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城市荒漠
羅恩搬完家之後沒兩天，就約上盧卡準備前往孟買的藥品集市。
蓮娜很想跟着一起，但在聽說藥品集市靠近達拉維貧民窟後，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聽說那地方跟廢墟沒什麼兩樣？”上了出租車，盧卡好奇的問道。
“廢墟？”羅恩笑了笑，“你還記得自己第一天來孟買時的印象嗎？”
“呃…人很多、很吵、還有一股怪味。”
“是臭味，不用那麼含蓄，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
每一個外國人剛到印度從飛機或者火車上下來，首先聞到的就是撲面而來令人作嘔的臭味。
這絕不是誇張，無論是新德里、孟買，還是班加羅爾、清奈，整座城市都在散發各種各樣的臭味。
汗臭味、食物腐爛的臭味、排泄物的臭味、垃圾堆積發酵後的臭味，當你落地的那一刻就直灌鼻孔。
看看現在的大街上吧，垃圾、老鼠連外國人都習以爲常。牆角那兒有幾個印度男人正在小便，更遠處的草叢裡還有大號的。
當那個男人放下裹腰布離開後，立馬有一羣豬、狗衝上來哼哧哼哧的搶新鮮的排泄物。
嘔~，別說盧卡，就連見多識廣的羅恩都一陣反胃。
“老兄，你們的警察爲什麼會對這一切無動於衷？”
“因爲警察有時候也這樣幹。”
“什麼？”盧卡瞪大眼睛。
“這沒什麼奇怪的，這個國家本身就是建立在矛盾之上。好了，我們該下車了。”
“但我們好像還沒到地方？”
“前面有一頭牛堵在路口，按照它的脾氣，等到天黑也說不定。”
印度的牛根本不怕人，即使瘦骨如柴，也可以老神在在的坐在路口打盹。
現在大家都堵在這裡，摩托車、出租車、手推車、行人擠着一團，震天的喇叭聲叫的更歡了。
爲了防止出現上一次的事故，羅恩索性帶着盧卡下來步行，反正離得不遠。
就像之前說的，孟買的發展南富北貧，到了中部這裡破破爛爛的街道窄的擠不下人。
藥品市場就藏在其中的某一處，不過在抵達之前，他們需要從達拉維側邊穿過。
羅恩也是第一次來這裡，遠處的貧民窟就像黑褐色的沙丘，從路邊往遠處綿延起伏，最後與地平線在髒熱的煙霧所幻化的景象中交會消失。
走到近處你就會發現，那裡的房子簡陋之極。它們是用破布、碎塑料片、碎紙板、蘆葦草蓆和竹子簡單搭成。
一個緊挨一個，擠在一塊，狹隘曲折的小巷穿行其中。雜亂廣大的貧民窟裡，竟然沒有一樣東西比人高。
盧卡張大嘴巴，震驚於眼前的這副景象。他去過農村，但真沒看過貧民窟。
再仔細端詳那裡的居民，有女人蹲在河邊梳理她烏黑的秀髮，有小孩在河裡嬉戲，還有男人對着龜裂的鏡子刮鬍子。
然後在同一條河的上游，有人牽着三頭山羊爲它們梳理毛髮，順便一顆顆羊屎蛋劈里啪啦的往水中掉。
“貧民窟的人也不全是窮人，你看他們還有自己的牲口。”盧卡說。
羅恩撇了一眼，那幾只羊的脖子上繫着紅絲帶，“貧民窟的男人如果沒有老婆，他們就會養幾頭羊。”
“上帝，我聽不懂你說什麼！不要再說了！”盧卡大叫。
惡作劇得逞，羅恩又笑眯眯的帶着他繼續穿行在這荒漠的邊緣。
也就是他這個假阿三了，其他婆羅門可絕不會來這種地方。
在印度教的教義中，不可接觸者也就是達利特，他們身上的不潔可是會傳染的。 種姓制度在孟買這樣的開放城市，已經被淡化很多，但這依舊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羅恩，他們在幹什麼？”盧卡又發現了一件稀奇事。
順着他的目光，羅恩看到一個披着頭巾的印度女人，正在往牆上糊着什麼。
“那是牛糞餅。”
“牛糞？餅？”盧卡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這兩個詞是怎麼湊到一起的。
“看到牆上那一塊塊圓圓的東西了嗎？這些都是牛糞加工過的。”
在貧民窟的土牆上，密密麻麻貼滿了手拍的牛糞餅。
它都被加工過，大抵就是收集散落的牛糞、混合泥土，再攪拌進剁碎的麥杆。
這些牛糞餅都是徒手搓成，先是捏成一個丸子大小，然後往牆上一拍，就壓成了餅狀。
站在他們這兒，可以清晰的看見，圓圓的牛糞餅上有女人的手指印。
“這玩意兒能用來幹什麼？”盧卡強忍住噁心問道。
“燃料或者賣。”
“賣？”
“沒錯，窮人用不起煤氣和電，牛糞餅是最佳替代物。看見那孩子頭頂上的竹筐了嗎？
那裡面的牛糞餅1派士一塊，噢，現在可能漲價了。不過1盧比足夠用上很久，對這裡的人來說很划算。”
“難怪…難怪…”盧卡嘴裡唸唸有詞。
一路上他什麼垃圾都見過，豬屎、狗屎、各種排泄物，唯獨沒有牛糞，原來是早被人收刮乾淨了。
“好了，別看了。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後面買兩塊給你。”
“我絕不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盧卡大聲抗議。
“是嗎？還記得之前請你喝的奶茶嗎？”
“怎…怎麼了？”
“煮奶茶的熱水，就是用牛糞餅燒的。”
“嘔~”
…
在孟買最大的貧民窟邊緣穿行了十幾分鍾，羅恩帶着盧卡抵達了他們的目的地，瓦爾米基街。
因爲名字比較拗口，這裡又多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藥販，久而久之大家索性叫它藥品街。
和其他破破爛爛的街道一樣，藥品街和高大上扯不上任何關係。
橫七八豎的廣告牌肆意的在街道兩邊伸展，它們周圍纏繞着密密麻麻的電線，猶如蜘蛛巢穴般讓人頭皮發麻。
放眼望去街上至少幾十家藥店，衛生情況普遍堪憂。
“我們該去哪？上面的字我一個也不認識。”那些蚯蚓般的印地語，對盧卡來說完全是雜亂無章的線條。
“先別急，讓我來探探情況。”羅恩隨便找了一家店走了進去。
他其實有強尼介紹的另外人選，但在此之前最好自己先了解一下行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