太羞恥了。簡直就像是那些中二主題動漫的主角大大方方的念出臺詞一樣羞恥。
月野弦笑出聲來。
“沒事，你是漩渦我也會很自如的陷進去。”
“小心淹死你。”
“那樣很好啊，起碼你這個漩渦裡不是什麼都沒有，還有我的屍體。”
“.”
眼波的光亮微微兜轉，她再沒有什麼話。
和月野弦一起下樓。
來到那輛熟悉的車上，森田薰依舊擔任了開車的責任。
不過上次看着這個少年從自己妹妹的家裡出來之後，這個女人就沒有什麼好臉色了。
月野弦也相當理解這件事情，畢竟很多時候姐姐就像是母親一樣。要她完全理解情感是一種需求，而非什麼高貴的奢侈品，什麼神聖不可侵犯的信仰很困難。
不過還好吧，起碼也沒有到大吵大鬧的地步。
大概也是因爲森田千夏說了什麼，她的確是一個自主意識很強的女人，也很清楚的知道她自己需要什麼。只是她追求目標的手段的確是激烈了一點。
路上，車子沒有發生什麼顛簸開的很平穩。
路線很熟悉，所以飛逝的那些街景也基本上都是看到厭倦的類型。
“今天在學校沒有很多人問你？”“問我什麼？”
月野弦漫不經心的反問。
朝霧凜看着手機，“就是你表白的那件事。”
月野弦嘆了口氣，“太多了，尤其是鈴木和三浦那兩個笨蛋。已經是直接面刺我的程度了，男生在八卦這一方面更加沒有腦子我是沒有想到的。”
少女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自己做的好事當然要承擔後果，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爲所欲爲。”
“敢啊，爲什麼不敢？這種看起來不道德又羞恥的事情就在我的舒適區，沒辦法，不做點不一樣的怎麼知道我是月野弦。”
“你還挺滿意這件事情？”
“當然了，以後無論到多少歲，回想起這麼一天的時候，我都會佩服我當時的勇氣和慶幸我做了這件事情。”
這是真心話。
有些事情不做的話，可能風平浪靜，但是會留有遺憾。
做了可能會備受詬病，甚至成爲一些人往後的笑柄。但是無所謂，這就是自己的真心實意，而且昭告天下，等於沒有後路。
他的確滿意充滿理智的自己，會有這麼瘋癲的時刻。
平靜的生活如同死水，讓人安然享受的同時喪失了激情。而偶爾的瘋狂就是要點燃這些激情。
看着少年那安分又美好的側臉。
很難想象這種話也有一天會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朝霧凜開始思考，自己究竟夠不夠了解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從開始在孤兒院認識這個少年，只是意識到他顯得很特別。
不像是自己那些不喜歡的鄰居。
也不像是特意逢迎自己的小孩子。
她當時不明白那吸引自己的特質到底是什麼，或許現在纔有些醒悟過來。
大概就是因爲這個少年有他自己的世界，不像其他人一樣迷茫。
他堅定的走他自己的路，過想過的生活，從來不被其他東西裹挾的這種氣質，最是吸引人。
他可以給人很安定的安全感，讓人想要把他當成港灣。
也可以像是做出同時表白兩個人的這種事情，瘋狂的讓你措不及防。
甚至於沖淡自己的嫉妒心。
以前從不允許別人的名字和自己放在一起的女孩，會對這件事情‘忍氣吞聲’的理由，或許就在這裡。
終於到了目的地。
月野弦下了車。
依舊顯得很壯觀的門口進去，月野弦沒有想到那個成熟漂亮的女人已經在前廳等待，倒是給人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少年打着招呼。
“伯母好。”
“還叫伯母呢？”
朝霧純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年。
月野弦眨了眨眼睛，“不然.叫姐姐嗎？”
“哈哈哈哈哈。”
女人一下子沒繃住暢快的笑出聲來。
朝霧凜沒好氣的給了這個少年一胳膊，好傢伙，拍馬屁也要有個限度，你叫本小姐的媽媽姐姐，那自己成什麼了？
輩分也不是這麼亂的。
朝霧純笑着走過來，“之前領獎的時候，你自己說的話忘了？”
月野弦顯得像個正常高中生一樣，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額，那倒是沒有忘.只是擔心伯母因此生氣呢。”
“生氣，哦？爲什麼我要生氣呢？”
朝霧純笑着問。
月野弦有些無奈，但是知道對方是故意這麼問的，而自己也只能這麼回答。
“畢竟不只是表白了朝霧同學。”
朝霧純微笑着說，“我還以爲你會辯駁這件事情，那麼你現在想好要怎麼對我解釋了嗎？我這個小凜唯一的母親。”
月野弦無奈的回答，“我只能說.我是真心的。”
“是破罐破摔了嗎？”
她似乎沒有給予一點壓力，只是溫柔的訴說。
但是月野弦分明看得出來她眼底的光澤，宛如深淵一樣的凝視。
或許當着朝霧凜的面她什麼也不會做，但是今晚之後呢？
月野弦搖搖頭，“不，我打算爲此而努力一生。”
朝霧純的眼神對視少年片刻，然後挪開。
她自顧自的說。
“我一直覺得人本身就不是什麼長情的動物，所謂至死不渝的愛情是違背天性的。我很喜歡自私的基因裡的一句話。”
“宣誓的時候，不應該說什麼無論貧窮或者富貴，我都不會離開你之類的話。而是將雙手放在自私的基因和進化的心理學上宣誓：我將違揹我的本性，永遠愛你。”
她說完這句，然後重新看向面前的這一對年輕人。
“但是遵循本性也是一件極其需要勇氣的事情，我能聽懂你的意思，但是我要怎麼去相信你能做到呢？”
月野弦擡起頭回答。
“要麼做到，要麼遺憾一生。我想後者，大概是比自我毀滅還要痛苦的事情。所以不需要任何動力，也不需要任何外力，我就會因此拼盡全力。”
朝霧凜不知道自己的母親這一刻在想什麼。
她只知道。
這一刻的夕陽落在他的黑髮上，他的側臉上。
他的話就像是他此時的表情，清晰有力。
堅定宛如磐石，不可撬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