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罷工?”羅恩滿臉古怪。
“是,我在餐館裡偶然聽到的,本地工人組織。”
“嘖嘖,看來是我對他們太好了。”羅恩挑眉。
“蘇爾先生,這裡不是北方邦,愚昧的鄉下人根本不知道您是怎麼樣的存在。”
“難怪雷迪家族的鋼鐵廠,都喜歡使用外地人。本地人太不禮貌了,總是想搞幺蛾子。”
“他們想依仗工會制衡工廠,然後再爲自己牟取好處。”德瓦拉姆解釋道。
這裡面的事,他門清。罷工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工會的人會不斷的要求漲薪或者改善工作環境。
真以爲這些人是代表着無產階級?扯淡!
在印度絕對不可能,一個種姓制的國家,談個屁的無產階級。
所謂的工會就是一幫蛀蟲,如果放任他們做大,工廠的很多生產活動都會開展不下去。
“我本來還想着把工廠的運營正規化,提供保險、醫療這些福利,新宿舍也在規劃,但是現在我倒不急了。”
“我會搞定的,蘇爾先生。”德瓦拉姆大包大攬。
“你打算怎麼做?”
“藉助馬爾達勞工的力量。”
“嗯?”羅恩不明所以。
“這是酷瑟爾附近,非常特殊的存在。”
德瓦拉姆最近走訪了很多地方,他逐漸認識到這片工業園區的工人成分非常複雜。
首先最多的就是鄉下人、窮人,或者也可以稱他們爲農民工。
過去二十年裡印度發生的變化,對於這些窮人來說毫無疑問是殘酷的。
儘管百萬富翁和千萬富翁的人數增多了,中產階級中的追隨者也多了。
但是印度窮人的生活並沒有得到任何改善,即便是有一點兒改善也是微乎其微。
經濟學家、官員、富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印度的農村幾十年來幾乎在原地踏步。
儘管印度政府已經在極力美化數據、瞞報貧窮人數和貧窮程度,但公佈出來的事實依舊觸目驚心。
按照公開的調查報告,印度國內的日均消費不足20盧比(45美分)的人數爲7.7億,佔全國總人口的77%。
這一龐大羣體內的多數人,從事的是政策制定者口中所謂的“無組織的”或者“非正規”的行業。
即工作沒有規律性,工作條件非常殘酷,沒有任何安全保障以及同上層流動的機會。
他們就是農民,只能不停地遊蕩在他們長大的農村地區,或者打工的城市、城鄉結合部。
人們默認把農民工、童工和合同工一起視爲那些從事“非正規”行業人羣的最底層。
他們面臨着各種各樣的問題,如超長的勞動時間、社會孤立、超低工資以及嚴重缺乏基本設施之類。
他們居住在貧民窟裡,有時候24小時都需要工作,他們也無權獲得政府發放的貧困卡。
他們無處不在:蜷縮在人行道和德里高架橋下搭建的帳篷裡,隨身帶着工具坐在加爾各答的市場等着招工,在離緬滇不遠的英帕爾鎮聚集在用破布和廢報紙點燃的篝火旁,在各地的火車站,試圖擠上將牲口運往屠宰場的火車裡。
儘管如此,他們卻無處可見,因爲他們毫無地位。
他們別無選擇,只能背井離鄉。
外出務工往往是農村家庭維持生活最低標準的一種方式,而不是改善生活標準的方式。
但是,在貧苦的農民工階層之下,還存在着另外一個階層。
這個階層對生活已經絕望了,他們永世不得翻身,如行屍走肉般。
所以,他們也是無敵之人。
以前的工廠老闆經常在工人罷工的時候,僱用他們充當破壞罷工的無賴。
這一羣體有個統稱叫“馬爾達勞工”,取自西孟加拉一個城鎮的名字。
“如果你去問這些人他們來自哪裡,他們會告訴你是‘馬爾達’。但是馬爾達這樣一個小小的城鎮是不可能有這麼多人口的。”飯館的老闆說。
這些人其實來自孟加拉國,而馬爾達鎮則緊靠孟加拉國的邊境線。
他們是牧民,非法偷渡到印度。因爲沒有任何權利,所以他們往往願意爲了一點點錢而工作。
也就是沒有底線,哪怕背叛自己的階層也在所不惜。
“所以你想讓這些馬爾達勞工出馬?”羅恩問。
“是,也不是。”
“怎麼說?”
“馬爾達勞工確實是很好的合作對象,但我還想多找一些幫手。”
德瓦拉姆本來想說馬爾達勞工會搞定一切,因爲他們什麼手段都用。
但考慮到羅恩的名聲,他又放棄了這種做法。
在集市那裡德瓦拉姆可是聽到了馬爾達勞工很多的“光輝事蹟”,和罷工羣體直接衝突,那都是稀疏平常的小事。
餐館那裡的服務生告訴過德瓦拉姆一個故事,80年代時鋼鐵廠幾個人試圖組織工會。
在那個時候,工廠並不完全依賴農民工,其工人中農民工和當地居民各佔一半,而當地工人很多來自蘭巴達部落。兩個來自蘭巴達部落的工人開始帶頭組織工人成立工會,他們贏得了農民工和當地工人共同的支持,並且註冊了工會。
按照法律規定成立的勞工委員會要求工廠管理者承認工會的合法性,工廠也確實承認了。
當工會要求提高工資並改善安全條件時,工廠管理者拒絕了他們,於是工會便通過罷工進行報復。
工廠主們就罷工問題向當地警察求助,一個警察說他可以幫助廠主們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他走訪了蘭巴達村、馬爾達勞工羣體,並同其中的某些人進行了交談,很可能是威脅他們,也有可能是給了他們一些錢。
不久之後,馬爾達勞工羣體中的多名婦女,突然主動向蘭巴達村人主動示好。
特別是那些組織罷工的工人,或是誘惑、或是挑逗,然後把他們拉進房間。
結果好事還沒得逞,那些婦女突然哭喊着跑出木屋,完全一副受害者的姿態。
她們當即控告組織罷工的工人,企圖強殲她們。
那個警察立即立案,指控所有罷工的組織者犯有刑侵害罪。
沒有證據、沒有口供,事情幾乎成了鐵案。
這讓當時的農民工非常害怕,於是不得不賠償一大筆錢給那些婦女。
個別負隅頑抗的罷工者,直接被扔進大牢,判了三年。
所有人都老實了,工人們不得不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再也不敢亂想。
罷工不了了之,此後工廠所有的當地員工也都被遣散了。
從那之後,那家工廠便只僱用外地來的打工者。
蘭巴達村村民只能另尋他處,他們找到的工作,所能拿到的報酬和那些臨時工們一樣低。
這起案件,史稱“蘭巴達強殲案”,直接效果換來鋼鐵廠近二十年的安寧。
非常具有教育意義,被工廠主們奉爲圭臬。
套路雖然老,但依舊管用。
德瓦拉姆對印度男人的色批屬性,非常有信心。他們一定會上鉤的,百試百靈。
別說貨真價實的馬爾達勞工婦女,就連一張海報,都能捕捉數不清的阿三,還有什麼不可能?
羅恩甚至懷疑把阿三的腦仁劈開的話,說不定裡面裝的都是小蝌蚪。
他確實不屑於這種腌臢的手段,蘇爾先生不要面子的嗎?
“說說你的想法,實在不行,我可以把工廠的工人全部解散。”
“全部解散?”德瓦拉姆一呆。
“如果他們敢罷工的話,沒什麼不可能。只需要一個電話,北印度可以在一週之內,送來上百萬的勞動力。”羅恩輕描淡寫。
“呃,蘇爾先生,大可不必。”德瓦拉姆擦擦汗。
簡直太豪橫了,豪橫的不講道理。不過一力降十會,這招釜底抽薪確實管用。
“我準備團結大多數,打擊極少數。”
“嗯?”羅恩眨眨眼。
“我們要分清,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
“臥槽!”羅恩下意識的朝東邊望去,那裡的太陽正萬丈光芒。
“要抓住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學會走羣衆路線,讓敵人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停!”羅恩擡手打斷他,“誰教你的?”
“一位老前輩,他那裡有很多書。”德瓦拉姆擺擺頭。
你小子的思想很危險吶,印度不允許這麼牛逼的人物存在。
“蘇爾先生?”
“噢,”羅恩回過神,“別讓人知道,你看過這些書,否則會有麻煩。”
“我知道。”德瓦拉姆點點頭。
他逃亡經驗豐富,這點意識還是有的。
“現在來說說你的辦法吧,怎麼團結大多數,又怎麼打擊極少數?”
“想組織工會的那些人,就是極少數羣體。大多數工人其實並不想折騰,因爲通常情況下,在與試圖成立工會的農民工的鬥爭中,工廠主們總是獲勝者。
最重要的是蘇爾先生比以前的工廠主更良心,任何一個有良知的工人都不會想着給您找麻煩。不過如果那些混球得逞,通過罷工獲得更高待遇後,那以後的事就難說了。”
“所以這個口子不能開。”
“是,絕對不行,您已經做的足夠好了。他們都是貪得無厭的傢伙,永遠不會滿足。”
“然後呢?”
“找出那些潛藏的極少數,然後通過工人羣體中的厲害角色,那些人趕出去。我需要藉助保衛科和中間人的力量。”
“去吧。”羅恩點點頭。